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山一時之間也沒了太好的主意,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自己則是心電急轉,開始思索挽救局面的對策。</br> 原本薛明山準備從兩方面下手:自己這邊操縱人心,將李繼業的威望逐漸降低,同時增加自己的威信,通過滲透到天策府各部門的心腹來逐漸架空權柄。另一方面便是武啟那邊了,薛明山在武啟軍中也安插了不少的心腹,按照計劃準備讓武啟在北線軍中制造動蕩,趁機裹挾兵馬南下兗州。</br> 只要武啟率軍南下了,薛明山便有把握掀起一場動~亂來,以這幾年自己積攢下來的威望和人脈,宣揚李繼業乃是前朝皇子的胡族身份,來讓天策府的人心徹底分裂,如此一來不管成敗,天策府都將不可避免的陷入衰敗之中,而薛明山則可以接下天策府的大批遺產!</br> 可是如今一切計劃都隨著王祖河的出手而戛然而止了。</br> 武啟軍中將領開始被王祖河借口扣押,就算武啟本人暫時安然無恙,也無法再率軍南下了。即便武啟能力逆天,真的率軍出發了,在王祖河的阻攔下,也決難掀起什么風波來了。</br> 思前想后,薛明山始終想不出對策,也許從一開始自己就錯了,薛明山巋然長嘆:“沒有強軍的支持,再高明的手腕、再精明的計謀,也不過是玩笑罷了!”</br> “社長?”</br> “你先回去吧,告訴武將軍,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一切都聽從王祖河的命令。”</br> “啊?”</br> 那校尉吃驚的說道:“如此一來,豈不是要任人宰割了!”</br> “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br> 薛明山苦笑著說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唯一能夠慶幸的,便是咱們還沒有實質性的出手,一切還有挽回的余地,先這樣吧。”</br> 那校尉心有不甘的叉手領命,轉身便離開了。</br> 而前堂上剩下的幾名心腹也是面面相覷,難道這段時間來眾人日夜謀劃的取代之策,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要徹底終止了?</br> 薛明山看了看眾人,正想要說幾句話穩定這些心腹的人心士氣,忽然見到一人快步走了進來。</br> “何事?”</br> 此人也是薛明山的心腹,平日里在軍政部任職,很是隱秘,此時突然上門,讓薛明山有了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怖感覺,詢問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有些發顫。</br> “社長不好了,軍政部部長李魏秘密返回了兗州城!”</br> 這下,薛明山直接站了起來,其余幾名心腹也個個驚慌。</br> “他不是一直都在鄆州嗎?”</br> “是啊,整個兗州、整個天策府都知道李魏在鄆州,可是今日李魏突然就出現在軍政部署衙里,而且還連番召集各司官吏,連各野戰軍都派人過來聚集議事了!”</br> “他們在商議什么?”</br> “不知道,他們議事的房間外都被封鎖起來了,不相干的人都被隔開,連院子都進不去!”</br> “要出事了!”</br> 薛明山冷汗直冒,各野戰軍的人都趕來了,這就說明至少在幾天、十幾天之前,李魏就已經秘密趕到兗州城內了,要不然時間上是來不及的。而這么長的時間,李魏在兗州城內究竟干了什么?他又在針對誰?</br> 想了一會兒,薛明山問道:“李魏突然露面,難道沒有什么說法?”</br> “李魏對外只是說自己是回來督促調集賑災兵力的,其他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啊。”</br> “看來是李繼業開始動手了!”</br> 此時薛明山也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出了端倪,判定是李繼業知曉了自己的計劃,而開始反擊出手了。</br> “可李繼業是怎么知道的?”</br> 突然,內院的大門被人撞開,緊接著大批的北鎮撫司人馬沖了進來,為首帶隊的便是北鎮撫司指揮同知沈濂。</br> 見到這些北鎮撫司的錦衣衛,薛明山猛地大笑起來,對一眾心腹笑道:“哈哈!我真是燈下黑啊,竟然將鎮撫司給忘記了。好,好啊,輸給鎮撫司,我不算冤!”</br> 早在漢炎社成立的時候,李繼業便定下了規矩,鎮撫司上下任何人都不得加入漢炎社,要保證鎮撫司的獨立性。當初不管是薛明山還是白濟汛,都對這個命令非常不理解,甚至二人還先后向李繼業進言,但是都被李繼業給駁回了。</br> 今日,薛明山終于想明白這一點了:只有鎮撫司完完全全的獨立,就不會被任何人或組織所牽絆!</br> 薛明山站起來走下堂中,幾名心腹都不由自主的護在周圍,卻被薛明山揮手推開了。</br> “沈指揮,咱們這是去哪?是去北鎮撫司的詔獄,還是去軍政部的大牢?”</br> 沈濂微微一嘆,然后高聲說道:“漢炎社副社長薛明山涉結黨奪權案,今奉鎮撫司指揮使白濟汛命令,將薛明山以及一桿黨羽緝拿歸案!”</br> 說完,一隊北鎮撫司的人馬便上前,將薛明山和幾名心腹五花大綁起來。</br> “薛明山,你有何話說?”</br> 薛明山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想在臨死之前見主上一面。”</br> “可以,主上已經在天策府內擺了酒宴,我這就帶你過去。”</br> 薛明山震驚的說道:“主上在兗州城?”</br> “哼!”</br> 沈濂說道:“主上八天前就已經到了兗州城,一直在天策府內部署方略。”</br> 聽到這里,薛明山整個人都泄了一口氣,變得非常頹廢:“原來我謀劃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可笑!”</br> 沈濂見狀便揮了揮手,對一眾部下說道:“帶走!將薛明山帶往天策府,其余人等一并押在詔獄等候發落。”</br> “喏!”</br> 當薛明山來到天策府的時候,被直接帶到了李繼業的書房內,進了屋,只見屋內只有李繼業一個人而已。</br> 屋內有兩張食案,上面已經擺好了豐盛的佳肴,兩甕美酒已經開啟,李繼業就坐在主位等候著。</br> “罪人薛明山,拜見主上!”</br> 李繼業微微一嘆,然后說道:“起來吧,都是老熟人了,今日咱們不說別的,就喝點酒,聚一聚。”</br> 薛明山聞言不由得雙眼發紅,心中也覺得有些發堵,叩拜在地上行了大禮,這才起身坐在了食案后面。</br> 李繼業端起酒杯,說道:“你我相識一場,這一杯酒干了!”</br> 薛明山舉杯一飲而盡,隨后便說道:“主上是什么時候知道的?”</br> “十幾天之前。”</br> “這么快?”</br> 薛明山苦笑著說道:“主上這么快就部署好了一切,可笑我真是個愚人。”</br> 如今的天策府不管是對地方的掌控力,還是各個府衙的運轉效率,都是其余勢力無法比擬的,雖然還遠不及后世政權,但是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頂尖的存在。</br> 薛明山對于這方面的認知還停留在舊觀念上,所以即便身處天策府高位,也沒能真正認識到這其中的差距。</br> 接著,薛明山又倒滿烈酒,舉杯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多說什么了,我薛明山任憑主上發落,不管是殺頭還是滅族,我都認了。只是肯定主上不要興大獄,漢炎社上下我雖然提拔了不少心腹,可是那些人也都是有才干的,而且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我的計劃,我只是借力打力而已,他們大部分人都是無辜的。”</br> 說著說著,薛明山便淚如雨下,不知道是后悔還是畏懼,漸漸的便有些控制不住了。</br> 李繼業嘆息一聲,說道:“我原本不想在這里說的,今日我的確只是想與你喝點酒,敘敘舊。不過既然你問到了,那我便說一說好了。”</br> “北面,王祖河已經將第三野戰軍上下將領控制住了,并且由軍政部都督司、軍情司組成的調查組進行審查。凡是不知情的將領,都可官復原職,但是凡是參與你計劃的將領,都會被撤職,交由鎮撫司和民政部律法司審議論罪。”</br> “包括武啟?”</br> “武啟是首犯,現在應該已經在押解回兗州的路上了。”</br> 薛明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李繼業則是繼續說道:“另外漢炎社上下也要進行大清洗,此時同樣由鎮撫司負責,現在鎮撫司指揮使白濟汛就在兗州坐鎮。你的那些親信一個都走不掉,不過你也可以放心,此事我不會擴大化,但是也絕不會姑息任何一人!”</br> 薛明山點了點頭,擦了擦淚水,然后再次叩拜在地,說道:“謝主上仁厚,薛明山在此叩別主上了,我這就去鎮撫司詔獄等候發落!”</br> 李繼業見狀也不做挽留,因為李繼業心中明白,從古至今政治上的斗爭都是你死我活的,容不下半分情誼和感情,不管雙方情誼有多深,都改變不了,哪怕是夫妻、父子,結果都是一樣的。</br> “這些年你在漢炎社還是有功勞的,為穩定各州縣人心做出了不小的努力。可是如今你卻走上了歧途,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后果也只能由你自己來承擔。”</br> 薛明山叩首說道:“喏!”</br> 說完,薛明山便推門走出了房間,門外等候的北鎮撫司錦衣衛上前給薛明山上了鐐銬,然后便押往鎮撫司署衙關押。</br> 片刻之后,白濟汛和李魏走了進來,二人就在旁邊的房間內,此時眼見薛明山被帶走了,二人便過來請令。</br> 李繼業干了杯中的烈酒,然后神色慘然的說道:“開始吧,不過不要擴大化,現在天策府需要的是穩定,明白嗎?”</br> “喏!”</br> 白濟汛和李魏當即領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