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過了后，又是蝗災，然后又是大饑荒，嗨，要說咱們這青山縣，這位置就是好長，山清水秀，即便是地里刨不出吃的來了，也能下水撈點魚，也不至于去餓得啃樹皮，聽說遠些位置的人連土都吃啊，不少人活活脹死了！”</br> 老漁翁一臉平靜地向著岸邊的孩童，訴說著他年輕時所經歷的大災大難。</br> 而風秉文聽著這一切，心緒起伏，難以安寧，沒有親身經歷，他很難體會到，在當時的時代下一名普通的凡人，面對那些天災時的脆弱與無力。</br> 他此時僅僅只是聽著面前的老人訴說，心中也只是有些驚嘆，不親身經歷那些人間苦難，是不可能共情的。人與人并不相通。</br> “對了，書上說不是有神仙嗎？當時沒有神仙下凡救人嗎？”</br> 這番問話倒是顯得風秉文很是童真，帶著一股與現實不相符的稚氣。</br> “神仙?你知道那時候是多大的災嗎？就是神仙下來了也得犯難，咋救啊？”</br> 聽到這充滿孩子天真稚氣的問題，老漁翁忍不住笑了。</br> “沒有神仙嗎？”</br> 風秉文不知為何有些失望，</br> “那城隍爺呢，我聽很多人都說咱們縣的城隍也很靈驗的！”</br> “再靈驗，咱們的城隍爺身子也是泥塑的！”</br> 老漁翁嘿嘿地笑道，似乎并沒有什么敬畏之心。</br> “……”</br> 風秉文這時候無言以對了，想想也是，若是這位老漁翁當年經歷的那場大洪水真有如此可怕？一縣城隍又能做些什么？怕是連自身都護不住吧。</br> “好了，小娃娃，老頭子這漁網也整理好了，太陽快落山了，你趕緊回家去吧，可別讓你家里的大人擔心啊！”</br> 這時候，跟風秉文一邊閑聊，一邊整理漁網的老漁翁催促道。</br> “好，我先回家了！”</br> 見此，風秉文擺了擺手，轉身就準備回村。早晚得下水，把水里不干凈的東西清理一下，但不是現在，他現在可是個連游泳都不會的旱鴨子。</br> “小娃娃想玩的話，尋別的地方，這水邊沒事就別來了。”</br> 看到風秉文沒有跟自己耍小孩子脾氣，而是乖乖回家，老漁翁還是不放心，站起來沖著他的背影吆喝了一聲。</br> “知道了！”</br> 風秉文回身應了一句，然后小跑著，沖向風家村的方向。</br> 不過他到底還是在水邊耽擱了不少時間，即便他是一路小跑著回家，還在半路上，太陽也還是落下去了差不多，只有晚霞的余暉映照西邊天空，可即便如此，也無力抗衡黑夜降臨而隨之彌漫的黑暗。</br> “嘖，似乎是有點不一樣了！”</br> 一路小跑，仍就臉不紅，氣不喘的風秉文著道路兩旁的植被草木，在這月亮星辰還沒有完全顯現的黃昏之末，人眼的可見度已經降到最低，樹邊的草木只有大片陰影印在人眼中，隨風搖曳，窸窸窣窣間，顯得分外恐怖。</br> “有點意思！”</br> 風秉文干脆也就不跑了，悠哉悠哉地在這路間小道上走。</br> 被拐賣了一次之后，他的膽子比以前肥了不少，不光是得了龍珠，更主要的是他的眼界拓寬了不少，見識到了很多，了解到了一些尋常人所不了解的東西。</br> 冤魂厲鬼，他見過的多了去了，還曾領著一群砍翻了一村子的人渣。</br> 那群冤魂厲鬼別看樣子凄慘，還得借著活人的手才能夠順利復仇，但實際上，在鬼這群體中，她們已經算是精英個體了。平常小鬼碰到他們，也只有被碾壓的份。</br> “應該沒有不開眼的玩意兒吧！”</br> 風秉文打量道路兩旁。</br> 在白天親眼看見了。那兩位在青天白日間顯化疑似鬼差的存在之后，他就不覺得這青山縣周遭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大鬼，嗯，水下的不算，那超出了人家的職權范圍。</br> 但是在這陸地上，青山縣的管轄范圍之內，應該沒有成氣候的鬼魅，這玩意兒大概是挺顯眼的，逃不過陰差的緝捕。</br> 反倒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孤魂野鬼，因為太過弱小了，反倒是非常容易的在荒郊野外潛藏起來，逃過鬼差的巡查。</br> 但是這種不入流的貨色，即便是有心為禍也鬧騰不了多大的動靜，最多也就是一些身嬌體弱的小屁孩被嚇到，病個一兩天，燒點紙錢也就好了。</br> “果然！”</br> 一路上，風秉文暢通無阻，雖然他察覺到了在入夜后，那深沉的林木中，似乎有什么東西開始冒頭了，但是也沒有不長眼的敢擋在他面前，反倒是在注意到他的存在后，退避三舍。</br> “文兒，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你干什么去了？”</br> 剛回到家中之后，剛剛還在夜路上得瑟的不行的風秉文就低垂著腦袋，任由兩位臉色擔憂，語氣嚴厲的老人訓斥。</br> “放學后，我沒忍住，在坊市里面多逛了一下。”</br> 風秉文幾乎都沒有猶豫，就編出一個謊言，他要是跟著兩人說，他放學后跑到水邊蹲了一個多時辰，兩位老人還不知道要擔心成什么樣子。</br> “你這孩子，真貪玩。以后下課了就按時回家，早點回來，不要走夜路！”</br> “知道了。”</br> 風秉文表現得頗為乖巧。</br> “對了，爺爺，我們村有誰會水的嗎？”</br> “怎么?”</br> 躺在床上養傷的老爺子，眉頭又忍不住皺了起來。</br> “我想學一下游泳！”</br> 風秉文說出他的想法，他現在的確與水頗為親和，但是他不會游泳啊。</br> “這有什么好學的？”</br> 老爺子幾乎將反對兩個字寫在了臉上。</br> “咱們家離水邊都不過百丈，我這要是連水都不會劃兩下，說出去也有點丟人。”</br> 風秉文趕緊找出一個撇足的理由。</br> “有什么好丟人的？你安心讀書就是了，到時候考了功名，不比這劃水強上百倍萬倍？”</br> 風靈鈞皺著眉頭訓斥道。</br> “可是萬一要是發了大水，我到時候該怎么辦？”</br> 孩童小聲嘀咕著，兩位老人頓時沉默了，對視了一眼之后，躺在床上的老人選擇了妥協，</br> “等我的腿傷養好之后，我帶你去村里的水塘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