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出巡,誅邪退避</br> 一縣之地,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金華縣不是人口貧瘠之地,其縣城及其轄下鄉鎮人口總數超過二十萬。</br> 如此人口的香火愿力供養出來的城隍能有多強?</br> 縣城隍,其上還有府城隍,州城隍,還有最高的都城隍,縣城隍是陰司城隍體系中等級最低的,聽起來似乎很弱。</br> 但是在一些彈丸小國中,能集十萬人的愿力供養出來的神靈,就已經是人間真神,足以傳唱其神名數千年,經久不衰。例如,某衛城供奉的戰爭與勝利之神。</br> 風秉文最初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即便是知道諸多縣城中有城隍的存在,但是在知道是縣城隍的時候,下意識地有所輕視,他先前會升起過抗爭之心。</br> 但此時此刻,他再也沒有了這樣的心思。他發現自己先前實在是太自大愚蠢了,居然幻想著能夠對抗一位從未見過認知的神靈,僅僅只是因為聽過一些只言片語的描寫與根本不切實際的傳說與杜撰的故事。</br> 因為他看到了一輪太陽在大地的盡頭升起,那一輪太陽并不如真正的大日那般熾烈,不可直視,恰恰相反,他所散發出的光芒是那么的溫暖和煦,讓人有一種沉醉于其中的感覺。</br> 但那只是普通人的感覺,對于擁有了靈眼,能夠望穿陰陽的風秉文而言,他能夠感受到這浩瀚神光中,所蘊含的那股如淵如獄的神威。</br> 這方天地都在那駕臨而至的存在面前變得渺小,微不足道。</br> 風秉文能夠手握柴刀,站在原地,毫不費力地承受著那股浩瀚的神威,靜靜地打量那根本就看不清面容的存在,但是那些陰邪之物可承受不了如此威壓。</br> 原本在祁家崗上空肆虐的冤魂厲鬼此時都忍不住發抖,所有的鬼物都竭盡所能的蟄伏在黑暗中,不敢觸碰那位城隍所散發的神光。</br> “怎么辦?”</br> 風秉文忍不住焦急起來,并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那些還沒有完成復仇的冤魂厲鬼。在他眼中,城隍既然駕臨,那么擾亂陰陽秩序的冤魂自然會被鎮壓。</br> “嗯?”</br> 但是很快,風秉文便驚訝地發現,那一輪正向著祁家崗而來的“太陽”停下了,祂沒有繼續前進,甚至于,祂所散發的神光還在迅速收斂。</br> “怎么回事?”</br> 風秉文被驚呆了,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一輪太陽迅速暗淡,最后直至于無,那股壓制的上百冤魂怨鬼不得動彈的力量消散了。</br> 但是他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那股光明正大的力量不可能消失,對方既然察覺到了這里的異樣,更不可能扭頭就走。</br> 而此時,在距離祁家崗約莫十里處,一位身著城隍神袍的中年人背對齊家崗,負手而立,文武判官分立兩側,日夜巡游,夜叉鬼差,圍繞周遭,赫然是金華陰司全體出動。</br> 百鬼屠村,陰氣沖天,如此巨大的動靜,僅憑一村子土地根本遮掩不住,而察覺到治下出了這么一檔子事之后,金華城隍就擺駕出巡了。</br> “城隍大人,您怎么不走了?”</br> 在城隍法架旁,手持著一柄拐杖的土地佝僂著腰,語氣恭敬,神情忐忑地詢問道,他本來是想找城隍,可是還沒有進金華縣城,就撞上了出城的城隍。</br> “祁家崗土地,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你生前也姓祁?”</br> 負手而立的城隍沒有回答,而是淡淡的開口詢問道。</br> “回大人,小老兒生前乃是祁家崗人,自然姓祁。”</br> 祁家村土地謹慎地開口回復道。</br> “一生為善,陰德深厚,福澤子孫,化為土地,庇護一方。可惜了。”</br> 城隍嘆了一口氣。</br> “大人,還請恕小老兒愚昧,不知城隍大人在說什么!”</br> 祁家村土地低著頭,語氣謙卑,但卻又帶著隱隱的焦急,</br> “還請城隍大人速速出手降鬼!”</br> “孽障,事到如今,居然還妄圖隱瞞,看打!”</br> 土地話音剛落,侍立在城隍身側的武判官暴怒,揮起手中的金锏,便是一砸,猶如金柱倒塌,祁家崗土地的身形瞬間倒飛而出,而他手中得地脈之力孕化而現的木杖瞬間斷折。</br> “大人,這是為何?”</br> 武判官一擊之下,形體變得虛幻的土地仍舊心懷僥幸的質問。</br> “冥頑不靈,不知死活!”</br> 城隍依舊沒有答話,而另一側的文判官搖搖頭,手中朱筆落下,冥冥中一股法則降臨,直接剝奪了祁家崗土地的神袍與拐杖,斷絕了他與地脈的聯系。</br> “城隍口諭:蓐奪祁家崗土地之位!”</br> 言出法隨,已經被剝奪神位的土地身上,又爆發出一道道黃色的流光,匯入地下,他的身影瞬間變得虛幻起來,直接從地祇變成了不入流的游魂。</br> “看押起來!”</br> 文判官揮手,跟隨城隍而來的兩名鬼差頓時帶著猙獰恐怖的笑容,甩手將勾魂鎖鏈綁到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祁家崗先祖身上。</br> “祁游山,你還不知罪?”</br> “我……”</br> 被喊出自己身前名字的祁家崗先祖面容呆滯,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算是明白了自己的事情徹底敗露了。</br> 但是沒關系,他早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但是他望著不遠處,在黑夜中被陰氣籠罩的山村,就仿佛是祈求般的大喊起來,</br> “祁游山已經知錯了,還請城隍大人發發慈悲,救下我的后人吧!”</br> “后人?你的后裔有人嗎?”</br> 金華城隍終于開口了,不過開口便是質問,讓祁家崗先祖心如死灰,算是明白這位城隍為何突然止步,然后又轉身不看。</br> “張懷安,你見厲鬼害人,卻坐視不救,身為城隍,罔顧自身的職責,難道你就不怕州府的大人責罰嗎?難道你以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嗎?這山河草木皆有性靈,難道你能滅絕這一方天地嗎?”</br> 祁家崗先祖破罐子破摔,破口大罵起來。</br> “本官行得端坐得正,從未想過遮掩什么。本官也的確該受責罰,容忍你這等孽障在本官的治下隱瞞如此之久,制造如此之多的人間慘禍,本官有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