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燈火通明，趙裬找了一件薄毯蓋到了燕重錦的身上。燕重錦動了動，又睡著了。趙玨看著燕重錦的睡顏，忽然就想到當年自己心儀的姑娘，一轉眼自己的小姑娘也這么大了。

“陛下，秋陌雖然求娶了清靈，可完婚還要三年后，那是清靈就已經十八歲了。”皇后有點擔心地說。

“大一些不是更好！”趙玨當著趙裬的面隱晦地說。

“可如果半道出了什么意外，清靈不是不好嫁了！”皇后還是心事重重。

“我皇家的女兒有什么不好嫁的！”趙玨有點氣悶，不好嫁？還不想嫁呢？不想趙裬接了一句，“那恐怕正和了妹妹的心意。”

“哦？”趙玨疑惑地看了看趙裬。

趙裬斟酌了一下說：“秋陌這個人人品我還信得過，他說要娶，那三年之后一定會十里紅妝迎娶妹妹，除非他死了，他才會違約。他雖然沒說心悅妹妹，但我想他至少動心了，否則，即使妹妹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寧可拿這條命去抵，也不會給父皇這樣的承諾的。我覺得假以時日，妹妹這么好，秋陌一定會喜歡上妹妹。而且秋陌這個人我知道，人品能力真沒得說，他要是對一個人好，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就看他對宋家，對燕老夫人，嫁給秋陌錯不了。”

趙玨點點頭，“當年我也問過他為什么不娶一房妻妾，他說老夫人養他不易，他不想因娶妻不賢而讓老夫人受委屈。”

“寧可不娶妻，也要孝敬老夫人，這樣的孩子也算沒白養！”姜皇后點了點頭。“那他就不怕老夫人百年之后，他沒辦法延續香火了？”

“他曾跟我說過，有老夫人在，他就有一個家，老夫人不在了，他就沒有了羈絆，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傳承的呢？”趙裬一想秋陌當時的語氣就有些心疼。

也許是趴著不太舒服，燕重錦動了一下，身上的毯子滑了下來。

趙裬把毯子又披到燕重錦身上，“我覺得秋陌值得嫁，可問題是我家這祖宗不愿意。”趙裬苦著臉，他也說不清燕重錦明明和秋陌就很好，可一談到嫁娶，燕重錦就打退堂鼓。

“算了，孩子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決定吧！都是有分寸的人，我們就不用瞎操心了。”趙玨說完，對趙裬說：“你把你妹妹送回去，也別回東宮了，反正也沒人等你，你去御書房歇著吧，順便把我今天沒看完的折子批了。”

趙裬一撇嘴，自己絕不是親生的，他確信。

第二天燕重錦醒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睜開眼睛，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忽然就有些泄氣。為什么不能醒過來，看著自己的手變成從前那只，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讓她跟秋陌好好談談，她給他親自挑媳婦，挑一個她和他都喜歡的，她搬到秋府和他們一起過。是的，昨天他們的對話她都聽到了，只是頭太沉實在睜不開眼睛。她一直以是她陪著他成長，他又何嘗不是驅散了她的孤獨呢？她有種沖動，想告訴秋陌她就是燕重錦，可想一想又慫了，已經從他的生活走出來，就別再擾亂他的生活了，有的時候，遺忘也是一種幸福。

給自己打打氣，燕重錦從床上爬起來，看到云錦已經準備好洗漱用品等她了，她用冷水洗了洗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云錦：“姜煥英最近發生什么事了？”

云錦搖搖頭，昨天她擔心燕重錦喝多，根本沒心情和小姊妹打聽消息好不好。燕重錦也知道云錦大概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膽，不過她在帝后面前又怎么能真正卸下防備呢？自己酒醉的樣子云錦跟她說過，她當然怕自己露馬腳，又怎么敢喝多呢？不過這身子的酒量還真是淺，當年自己可以千杯不倒，現在一杯就開始上頭，真是太嬌貴了。

“羽緞出去玩嗎？”燕重錦坐下吃早飯的當口，看著一邊擦著寶劍的羽緞。

“隨你高興！”羽緞淡淡地說。

“那我呢？”云錦委屈地問。

“不怕我們再把你落下？”羽緞看著寶劍里映出的自己的臉，平淡無奇，這是當年做暗衛的必要條件，這張平淡的臉有什么吸引人的呢？

“那我今天還是在宮中走走吧！”云錦無奈地說。

燕重錦一笑，“順便幫我看看安嬪，我對她很好奇。”

云錦一聽公主給自己留了任務，高興地說：“放心我一定把她從里扒到外，一點都不剩。”

這次連羽緞都笑了，“你是個小采花賊嗎？”

說得云錦也跟著笑起來。

吃過接近中午的早飯，燕重錦和羽緞套上男裝出了宮，直接向姜煥英的小院殺去。羽緞跟在燕重錦的身后，兩個人是溜出宮的，也沒有馬車。似乎燕重錦特別喜歡在市井中行走，走走逛逛，也沒見她買什么，就是能感覺到燕重錦很開心。

不知不覺走到了燕記門口，燕重錦好像剛想起什么，轉頭看羽緞：“大白送回去了嗎？”羽緞一愣，抬頭看看燕記才明白說的是自己找燕重錦的那只貍貓。她點點頭，“那天晚些時候，就找人送回去了。”燕重錦點點頭，貍貓是當年她和林掌柜去遼東時，在一處密林中發現的，后來帶回家馴養，等燕重錦出京時，就一直放在燕記，由林東養著，不知道這兩只是當年那兩只的多少輩子孫了。

“你送回去的時候，林掌柜有沒有說什么？”燕重錦問。

羽緞頓了頓，卻沒有再說話。

燕重錦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告訴你，他老了不要再打擾他了。”

羽緞有些艱難地點點頭，其實當時是她送回去的，根本沒看到林東本人，只是有個伙計轉述說：“相見不如不見。”

燕重錦拍拍羽緞的肩膀，“沒關系，那老頭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事你就找他，他一定幫忙。”

羽緞其實想問問燕重錦是怎么認識燕記掌柜的，據說燕記掌柜連皇親的面子都不給，當年陛下登基時，也是立過赫赫戰功的，只是不想為官，后臺硬得很。兩個人看起來差距太多，怎么也不像是熟人，偏偏自己的公主還很了解一般。

燕重錦看看羽緞一臉狐疑，心里暗笑：趙裬看人的眼光確實不錯，羽緞就是那種永遠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的人。雖然不知道她在趙裬那里有沒有給自己打報告，但至少不用擔心她給自己泄密。至于自己的秘密——還是自己守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