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歇會兒!”</br> 水井旁,一名看起來就很壯實的孩子攔住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在旁人贊嘆的目光中,一手提一只,便將兩只盛滿水的木桶拎起,然后兩條小腿蹬蹬走得飛快,將水拎向自己家中。</br> “不得了啊,這小子今年才七歲吧,勁兒就這么大了,這要是長大了那還得了!”</br> 有閑漢蹲在水井旁,看著那拎水回家的孩子,忍不住贊嘆道。</br> “照這架勢,我估計他長大了能頂一頭牛!”</br> “說什么屁話呢?瞎了你們的眼了,也不看看那是誰家孫子,他那是跟我們一樣,地里刨食的命,人家可是吃墨水的。”</br> “嘿,這可說不準,風水輪流轉,他家上一輩是舉人,到了他爺,也就秀才,到了他爹,更是不行,也就勉強混了個童生。”</br> “笑話人家之前,先瞅瞅自個兒的模樣吧,小文他爹就算只是個童生,那也不比你強個幾十倍,人家走走關系還能在衙門混個差事呢,你行嗎?”</br> “你這婆娘找打是不是?我這意思不是他家沒落了嗎?一代不如一代,我看小文也不像是讀書的料。”</br> “你也甭管人家是不是讀書的料,就那身子骨,就是種地也肯定比你過得舒服。”</br> 村中的閑人們圍在水井旁聊著家長里短,一只手拎著一桶水的風秉文耳聰目明,身后的談話他能聽到一二,不過也不在意。</br> 鄉村之人只是見識少,他們又不笨不蠢,他這半年來的變化,單純地用長身體為理由是搪塞不過去的。</br> 但他家厚著臉皮也可以自稱是書香門第,雖然一代不如一代,但到底還是在這片十里八鄉中還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也沒必要解釋什么。</br> 提水回到家中,風秉文后主動將些費力氣的活都給干了,他可不是好吃,哦,不對,他挺貪食的,但是他不懶。</br> 但是如此勤勞,卻讓家中另一位老人看不過去,</br> “算算年紀,你也滿七歲了,可以到縣里去讀書了,整天在家里廝混也不是個事。明天收拾一下,跟我去縣里。”</br> 晚飯時,在縣學中回來的風靈鈞突然開口,風炳文臉上一愣,然后臉上露出喜色,倒是一旁的老婦有些不大樂意,</br> “文兒才這么小,你就讓他去讀書啊!”</br> “七歲,不小了。”</br> 風靈鈞看了老妻一眼,解釋道。</br> “隔壁的蒙山府出了一位七歲就能夠吟詩作對的神童,文兒七歲才開始蒙學,已經很晚了。”</br> “神童?”</br> 可哪知聽了這番話的奶奶卻不以為然地撇撇嘴,</br> “整個大乾才幾個神童?把你孫子跟這種星君下凡一樣的人比,有意思嗎?”</br> “唉,我不是這意思。”</br> 風靈鈞拿起筷子搖了搖,</br> “我明天帶他去學堂看看,然后再去張大夫那里坐坐,讓張大夫給文兒把把脈。”</br> “那明天早點去,早去早回。”</br> 這么一說,奶奶就不反對了,甚至還頗為贊同。</br> 風秉文在一旁扒拉著飯,一言不吭。對于他身體的變化,這兩位老人也有點不安了,他們都不是渾渾噩噩過日子的人。</br> 至于風秉文自己,他是不反感上學堂的,甚至可以說是頗為期待,不是對讀書參加科舉考取功名這件事情有多么期待。</br> 他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知道的,用功努力,估摸著可以混一個童生,拼命學習,大概可以拿個秀才,至于舉人嘛,可以定做長期目標,進士就不想了。</br> 他真正在意的,還是善功。半年前,他以一百善功換來雀鳥銜朱果,服下朱果之后,他的身體日漸強盛,其好處是能夠直觀且清晰的感受到。</br> 嘗到了甜頭,自然還想著來第二次,第三次,但是先前的善功可是他花費了數年的功夫才慢慢攢到的,主要還是從頑童的手中救下一些可憐的蛤蟆,蜻蜓之類的益蟲。</br> 但這實在是太慢了,風秉文不滿足于此,但是不滿足又能怎么樣,風家村就這么十幾戶人家,他的活動范圍也就那么點,就算有心行善,也是有心無力。</br> 而如今,老爺子愿意安排他去縣中的學堂讀書,那可自然是好事。這活動范圍不知擴大多少倍,自然也有了更多行善的機會。</br>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都不用家中的老人叫喊,風秉文就早早地穿好了衣裳,坐在廳堂中等待,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br> “走了!”</br> 對于孫子這副模樣,風秉文也不以為意,只當是小孩子對新事物的期待與好奇。</br> 風秉文的確對距離風家村不遠的縣城好奇,甚至懷有期待,可是真的到了距離風家村只有半個多時辰的青山縣時,原本的期待就化作了失望。</br> 怎么說呢?封建時代,一座偏安一方,沒什么名頭的小縣城,不可能比得上現代社會的繁華,那怕是普通的鄉鎮都比不上。</br> “這就是青山城啊!”</br> 站在低矮破舊的城門前,孩童的語氣帶著不加掩飾的失望。</br>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br> 風靈鈞詫異自己孫子的態度,村中的孩子見到縣城,不應該驚嘆嗎?</br> “我感覺好小!”</br> 其實并不是感覺,風秉文真覺得這座縣城很小,他還沒進城,就看到了對面的城墻,這座城一眼就可以望到頭。</br> “小?青山縣城中近三萬戶,住民十萬人,即便是在整個龍川府,也是能排進前十的縣城!”</br> “哦!”</br> 風秉文點點頭,看到似乎還有幾分自豪的老爺子,實在是驚嘆不起來。</br> 十萬人,他要是沒記錯的話,他來的地方,有不少小區住的人就不止這個數了。</br> 不過也是,發展程度不一樣,這么對比純屬耍無賴,毫無意義。</br> “文子哥!文子哥!”</br> 這時,身后傳來一道頗為驚喜且激動的聲音,風秉文扭頭望去,頓時就看到了一位頗為熟悉的身影。</br> “橘子!你怎么在這?”</br> 看到面前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的小家伙,風炳文也頗為意外,正是村中的一位頑童,比他小了近一歲。</br> “我跟我爹過來趕集,我爹說賣完雞,就給我買糖葫蘆吃!”</br> 孩童開心地笑著,臉上帶著期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