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棄,不嫌棄!”</br> 那令人煩躁的哭嚎聲伴隨著老爺子的許諾,戛然而止。面上滿是淚痕,身上混雜著泥土雨水,顯得很是狼狽的婦人抬起頭,面上帶著驚喜與一絲安定。</br> “不嫌棄就好,等雨小了些,我讓人去縣城給平安請一位正骨先生。”</br> 老爺子短短幾句話,就讓這一戶因暴雨而流離失所的人家安定下來,感激涕零,連連道謝。</br> “謝謝大爹,謝謝!”</br> 原本坐在地上的婦人挺直腰身,跪了起來,連連躬身,甚至壓著旁邊幾名孩子,也一起跟著磕頭。</br> “你們也趕緊給大爺爺磕頭!”</br> “唉,不必如此。”</br> 看到眼前這一家子行跪拜禮,風靈鈞也連忙站起,跟著老伴一起上前攙扶。</br> “都是一家人,看到你們遭了難,沒了住所,難道能忍心看著你們淋雨嗎?”</br> “要不大爹,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就算沒有我,他們那幾家也會幫襯一下。”</br> 風靈鈞搖搖頭,并不在意,村中之人也許在平日間或許會有一些小摩擦小吵鬧,但是到了這等大災大難面前,自然會顯露真性情,他派人把這一家子請過來,也只有一個原因,如今的風家村,只有他這一家最富。</br>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br> 他兒子賺的那些銀錢,雖然不可能讓他做到兼濟天下的程度,但是照顧一下鄉里鄉親,那自然是沒什么問題。</br> 風秉文在一旁瞧見這一幕之后,若有所失,也不跟著上前摻和,而是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眉頭緊皺,思索起來。</br> “僅僅只是下一夜的暴雨,就把平安叔家的房子給沖垮了,那其他的地方呢,是不是也有人的房子被沖垮了?”</br> 扛不住暴雨沖刷的房子大多都是泥胚屋,這是只有窮苦人家才會住的房子,稍微有點條件的都會用青磚,要能經得住更大的風雨沖刷。</br> 可是,住泥胚房的窮苦人才是多數,風家村的條件還算是不錯了,縣城中住泥胚房的人也不在少數,這一夜過去,又有多少人的房子塌了?</br> 也許遭災的只占極小的一部分比例,如同風家村一夜過去,只有平安叔家的房子垮掉了,也許有一些小問題,平日間沒有及時修繕,以至于此時成了大毛病。m.</br> 可是再怎么低的概率,一旦再加上龐大的基數,都會變成一個極為觸目驚心的數字,這驟然而至的暴雨之下,平民不光會失去地里的莊稼,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br> “白龍!”</br> 一念至此,風秉文也不打算坐在這里,干等這場暴雨結束。他要找到這場暴雨的源頭,如果可以的話,將其終止。</br> 吟~</br> 隨著一聲凡人聽不到的龍吟,一道白虹自風秉文的頭頂升起,然后穿過房梁,直入蒼穹,沒入到那厚重的云層中。</br> 在這云層中游走,風秉文更是察覺到了兇險,這暴雨傾瀉了一夜,云層不僅沒有絲毫有所薄弱,反倒是變得愈發厚重。</br> 而且其中所蘊含,讓風秉文也感覺壓抑的滋味也更加厚重了,似乎在云層中醞釀的某種事物變得更加可怕了,將在不久后的某一刻爆發。</br> “臥龍湖!”</br> 白龍在云層中穿梭,當其從云層中探出頭,看向他常往的臥龍湖之后,一股寒意從他的尾骨升起。</br> 他一眼就看到了當初師傅為他講道的那座湖心島,可是這座小島如今只剩下了小小一截,其中近一半都已經被水淹沒了。</br> “這雨若是繼續下,這臥龍湖就能把青山縣全給淹了!”</br> 眼前這危急的情形,讓風秉文有些震驚,甚至讓他有一瞬間的茫然。雖然他自詡神通不凡,可是他能護住自家人,甚至護住一村人,但是他護不住一縣人。</br> “嗯!”</br> 正當風秉文準備追溯暴雨源頭時,他看向了青山縣的方向,一道明黃神光至縣中一座香火鼎盛的建筑群中升起,那熾盛的神光,在風秉文眼中就猶如一輪大日。</br> 這一道神光落在白龍法相的近前,而后光芒內斂,露出一位身穿神袍的大神,神威浩瀚,都已經化身白龍的風秉文都感覺到了一股壓迫力。</br> “見過城隍大人!”</br> 風秉文倒是沒有絲毫驚慌,反倒是頗為淡定地打一聲招呼。他與官府合作之后,可沒少跟鬼神打交道,青山縣的這位城隍大人,雖然不是很熟,但也算是點頭之交吧。</br> “風公子,這是欲往哪里去啊?”</br> 于這風雨中現身,分出一道神力的城隍神語氣溫和地詢問道。</br> “我想探明風雨的源頭,若是再這么下出去,恐怕會釀成洪災,不要說這青山縣,恐怕這龍川府以及臨近的幾座州府,都會化作水澤之地。”</br> “不必探了,我已知曉緣由。”</br> “那這風雨是由誰掀起的,朝廷難道坐視不管嗎?”</br> 風秉文連忙追問。</br> “這如今也不算是什么隱蔽的消息了,那橫跨三州的玄庭湖水君,欲要走水化龍,這風雨便是前兆。”</br> “怎么可能?玄庭湖離青山縣,可是足足有六百里,若是在算上玄庭湖,這所謂的前兆,豈不是覆蓋方圓千里?”</br> “玄庭水君本身便是跟腳來歷不凡,他自從當了水君之后,受人族香火供奉,如今的積累已是足夠,正準備走水化龍!”</br> 城隍的面部被神光覆蓋,不見其五官。</br> “他受了人族香火,怎么還能做出如此之事?”</br> “正是因為受了香火,所以你現在看到的只是暴雨,而不是水漫千里!”</br> “什么?”</br> “這位水君,如今還待在玄庭湖,沒有開始走水。昨日夜里,他已經遣派了麾下的蝦兵蟹將,通知了玄庭湖周邊所有的城隍,聯系官府,讓他們安排百姓疏散,我也是因此得到了消息。”</br> “這……他能不走水嗎?或者換一個地點?”</br> 原來那位水君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惡劣,風秉文松了一口氣,旋即又提出了新的問題,他如今還算是修行界中的小白,諸多事物并不明白。</br> “一條蛟龍,千載歲月可能只有一次走水化龍的機會,換做是你,你會放棄嗎?如今他能忍耐,留在玄庭湖中,承受雷劫,已是看在人族三百年的供奉上,殊為不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