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子似乎對賈珠不是很有興趣,淡淡的應(yīng)了幾句,就打發(fā)賈珠出去。
李衍也欲跟著出去,卻被莫夫子叫住。
賈珠施了一禮,莫夫子讓近身的侍童送了賈珠出去。
“李衍。”
李衍聽到聲音中的嚴(yán)厲,立刻打了個激靈,道:“學(xué)生在。”
莫夫子拂了拂袖子,指著他對面的椅子,說道:“坐。”
李衍笑道:“學(xué)生站著伺候師父。”
莫夫子似笑非笑,道:“你到乖覺。”
李衍的頭更低了幾分。
古代的師父可比現(xiàn)代的老師厲害多了,現(xiàn)代老師責(zé)打會惹來指責(zé),可是古代的師父拿出鞭子,學(xué)生也只得受著。
李衍知道莫夫子不會動用如此重刑,可是那戒尺就不一定了。猶記得,剛來這世上時,李衍享受了師父了戒尺,那當(dāng)真是將自個手心全然打紅,疼痛之極。
“賈府之事,是誰說于你聽的?”
李衍暗道不好,李紈真的將事情說與他聽了?
莫夫子悠閑的喝了一口茶,道:“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這話還真貼切。”
李衍不但沒有感覺輕松,反而更慎重了幾分。
“學(xué)生前日外出自一些學(xué)者聽來的,他們說的不是賈府,而是就其他權(quán)貴……學(xué)生覺得他們說的不錯,賈家祖孫三代,除了賈珠,全憑圣上恩典。師父你也曾說賈珠的文章呆板無趣,中舉可能,進士不及。更重要的,嫁入賈家的,多是權(quán)貴出身,所以,學(xué)生不樂意大姐姐嫁與這等人家,受人委屈。”
李衍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知道,眼下不說實話,反而無好處。
莫夫子看著這個才七歲的弟子,難得不怒。
進入朝堂,不僅需要才學(xué)出眾,還要會做人,更需要一雙能看清楚形勢的眼睛。
昔日,他不明白這個道理,憑著自己滿身才學(xué)和抱負進入朝堂,但是過于清高自傲,便被人打落塵埃,并得了一個永不錄用之結(jié)局。
“所以你為了勸服你長姐,撒謊騙是我所說?”
李衍當(dāng)下跪了下來,道:“請師父重罰。”
莫夫子一嘆:“罷了,雖然不是我說,卻是我所想,不過你父親進京時曾得榮國公贈書之恩,心思已定,所以我并不曾說出來。”
李衍一驚,竟然還有這么一件事!
“今日你母親派貼身丫頭前來詢問,我已經(jīng)承認了,日后,你再敢自作主張胡亂說話,當(dāng)心禍從口出。”說到最后一句,莫夫子的語氣已經(jīng)顯得十分凌厲。
李衍連忙答應(yīng)下來。
“起來吧。”莫夫子掃了李衍一眼。
李衍心已經(jīng)放下,道:“謝師父。”走到莫夫子身邊,莫夫子淡淡道:“古人有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賈府雖說不及先年那樣興盛,終究是鐘鳴鼎食之家,哪是常人所能得罪。現(xiàn)任榮國公和其夫人更得皇上看重,加上京里面的四王八公同氣連枝,相互聯(lián)姻,就是皇上有心思也不會輕易動他。”
李衍背后生出一絲冷汗,到底是自身自恃過高,他有何資本看不起賈家?想到這里,李衍對自己又多反省起來。
莫夫子看到小學(xué)生如此模樣,心中點了點頭。
以前收這個學(xué)生,一邊是因為李家恩情,一邊是這個李衍特別像他小時候,調(diào)皮卻靈氣。沒想到,李家大姑娘定親,還讓他看到學(xué)生的另一面。
莫夫子覺得有必要改一改他的教育方式,他既然不能出仕,就讓這個學(xué)生完成他的夢想。
“今天晚上,你將今日教授的《大學(xué)》文章給我抄十遍,明日我會隨意抽取,若是不能背下,懲罰加倍。”
李衍點了點頭,背書抄書什么的,他不怕。李衍記憶力十分好,而抄書,他就當(dāng)自己練字了。
以前的時候,他的脾氣也是十分容易暴怒,但是偶爾看到爺爺寫大字,他便靜下心來學(xué),一時寫著寫著就入了神,不僅脾氣趨向于溫和,養(yǎng)氣的功夫也越加精深。
李衍從莫夫子處沒有直接回自己的致學(xué)齋,而且去了李紈所在的綾然閣。
綾然閣熱鬧萬分,李衍大老遠就聽到她那姨母孫楊氏的大喉嚨。
“從小兒,我就覺得宮裁(李紈及笄賜下的字)是大有福氣的,如今就要嫁入國公府,可不是應(yīng)驗了!”
隨后一對的親戚迎合,李衍心中不痛快,可是想起師父的教導(dǎo),他帶起一絲淺笑,凝神靜氣,緩緩地走了進去。
“見過母親、大姐姐……咦,姨母和表姑姑也在,衍哥兒給諸位長輩請安。”
孫楊氏連忙上前扶起李衍,臉上竟然欣喜之色,直接夸贊道:“衍哥兒又長高了。”說完就要去摸李衍的頭。
李衍抬起頭,孫楊氏的手只能放下。
“姨母,智表哥怎么沒來?”
孫楊氏笑道:“你智表哥昨兒個沒做出文章,被你姨夫關(guān)在家里讀書呢,你姨夫就是嚴(yán)厲,一般的孩子,八歲字都沒認全,可你姨夫就要求寫文章了。”
李衍斂下表情,這話稚子聽不懂,但是李衍的內(nèi)芯子已經(jīng)換了,如何聽不出她話中□□裸的炫耀之意。
八歲稚子做文章,當(dāng)真不凡。
李楊氏和李紈自然聽懂了,雖認為自己兒子/弟弟也不差,但是她是客人,兩人又不是什么愛炫耀的性子,所以當(dāng)做沒聽見。
李衍露出可惜之意,說道:“衍哥兒還想和智表哥玩。”
孫楊氏笑了笑,女兒嫁的好雖然是喜事,但是婦人靠的還是兒子。
“改日他文章做好了,就讓他過來陪衍哥兒玩耍。”孫楊氏許諾道。
李衍連忙點頭,道:“衍哥兒還想請教智表哥一些《大學(xué)》上內(nèi)容,也好讓師父夸贊夸贊。”
孫楊氏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間凝滯,就是她不是才女,但是出身書香之家,自然也只《大學(xué)》是考進士的必修書籍。
她的兒子還在學(xué)《論語》,現(xiàn)階段就《論語》做文章也是為童子試做準(zhǔn)備,這衍哥兒比自家兒子還小一歲,竟然學(xué)到大學(xué)去了?怎么可能?
孫楊氏并不知道,莫夫子教學(xué)和其他夫子不一樣,他的確教了《大學(xué)》,但是也是有針對性的。
書中內(nèi)容有難解和易解之處,莫夫子在教授基本的《論語》等書時,偶爾會說幾章《大學(xué)》《中庸》以及一些史書易解的地方。
這也是讓李衍提前習(xí)慣,讓未來更輕松一些。
“還是衍哥兒聰明……”當(dāng)下就有表姑姑和另幾位親戚夸了起來。孫楊氏反應(yīng)過來,拉過李紈和李衍,眼中閃動著喜悅,笑對李楊氏說:“還是長姐福氣大,這一雙兒女可羨慕死妹妹了。”
李楊氏看了看兒子和女兒,心中也痛快。
“得了,你少貧嘴,小孩子家家的,你越夸他,他越驕橫,前些天,他還被老爺給重罰了,說是調(diào)皮。我啊,還指望著他向智哥兒好好學(xué)學(xué),省心點才好。”
李衍扯了扯嘴角,婦人們聚集在一起,不是談?wù)搩鹤樱褪且恍﹥?nèi)宅或者珠寶胭脂之類的事情,今日說的最多的是奉承。
主要奉承李紈,話里話外都是說李紈嫁進國公府,可不能忘了親戚。
其次,便是奉承李衍聰明伶俐的,這里面的真心就說不定了。
及至黃昏,這些人才個個打道回府。
李廉也回了后院,一家子用過晚膳,李廉和楊氏說了幾句,李衍在李紈身邊呆了一會兒,都各自回去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