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后,楊光遠率領兩千鐵騎趕到了河灣處。</br> 楊承信所部沒有按照約定派斥候回報前方情況,楊光遠便已經察覺到一絲不安,于是便率領兩千重甲鐵騎親自過來查看情況,果然如此,自己的次子已經全軍覆沒!</br> 此時的河灣四周血腥味非常中,張天佐所部只是將己方陣亡將士的遺體和傷員帶走了,而晉軍的尸體則是根本沒管,而且還給楊光遠留下了一座京觀。</br> 楊光遠看著眼前的京觀,心中的怒火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整張臉也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得扭曲起來。</br> “楊帥?!?lt;/br> 一名校尉膽怯的在旁邊稟報消息,楊光遠轉過頭去,用幾乎能夠殺人的目光瞪了過去:“找到沒有!”</br> “啟稟楊帥,屬下已經找到少將軍了?!?lt;/br> “在哪!”</br> “屬下已經命人將少將軍收殮,只是,只是……”</br> 楊光遠臉色發青,厲聲喝問道:“只是什么!”</br> “少將軍的首級不見了!”</br> 楊光遠差一點一口氣沒上來,旁邊的部下急忙過去攙扶了一下,楊光遠喘了好一會兒才平復過來,說道:“留下一隊人馬打掃這里,將承信的遺體帶上,回營!”</br> “喏!”</br> 楊光遠回到北面的主力大營之后,便一頭坐在中軍大帳的地上痛哭不已,長子楊承祚聞訊趕來也是淚眼摩挲,父子二人抱頭痛哭,好一會兒之后,楊承祚恨恨的說道:“阿爺,這是誰干的?可是高行周!”</br> 楊光遠沒有回答,只是拿出一面戰旗,赫然是三辰旗。</br> “李繼業!”</br> 楊承祚咬著牙說道:“這是李繼業在報復咱們,他竟然派兵突襲到這里,真是好膽!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br> 楊光遠狠狠的說道:“沒錯,此仇我早晚必報!”</br> 新鄉縣。</br> 李繼業率領直屬軍各部終于抵達了新鄉縣,并且與駐守在城中的第四野戰軍的一個旅匯合。</br> 駐守在城中的旅帥向李繼業稟報了第四野戰軍的最新動向,此時汪勇率領第四野戰軍經過短暫的休整,已經向汲縣方向攻擊前進,并且在兩天前擊潰了汲縣以南的晉軍防線,估計三天之內就能兵臨汲縣城下。</br> 李繼業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自己率領的直屬軍來的很晚,不過第四野戰軍的進展還算是順利。于是李繼業準備在新鄉縣這邊休整一天,隨即便殺向汲縣,與第四野戰軍匯合。</br> 在趕來新鄉縣的路上,李繼業也陸續收到了第二野戰軍和第五野戰軍的戰報。此時李任率領的第二野戰軍經過一場突襲戰,已經將晉軍的援兵全滅,現在正集中兵力進攻白鹿山,準備端掉晉軍的糧草。</br> 而徐暉率領第五野戰軍也取得了大勝,幾天之前,徐暉率部與晉軍在蘇門山山口展開了正面對戰,并且大破之,陣斬晉軍七千余級。戰敗的晉軍敗退進蘇門山山口內的營寨內,再不敢出戰。</br> 李繼業重新判定了目前在衛州地區的戰況,天策軍已經占據了全面的優勢,不管是白鹿山還是蘇門山,只要有一處被天策軍拿下,那等待劉知遠的就只有敗亡而已。</br> “所以,必須盡快合圍汲縣,絕不能讓劉知遠率領汲縣的敵軍支援白鹿山或者蘇門山,絕不能給劉知遠任何機會!”</br> 李繼業打定了主意,并且還命人將楊承信的首級、印信、令牌送往后方,附上了一封命令。</br> 李繼業準備讓民政部新聞司展開宣傳,要讓各地藩鎮知道,不管是誰,只要與天策府作對就絕沒有好下場,楊承信就是例子!</br> 深夜時分,李繼業躺在床上,正準備睡覺??墒墙裢懋惓灍?,讓李繼業久久無法入睡。</br> 忽然,窗外雷聲滾滾,緊接著李繼業便聞到了絲絲泥土之氣,下雨了!</br> 聽著窗外的雨聲,李繼業猛地起身,快步推門而出,只見夜色之下大雨磅礴,短短時間內,地面上便已經形成了一條條小溪,隨后外面的地面上便到處都是水洼,借著月光看去,屋外的院子好像瞬間變成了池塘的水面一般。</br> 此時李繼業的臉色非常難看,萬萬想不到今年的雨水會這么多,看這場大雨的勢頭,今晚肯定是聽不了的,甚至還有可能會像之前那樣,一下就是幾天。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不但直屬軍無法快速趕到汲縣城下,就連第四野戰軍也要停止進攻,畢竟大雨天氣之下是無法攻城的,甚至會讓劉知遠利用大雨天氣抓住反擊的機會。</br> “主上!”</br> 李繼業看了一眼,是今晚執勤的親衛旅旅帥崔琦,于是便說道:“立即給第四野戰軍傳令:暫緩進攻汲縣,全軍撤回共城縣駐守,等待天氣好轉之后,再前往汲縣與我部匯合,一同攻城。”</br> “喏!”</br> “另外告訴李小川,斥候旅派人聯絡第二、第五野戰軍,詢問一下白鹿山和蘇門山一帶的天氣情況,讓李任和徐暉留意天氣變化,不要給敵人可趁之機。”</br> “喏!”</br> 崔琦叉手行禮,然后便急忙前去傳令了。</br> 說完之后,李繼業沉著臉在門口站了許久,心中卻是激蕩不已,天不遂人愿,自己也是徒呼奈何。</br>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李繼業循著聲音看去,只見斥候旅旅帥李小川正從外面大步趕來,連蓑衣都沒穿,任憑大雨落在身上,臉色很是不好。旁邊,親衛旅旅帥崔琦也是折而復返,臉色同樣非常難看。</br> 眼見如此,李繼業的一顆心也急速下沉,待到二人來到身前,便說道:“劉知遠展開反擊了?石敬瑭又增兵衛州了?還是高行周所部敗亡了?”</br> 李小川叉手說道:“主上,屬下剛剛收到軍政部部長李魏和民政部部長吳從漢的聯名信,二位大人請主上立即收兵撤回去。”</br> 這下李繼業也不禁變色,吳從漢和李魏竟然聯名要自己撤軍,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于是急忙問道:“家里出什么事了?”</br> 只見李小川一副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說道:“主上,鄆州境內的黃河大堤決口了!”</br> 話音剛落,天空中便劃過一道閃電,幾乎將黑夜完全照亮,緊接著一聲炸雷響起,巨大的聲音震耳欲聾,可是李繼業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臉色鐵青的看著前方,久久無言。</br> 崔琦和李小川也是低頭站在旁邊,二人此時已經不敢隨便開口說話了。</br> 許久之后,李繼業長嘆一聲,說道:“老天瞎了眼,黃河竟然在這個時候發難,天意啊!”</br> 崔琦和李小川對視一眼,隨即李小川問道:“主上,給第二、第四、第五野戰軍的命令,還發嗎?”</br> 李繼業搖了搖頭,然后說道:“立即給李任、汪勇、徐暉下令,命令三人立即率部向后退卻,十日之內必須全部撤出衛州境內,各部必須在十五日之內趕到相州匯合!”</br> “喏!”</br> 李小川叉手行禮,然后頭也不回的冒雨前去傳令了。</br> 崔琦叉手說道:“主上,是不是給吳部長和李部長那邊回個信?”</br> 李繼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告訴吳從漢,民政部立即調集錢糧、征調民夫,必須將災情控制在鄆州一地,絕不可讓洪災蔓延開來?!?lt;/br> “喏!”</br> “再通知李魏,軍政部立即從各州縣抽調人馬北上鄆州,先一步搶險救災。軍政部要保證災區的穩定,不能出現動~亂。讓鎮撫司和漢炎社也派人一同北上,具體的事情讓三部共同商議行事?!?lt;/br> “喏!”</br> 崔琦領命之后也急匆匆的去了,李繼業此時已經無意再打下去了,這一戰也打不下去了。前方進展緩慢,敵軍的援兵隨時會到,后方又起了洪災,可謂是內外夾擊了,為今之計只能盡快撤兵回去救災了。</br> 李繼業此時也沒有了睡意,回到房間內便開始準備撤軍的事情。</br> 首先就是共城縣、新鄉縣、衛縣、黎陽縣這四處城池,大軍快速撤走,這四處城池是肯定要放棄了,就算留下兵馬駐守也無濟于事,很快就會面臨晉軍大隊兵馬的圍攻,得不償失。</br> 不過在放棄之前,這四處城池中的府庫和武庫必須要清空,李繼業親筆擬定了一道命令,命第四野戰軍立即將這四處縣城內的兵備和物資一同帶走,實在帶不走的物資,一律就地燒毀,絕不能留給晉軍。</br> “來人!”</br> 門外的衛兵進來行禮,李繼業將命令遞了過去,說道:“立即派人送到第四野戰軍軍長汪勇的手上,不得延誤!”</br> “喏!”</br> 一切都吩咐下去之后,李繼業便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門口看著外面的大雨,一直坐到了天亮。</br> 次日一早,大雨依舊未停,而且雨勢還有變大的趨勢。</br> 李繼業眼見如此,心中也是焦急萬分,這大雨不停下,大軍就進退不得,只能滯留在新鄉縣這里。</br> 心急之下,李繼業抬頭看著烏云密布的天空,心中怒吼道:“老天!你到底要下到什么時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