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秉文如今也不過年近八歲而已,也只是半人多高,此時跟著大人進了城隍廟,淹沒在前來上香的人潮中,按道理來講,他是毫不起眼的,甚至稍有不慎還會跟丟了。</br> 但是,在某些存在眼中,他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他剛剛進門就被注意到了。</br> “年好!”</br> 半大的孩子笑著,沖著那些站在神壇上朝他看來的夜叉神與鐘鼓神祝賀。</br> 到底還是縣城,這香火鼎盛的城隍廟跟那十幾戶的小村子氣象完全不一樣,不過如今的風秉文已經有回應這份關注的底氣。</br> “……”</br> 兩尊威嚴而猙獰的夜叉神相互對視一眼,都不知該如何回應,它們只能別過頭,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繼續收受這平日間難得的豐盛香火。</br> 風秉文見狀,也不詫異,平日里他都不往城隍廟這邊來,要是在街上撞到了游神,也只是打個招呼,雖然游神基本都不怎么搭理他。</br> “怎么了?”</br> 帶著風秉文在人潮中艱難前行的風子川聽到自己兒子似乎說了什么,連忙扭頭關切地問道,怕周圍有人不小心踩到了他。</br> “沒事。”</br> 風秉文沖著父親笑了笑。</br> 普通人的眼睛是看不到那些受香火祈愿,并時不時給予回應的鬼神,他們的眼中只有那威嚴的鬼神彩塑。</br> “走,我們去拜城隍。”</br> 城隍廟中除了供奉城隍大神以外,還有其麾下八大夜叉神將,文武判官,牛頭馬面,鐘鼓神等,這些屬神在今日這時節受的香火也并不少,很是鼎盛。</br> 雖然人們都知道城隍大人是最厲害的,但正是因為其位格最高,所以也就導致向他祈愿,很難得到回應,反倒是祭拜那些位格低離一些的屬神,還更容易得到庇護。</br> 祭拜城隍的過程很是簡潔,畢竟人太多了,也不可能在城隍大殿中待太久,上幾炷香,燒些紙便算是拜過了。</br> 而祭拜城隍,除了虔誠的信眾會跪拜以外,大多數人都是持香作揖。</br> 風秉文跟著父輩拿著沒有點燃的香,在城隍殿內排隊等著,這里有廟祝維持秩序,雖然人數雖眾,倒也顯得井然有序。</br> 經過一段時間不長的等待之后,很快便輪到了風秉文,相比于殿外那些收受香火的普通鬼神,城隍殿中,位于主位的城隍神像倒是毫無動靜。</br> 風秉文拿眼一瞧,倒是能看到那城隍腦后,那浩瀚的香火匯聚成一道金輪,襯托得那泥塑木偶的神像顯得威嚴神圣。</br> “城隍不在家?”</br> 風秉文在心中嘀咕著,點燃了從廟祝那里分到的三炷香,跟著父親拜了三拜之后,便上前準備將香插在香爐中。</br> 可到這時,浩瀚的金光在眼前迸發,好似只是正午的太陽一樣,刺得風秉文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他抬頭往上一瞧,整個人都愣住了。</br> 那么那威嚴但是卻呆板木訥的城隍像已經化作了一尊威嚴的大神,哪怕祂只是端坐在那里,卻也沒有了泥塑木偶的僵硬感。</br> “城隍爺,新年好啊!”</br> 風秉文露出笑臉,姿態端正地踮著腳,將手中的三炷香插進了香爐中。</br> 也就在這時,他瞧見了一番變化,自己插到香爐中的香升騰起的氣息,似乎有些不一樣,即便是混雜在成千上百根香中,顯得頗為矚目,因為那煙氣如龍。</br> “受汝香火,還汝心愿!”</br> 不見城隍有所動作,那如蛇似龍的香火就飄入到了他腦后的神輪中,神輪金光閃耀,越發璀璨。</br> “你可有心愿?”</br> “呃!”</br> 風秉文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說沒有,但是他看了一旁的父親與老人,連忙雙手合十,躬身作揖,</br> “希望城隍爺能保佑我家父母老人身體安康,諸事順利。”</br> “可。”</br> 只見金雨飄落,融入到了毫不知情的風子川與風靈鈞身上,看到拱手作揖的風秉文也不覺得奇怪,殿中很多人都是如此。</br> “回家吧!”</br> 主動提議要來城隍廟上香的風靈鈞臉色溫和,他聽到了自家孫兒剛剛念叨的話,心中的擔憂散得一干二凈,再無懷疑。</br> “嗯,好。”</br> 風秉文應合著,那城隍像又恢復原先的僵硬與木訥,在這臨近年末的時候,縣城隍似乎很忙,都沒時間回應信眾。</br> 一路無事,老中少三人又回到了家中,一番交流言談之下,吃過晚飯,聊了些茶余飯后的閑談,其中老人著重關心了自家兒子一年后的科舉,一臉認真的詢問他有幾成的把握能考上秀才。</br> 風子川言辭閃爍,不敢回應,只能說自己已在認真苦讀。</br> 想起自己父親在飯后那陣心虛的表情,還有爺爺那垂頭嘆氣的模樣,已經縮到被窩里的風秉文也是無奈。</br> 他這老爹似乎走歪了道,一門心思的琢磨怎么掙錢,明明是去讀書的,卻偏偏掙下了萬貫家財。</br> 不是說掙錢不好,而是鎮不住啊,老爺子只是秀才,這老父親就更不行了,只是童生,這點功名,卻有萬貫家業,這要是沒人覬覦,那才叫怪了。</br> 也許他父母有些關系,但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再好的關系又哪里比得上自身?如若有個舉人的功名,乃至進士,萬貫家業又如何?只會成為助力,而不會成為災源。</br> “讀書才是正道啊!”</br>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大乾王朝雖然沒有這種話,但是老百姓卻達成了類似的觀念,對于普通人來說,只有讀書才是正道。商賈?下九流的玩意。</br> “應該想個法子幫一下老爹。”</br> 風秉文琢磨著,他雖然是兒子,但他此刻卻是望父成龍。他爹已經是一方富商了,要是再考取不錯的功名,那他就可以直接躺平了,啊,不對,是他可以一心修行了。</br> “嗯?”</br> 真當風秉文思索著自己能做些什么的時候,他神情一動,察覺了異常,</br> “陰氣!”</br> 風秉文在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離開臥房來到了室外,他飛到屋頂,眺目遠望,頓時就看到一名拿著拐杖的小老兒一臉怒色,追著一名身體壯實,面容憨厚的漢子窮追猛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