耶律德光派出使者前往洛陽城,當面向石敬瑭討要幽云十六州,而后便率領五萬大軍分兵兩路南下,兩支大軍在新州一帶重新聚集,然后便安營扎寨,準備在新州一帶獲取補給。</br> 此時新州是威塞節度使翟璋的轄區,眼見五萬契丹鐵騎進入新州地界,翟璋頓時緊張了起來,急忙將手中的兩萬多兵馬集中起來,全部部署在儒州駐防,并且將自己的家眷也一并遷到了儒州城。</br> 沒過幾天,翟璋便收到了契丹使者送來的指令,耶律德光要求翟璋為五萬契丹鐵騎提供糧草,并且要給耶律德光貢獻財貨十萬貫,否則五萬契丹鐵騎便要出兵滅了威塞鎮。</br> 翟璋不敢怠慢,面對契丹人的勒索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可是此時威塞鎮根本拿不出這么多的錢糧,無奈之下,翟璋只能抽調出一萬兵馬來,開始分兵在儒州、新州、毅州、媯州各處搜刮民脂民膏,并且派人向耶律德光稟報,稱諾半個月內將契丹大軍所需的錢糧籌備齊全。</br> 這邊翟璋暫時穩住了五萬契丹大軍,那邊威塞鎮的一萬大軍便開始了橫征暴斂,威塞鎮境內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增設了數百關卡,開始對來往過路的百姓征收過路費,不論身份,每人都要繳納二十錢的過路費。</br> 這些關卡布置得非常密集,普通百姓經常是過了這邊剛剛交過錢,緊接著又在下一個關卡被攔住,再次被勒索了去,可謂是苦不堪言。m.</br> 同時,威塞鎮的兵馬還開始在各地州縣城池中搜刮錢糧,幾乎是挨家挨戶的征收人頭稅。</br> 此時后晉朝廷已經征收過今年的人頭稅了,不少百姓也非常的憤怒,紛紛拒絕繳納。</br> 威塞鎮的兵丁雖然不敢與契丹人正面對抗,但是面對這些抗稅的百姓卻非常強悍,百姓少有異議便會遭到一頓暴打,更有甚者直接被毆打致死,家人被擄走不知下落,全家財產都被兵丁劫掠一空。</br> 僅僅不到十天的時間,威塞鎮下轄的四個州便民怨沸騰,各地百姓紛紛結伴出逃,一幅末世景象。</br> 即便如此,出逃的百姓也沒能逃出生天,這些百姓出逃的方向主要有兩個,一個向北,一個向南。</br> 向南逃跑的百姓從各處州縣出城之后,很快便被威塞鎮的兵丁攔住。節度使翟璋早就料到百姓被加征賦稅后會出逃,于是便提前在各地向南的官道上布置了人馬,凡是被攔下的百姓一律罰沒全部財產,然后把人強行集中起來,送到各地豪強、世家那里賣掉,翟璋便又能再收一份錢糧。</br> 而向北逃跑的百姓也沒好過多少,契丹人的鐵騎就在北面游蕩著,威塞鎮各地州縣的北面到處都是契丹人的小股鐵騎,這些小股鐵騎一面對遇到的村鎮展開劫掠,一面洗劫遇到的一切人馬,不管你是普通百姓還是商賈、世家,只要是被契丹騎兵遇到,錢財被被搶還是輕的,稍有不慎就是全部被殺的下場!</br> 一時間,威塞鎮各地哀鴻遍野,各地百姓猛然遭到了大災,對于石敬瑭的后晉朝廷可謂失望透頂。</br> 當然,也有不少百姓向北出逃的時候,并沒有選擇官道和大路,而是直接鉆進了深山之中,或是專門挑選小路走,從而非常幸運的避開了大部分的契丹小股鐵騎。</br> 這些百姓一路向北,朝著威塞鎮北面的各地州縣逃去,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br> 府州城始建于唐末時期,后經多次修葺。此時府州城的周長大約為五里左右,形似靴狀,墻高七米多,為夯土石砌,城垛以磚砌成。</br> 府州城西北依山為城,東南因河為池,城池置東、西、南、北四大門和小南門、小西兩小門。東曰景和、南曰朝陽,西曰迎恩、北曰民阜。北有邑歷壇,西有社稷壇,南有風云雷雨山川壇。六道門上均有城樓,南門、北門、小西門外掛甕城,東門、小南門、南門外又設控遠門,防御力十足。</br> 城內東有文廟、城隍廟、魁星樓、鼓樓等;西有關帝廟、祖師壇、觀音殿、二郎廟等;南有南寺、大覺寺。其間又有木構牌樓六座綴飾,雄偉高大,古樸典雅。城內有城隍廟、清源妙道真君廟、真武廟、關王廟、龍王廟。</br> 此時折家已經將府州當成了自家的大本營,所以對府州以及周邊投入甚大。</br> 府州只有一個下轄的縣,便是府谷縣,此時由折從遠的長子折德扆率領一萬兵馬駐守。</br> 同時,折從遠還在之前兵馬布防的基礎上,新增設了宣威寨、東勝堡、金城堡、安定堡,這些要塞、堡壘基本都在府州的北面和東面,將所有通往府州的交通要道全部封鎖了起來。</br> 而折德扆也按照折從遠的部署,在府谷縣的東面和周邊修建了清寨、百勝、中堠、建寧、鎮川五個寨堡。并且分出部分兵馬,每個寨堡內都有上千兵馬駐守,將府谷縣的防御打造得非常嚴密。</br> 這一日,折德扆在數百精兵的保護下,來到了府谷縣東面的鎮川堡。</br> 此時的鎮川堡外已經聚集了上千名逃難至此的百姓,這些百姓拖家帶口,不少人都是雙手空空,連一件像樣的行李都沒有。</br> 這些百姓聚集在鎮川堡外的壕溝附近,正哭天抹淚的求告著,肯定守軍將眾人放進去,以便讓眾人前往府州求活。</br> 折德扆眉頭緊鎖的站在鎮川堡的城墻上,身邊的守將校尉低聲說著:“大公子,這些百姓從大前天就開始在這邊聚集了,屬下派人出去打探過,這些百姓都是從威塞鎮那邊逃過來的。”</br> 折德扆冷聲問道:“是契丹人殺到威塞鎮了?”</br> “正是。”</br> 守將校尉怒氣沖沖的說道:“不過這些百姓大多的被威塞鎮的兵馬害的。據說是契丹人向威塞鎮索要錢糧,于是節度使翟璋便派兵劫掠百姓搜刮錢糧,以換取契丹人早日離開。”</br> 折德扆聞言憤慨不已,厲聲說道:“翟璋該死!為將者竟然不知道守土抗敵,竟然為了給敵軍貢獻錢糧而殘害百姓,此人不殺天理難容!”</br> “大公子,那咱們怎么辦?這些百姓是不是放過去?”</br> 折德扆沉思了一會兒,而后說道:“你派人去維持秩序,先動用部分軍糧賑濟一下百姓。”</br> “喏!”</br> “從今日起,對外面的百姓進行甄別,防止契丹人的細作混進來。如果身份沒問題,便給這些百姓按人頭發放一些糧食,放他們過去逃生去吧。”</br> “喏!”</br> 很快,鎮川堡外面一陣喧嘩,緊接著守軍將士便在外面架起了大鍋,開始熬煮糧食,附近的百姓頓時一陣騷動,紛紛朝著幾口大鍋沖過去,不過直接被維持秩序的兵丁攔了下來,其中幾個不聽勸阻的漢子還被一頓暴打,這才穩住了上千難民。</br> “所有人列隊領飯,凡是不聽號令者,就地懲處,然后驅趕出去,聽到沒有!”</br> 周圍的一眾難民紛紛應和著,不敢有絲毫的怠慢。</br> 折德扆眼見這邊穩住了局面,又交代了幾句,便帶著人馬離開了鎮川堡。</br> 不過折德扆并沒有返回府谷縣,而是直接策馬前往了府州城。威塞鎮那邊已經大亂,逃向北面的難民會源源不斷的抵達府州各地,此事事關重大,必須要折從遠盡快拿個主意。</br> 府州城,刺史府。</br> 折從遠聽完了折德扆的稟報,也不禁眉頭緊鎖,許久之后開口說道:“前來的難民必須全部妥善安置下去,不能讓這些百姓繼續流離失所,否則不但會讓我折家失去人心,也會讓各地動蕩起來。”</br> “阿爺所言甚是。”</br> 折德扆擔憂的說道:“只是孩兒擔心咱們折家的財力,是否能跟得上。”</br> 這也是折從遠所擔心的,想了一會兒,便說道:“此事你和德愿去商議,他是刺史府長史,看看現在咱們的錢糧能支撐多久吧。”</br> “喏!”</br> 隨后折從遠問道:“派往天策府的使者出發多久了?”</br> “啟稟阿爺,使者是二弟從刺史府挑選的,此人善于辯論、為人謹慎,可堪大用。算算時間,使者已經上路十三、四天了。”</br> 折從遠點了點頭,說道:“估計再有十來天,使者就能趕到兗州了,就是不知道那天策上將會如何答復咱們。”</br> 折德扆說道:“傳聞那李繼業乃是人杰,在天策府境內施仁政、興商貿、建工坊、強軍伍,是當今天下難得一見的仁德之主。更難能可貴的是,李繼業對契丹人的態度非常強硬,甚至敢于率軍與契丹人血戰到底,這是石敬瑭和各地藩鎮絕沒有的血性。孩兒以為,光憑這一點,李繼業就絕不會回絕咱們,一定會與咱們折家站在一起的!”</br> 折從遠則是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太年輕了!”</br> “阿爺?”</br> 折德扆很是詫異,說道:“阿爺的意思是?”</br> “李繼業即便再賢明,他也是一方諸侯!李繼業不是什么圣人,也許李繼業真的是勤政愛民,真的有過人的文韜武略,可是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不要以為是什么高尚的理由,李繼業不過也是想要逐鹿中原,想要問鼎天下,如此而已!”</br> “既然李繼業的初衷是天下權柄,那李繼業做任何事情都會以這個目標為出發點,絕不會意氣用事!”</br> 折從遠擔心的說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眼下咱們折家的處境非常危急,隨時會面對數萬契丹大軍的猛攻,李繼業會為了并不接壤、沒有情分的府州而與契丹人繼續交惡,甚至是與石敬瑭也一同交惡嗎?”</br> 折德扆聞言啞然,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