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黛絲媞妮,大抵是跟老沉頭在說話。</br> 老沉頭看著昏睡的孟婉初,背在身后的手騰了出來,伸手撓了撓頭,一貫的神色凝重,“已經走遠了,等天黑的時候再叫醒她。抵達隱族之前,再讓她睡一覺。”</br> “都已經走遠了,她也不知道方向,為什么抵達隱族之前還要讓少主‘睡一覺’?”</br> 黛絲媞妮有些不解,覺得老沉頭是多此一舉。</br> “她太聰明。倘若知道隱族的入口,難保以后不會趁機離開。”說完,老沉頭又嘆了一聲。</br> 今天的他,許是心思沉重到了極致,總是唉聲嘆氣。</br> 又或許,他知道帶孟婉初進入隱族之后就是兩人關系疏離的開始,不免會感到悲傷。</br> 更多的是對于國之重任的負責,舍小家保大家的無奈。</br> 黛絲媞妮察覺出老沉頭的情緒不太好,忍不住安撫道:“師父,我想……少主應該會理解你的。等她心甘情愿留在隱族之后,我們再安排人帶她孩子去隱族,讓他們母子團聚。慶幸的是,擎默寒死了,否則少主心有牽掛,更不愿意呆在隱族。”</br> 說到這兒,黛絲媞妮話語一頓,看著床上睡的安詳的孟婉初,又道:“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安東尼。倘若不是他,我們人又哪兒來的機會除掉擎默寒呢。”</br> “行了,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如果讓婉初知道,保不準她會殺了你,甚至包括我!”</br> 老沉頭瞪了黛絲媞妮一眼,冷哼一聲,轉身走出房間。</br> 黛絲媞妮知道自己多言惹得老師不快,連忙跟了出去,“老師,抱歉,是我多嘴了。”</br> 房門,隨之關上。</br> 那一剎,孟婉初雙眸陡然睜開,看向房間窗戶,瞳孔中滿載著震驚、悲痛、惶恐……</br> 萬般情緒涌上心頭,心口堪比撕裂般的痛席卷全身,五臟六腑都疼的近乎痙攣。</br> 擎默寒墜海之后,到底又發生了什么?</br> 為什么不告訴她?</br> 孟婉初知道擎默寒不說出真相,是怕她深陷絕望,痛苦到一蹶不振。</br> 她覺得擎默寒的擔心是多余的。</br> 可偏偏這會兒,她真的心痛欲裂,腦海中浮現出與老沉頭在一起的朝朝暮暮,他對她的慈愛,他對她的縱容,教導……</br> 一幕幕,宛如一場電影一般從腦海一閃而過,那種痛,讓她有種窒息感。</br> 不知何時,孟婉初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呆呆地坐在那兒,注視著不大的窗口,陷入沉思,沉浸在痛苦中。</br> 她覺得,連房間里的空氣都滿載著苦澀,縈繞著她,揮之不去。</br> 這一刻,無數的虧欠涌上心頭。</br> 孟婉初無法想象,如果擎默寒真的死了,她得知真相后會怎么做?</br> 倘若真的死了,擎默寒也是因她而死。</br> 她會為了給擎默寒復仇,殺了老沉頭嗎?</br> 不,她應該做不到。</br> 萬幸的是擎默寒活著,她不用承受那種令她欲生欲死的痛苦抉擇。</br> 可換言之,擎默寒為她付出這么多,余生,她要怎么做才能報答擎默寒?</br> 孟婉初眼眶發澀,卻嗤聲一笑,覺得自己活了這么多年仿若是個笑話。</br> 從娘胎出生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按著別人預先設計好的軌跡出發,從來沒有偏離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