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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章 攤牌了,不裝了

    “太上道!”</br>  數百盞長明宮燈分列兩側,從鮫人身上中煉出來的油脂化作不滅燈焰的源泉,將這座龐大的宮殿照耀得亮如白晝。</br>  只是如此璀璨的光火,也無法驅散大乾皇帝臉上的陰霾,他的手中握著一枚質地奇特的令牌,其中有神光倒映而出,顯化出一位駕六龍而巡視蒼穹的存在。</br>  而那位存在的面容,已經有不知多少次出現在他的睡夢之中,化作他揮之不去的夢魘,常常令他從夜夢中驚醒,冷汗淋漓,難以自制。</br>  “風秉文!”</br>  崇明帝咬牙切齒地喊出了這讓他分外厭惡的名字。</br>  他原先是對這位轉生到大乾境內的圣賢持無所謂的態度,畢竟影響不到他。</br>  可直到他聽聞這位圣賢收走了一尊被大乾看守了三百年的仙鼎,他才感到了憤怒,這就像是自家的寶物,被人竊走的一種微妙的心理。</br>  哪怕那件寶物,從頭至尾都不曾真正屬于他。可是在那位圣賢出現之前,那尊仙鼎也不曾屬于任何人。</br>  如此倒也罷了,大乾也并沒有什么真正意義上的損失,但隨后這圣賢拋出了幾份有些可取之處,卻充滿了少年意氣與不真實美好的策論。</br>  這雖然也讓朝野發生了些許動蕩,但是當那位圣賢沒有真正進入朝堂時,這些動蕩很快就平復了,甚至那位圣賢還消失了,并沒有做出什么。</br>  可是,那位圣賢的親屬,一人參加科舉,而另一人行商。參加科舉的老秀才,文采倒是足夠了,但是他那性子,如果不是他有一位好孫子,定然不可能名列一甲。</br>  如此倒也罷了,不過就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家伙,即便是身體健朗,但跟腳依舊是凡人,雖然性格耿直了一些,說話毫無顧忌,隔三差五的便會參他,或者是參朝中的大臣,但是也沒什么。</br>  真正讓皇帝感到恐懼的,還是那一位選擇從商的圣賢生父,原本他是不將這一位棄文從商的家伙放在眼里。</br>  可是他居然在北原獸蠻入侵之時,散盡家財,救助百姓,不管他是有意無意,但是此舉,已然讓他積累到了豐厚的民望。</br>  如果是尋常的商賈,不論有何關系,有何背景,只要做出類似的行為,他必然是命令大軍,抄沒家產,罰末全族,讓他知道何為天威,何為帝王之怒!</br>  但是這一位,他動不得,也不敢動,他已經從青邙山那邊得到消息,那位圣賢要加入玄門十二道,而在皇帝的眼中,這更像是回歸。</br>  一位有如此背景的商人,即便他是一朝之君,也不敢輕舉妄動,哪怕他做出了忤逆反叛無異的舉動。</br>  崇明帝很想問一問,那位叫風子川的商人,到底想干什么?</br>  如果這位商人想當皇帝,那么作為他兒子的轉世圣賢,是否會滿足他的愿望,將他這現任的皇帝推下去,扶植他的父親,當一朝之君?</br>  這樣的可能很微弱,甚至稱得上是杞人憂天,但是確實存在這樣的可能。那位圣賢擁有這樣的實力。</br>  “陛下息怒!”</br>  大殿之外,一群人感受到皇帝的怒火,嘩啦啦跪倒一片。</br>  ……</br>  “老爺,這就是你的家?”</br>  臥龍湖上方,被風秉文帶到白玉京上空的一大一小,滿眼驚異地眺望著遠方,依稀可見的小小村落。</br>  這樣的村落,不說遍地都是,但也相差無幾。太過平凡,難以置信,他們這一位能夠力壓道子的老爺,居然是出生在這樣的地方。</br>  “嗯,你們待在此處,不要亂走動,我去去便回!”</br>  風秉文能夠看到一位正在河邊放鵝的老人,他的眼中流露出了身旁的追隨者從未見過的慕孺之情。</br>  “奶奶!”</br>  少年郎的身影出現在河邊,正在放鵝的老嫗聽到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微微一怔,隨后便轉過身來。</br>  “小文兒!”</br>  老人的眼中流露出了由衷的驚喜,一把推開了在她的身旁,想要與她親密的大鵝,隨后行動矯健的向風秉文走去。</br>  其腳步強健而有力,行走如風,絲毫沒有這年齡段的老人應有的柔弱與衰老,反倒是猶如一位風華正茂的年輕姑娘。</br>  “你可算是回來了!”</br>  風秉文匆忙迎上,老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已經沒有了多少皺紋,甚至就連老繭也開始褪去的手掌上下撫摸著他,似乎是擔心這位孫兒會消失一般。</br>  “奶奶,你別激動,我就在這里又不會跑。”</br>  “誰讓你往外一走就是走了,那么久,除了寄回來幾封我根本看不懂的信之外,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br>  老人絮絮叨叨的埋怨著,拉著風秉文在湖邊坐下。</br>  “是我的錯,我在外碰到了一些事情,也沒想到會耽擱這么久,我本來打算隔幾個月就回來一趟的。”</br>  “什么事情耽擱你那么久了?可是碰到了讓你喜歡的姑娘?”</br>  聽到風秉文的話,葉老嫗眼睛一亮,眼瞳深處似乎有火焰燃起。</br>  “沒有!”</br>  “怎么可能沒有,你讓我算一算,你今年也有十四歲了吧,這個年紀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會沒有喜歡的姑娘,你爺爺當年這個時候,就天天趴在我家門口,還讓我爹拿著棍子打出去過幾回!”</br>  “還有這事?”</br>  聽到自家老爺子年輕時的一時,風秉文也來了興致,連連追問。順便扯開話題。</br>  “你爺爺當年……”</br>  少年一問,老人頓時便陷入到了對過美好的追憶之中,只是說著說著,老人的眼角又流出了淚。</br>  “唉,你們都忙啊,你爺爺也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那一次參加科舉居然能考上,他總算完成了他畢生的追求,只是他現在去了京城,我也許久沒有見到他了。”</br>  老人的手掌抓在風秉文的手腕上,從頭到尾都沒有松開,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一年來家中的變化。</br>  雖說兒子兒媳孝順,家中的仆人已有了半百之數,這么多人都圍著她一個老家伙打轉,吃喝拉撒睡,都有人伺候。</br>  可是,這反倒讓她不習慣的同時,還感受到了一種孤獨,因為相伴了一輩子的老爺子去了京城,只余她一人在家中。</br>  “文兒,你能不能跟你爹娘說一說,我真的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我就是天生的勞碌命,哪能享受這樣的富貴?”</br>  “奶奶你也勞碌了大半輩子了,也該享受一下,到時候我跟我爹娘說一說,不過您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不然我爹的錢不就是白掙了嗎?”</br>  “你這小子,說的什么渾話?”</br>  ……風秉文最終還是食言了,花朝顏與熊摧岳足足等了三天,才再次見到了他。</br>  而這一次風秉文雷厲風行,又去見了自己的親娘,還有那位正忙碌著賑濟災民的老父親,只不過這對夫妻如今忙得團團轉。</br>  是以,風秉文也沒有現身,只是在暗中往他們的身上渡入幾縷仙靈氣,幫他們疏通周深血氣。</br>  然后,風秉文又去了一趟大乾的京都,欣賞了一下都城的繁華與喧鬧之后,憑借的血緣之間的聯系,找到了正在奮筆疾書的老爺子。</br>  隱匿身形的風秉文,站在老爺子身后瞧了瞧,看到其上所書寫內容之后,嘴角也不由得扯扯。</br>  怎么說呢?自家這位老爺子正在以筆為刀劍,毫不客氣批判朝中幾位手握實權的“大人物”,雖然其中沒有一個臟字,但是其用詞之激烈,令風秉文都有些繃不住了。</br>  “這一個個的,都是干什么?”</br>  風秉文的神識,在這一處還算典雅的府邸之中轉悠了一圈,他這位老爺子入朝還不到一年,似乎就領了職務,但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言官。</br>  不過他老爺子似乎是將言官的職務發揮到了最大,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就連他的頂頭上司……一切他看不順眼的人與事,不論是什么身份,涉及到什么,他都敢噴。</br>  毫不客氣的說,也就是他家老爺子,換作是另一個人,此時墳頭都長樹了。</br>  不過風秉文在心中編排的自家老爺子卻也是,不知他家老人在入朝后,可沒有如今這般狂野,之所以如此的囂張,是通過一步一步的試探總結出的經驗。</br>  老爺子第一篇奏章的用詞其實是非常保守的,用詞都要斟酌許久,才敢落筆。</br>  可是隨著一次喝酒上頭,一時激昂,沒控制住情緒,把太尉給噴了一通,結果不僅屁事沒有,還得到了皇帝的嘉獎后,老爺子便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然后他就漸漸放開了手腳,變成了風秉文如今所看到的這樣。</br>  “喵~”</br>  這時,一只通體玄黑,毛發光滑如綢緞的健碩黑貓從窗外躍至書房之中,蹦上了老爺子奮筆疾書的書桌。</br>  “黑?”</br>  風秉文目光驚訝,沒想到自家老爺子居然將這只玄貓給帶在身邊。</br>  喵~</br>  黑貓又叫了一聲,歪了歪頭,有些疑惑的看著風秉文。</br>  “嗯!”</br>  正在奮筆疾書老爺子筆觸一頓,抬起頭,盯著蹲坐在桌面上的黑貓看了兩眼,然后順著黑貓的視線,猛然扭頭,盯著風秉文隱藏的位置。</br>  “誰在那里?”</br>  老人的聲音嚴厲,隱隱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似乎是真的確認在這書房之中除他之外,還有第二個人,即便是在他的眼,眼前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但是他相信這只自家孫兒撿回來的貓。</br>  “虎舅!”</br>  半晌依舊沒有動靜,風靈鈞扭頭,看向了蹲坐在書桌上,已經開始舔弄爪子,神態輕松的玄貓,眉頭微微皺了皺,開口喊了一聲。</br>  這就是老人給貓取的名字,比風秉文這取名廢,不知道好到哪里去。</br>  喵~</br>  而老人叫出口,正在舔弄毛發的玄貓抬頭,應和了一聲,顯然,對這名字極為滿意。</br>  “那里有人嗎?”</br>  在風秉文莫名的眼神中,老人神情無比自然的向一只毛發濃烈如火的健壯大貓詢問道。</br>  喵~</br>  聽到老人的詢問,玄貓回應一聲叫喚,音調有些許不同,也不知老人是不是聽懂了,竟然緩緩坐下,提起墨筆,皺眉思索,隨后又再次抬起頭,</br>  “文兒?”</br>  這一次的語氣并不是很肯定,而是帶著些許試探。</br>  “是不是我孫子過來了?”</br>  風靈鈞盯著眼前的靈貓,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有些事情經歷的多了,自然也就有了經驗。就比如他來此京都,臨行前,便靈機一動,將自家養的這只貓給帶上了。</br>  玄貓不出聲,橙黃的豎瞳逐漸綻放出縷縷光輝,直勾勾地盯著風秉文。</br>  “看來是了。”</br>  老爺子點點頭,坐在太師椅上,腰背挺拔如松,環顧空蕩蕩的書房,自顧自的開口了。</br>  “我現在擔任的官職不高,也就區區正五品而已,雖然低了些,但是有些隱秘的檔案,我能夠查閱了,有些事情我也知曉了。</br>  好孫兒,我現在的這身子骨,是你給我調養的吧,你瞞了我好些時日,還想一直瞞下去嗎?過來看我,連面都不露,是不是說不過去?”</br>  “爺爺,我也沒想一直瞞下去啊,可是也沒做好與你們攤牌的準備。”</br>  本來打算只是看老爺子一眼就離去,接引那位古仙轉世的風秉文,此時不得不現身了。就如他曾經所期待預料的一樣,他的家人終于發現了他身上的不凡。</br>  “還真有?”</br>  看到突兀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身形似乎變得高大一些的孫子,老人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錯愕,但是很快就化作笑意。</br>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著不出來呢,雖然虎舅聰慧,與人無異,但是我也聽不懂它叫的什么意思,只能略作猜測。”</br>  “您都已經叫我名字了,作為晚輩,又豈能不應答?”</br>  “可你真的是我的孫兒嗎?”</br>  老人的神情變得幽深,臉上的笑容消失。</br>  “自然是。”</br>  風秉文毫不猶豫的回答道。</br>  “可我在朝廷記載的檔案上看到的是,轉世圣賢!”</br>  “他們懂什么?”</br>  風秉文嗤之以鼻,</br>  “我若當真是圣賢,他們又豈能窺見我的底細?”</br>  “那你是什么?”</br>  “爺爺你覺得我是什么?”</br>  “你是我風靈鈞的孫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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