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故到家已經十一點半,家里很暗,他進門后打開客廳的燈,往里喊了聲“媽?!?lt;/br> 沒人應。</br> 他又走到媽媽的臥室,臥室的門是半掩著的,沈言故敲了兩下:“媽?”</br> 不在臥室。</br> 哈。</br> 沈言故背著好重的包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微微笑著。</br> 真好,他為了給媽媽一個驚喜趕回來,媽媽竟然不在家呢。</br> 沈言故拿起了手機,正打算給媽媽打電話,門那邊有了動靜。</br> 果然,是他媽媽回來了。</br> 不僅有媽媽,還有其他人的聲音。</br> 門口的媽媽見家里燈開著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他看到客廳里的人,笑了起來。</br> “兒子!言言!你回來啦!”</br> 沈言故:“……”</br> 這一聽就是喝多了的顧妮女士。</br> 沈言故走了過去,才靠近,就聞到了媽媽身上的煙酒味。</br> “去唱歌了?”</br> 媽媽:“嗯?!?lt;/br> “林老師好。”沈言故對門口的人笑。</br> 林老師把媽媽交給沈言故:“你在家我就不進去了,讓她早點睡啊?!?lt;/br> 沈言故應了聲:“好,謝謝林老師,您慢走。”</br> 林老師說了再見后幫忙把門關上。沈言故伸手過去,媽媽的大手就揮了過來,拍在沈言故的手腕上:“媽媽沒醉。”</br> 沈言故失笑,低頭道:“鞋?!?lt;/br> 媽媽聽后頓了一下,好久才哦一聲,把踩進來的腳退一步出去,扶著沈言故換鞋。</br> “媽媽跟你說,媽媽今天有多開心,多幸運。”媽媽邊換鞋邊說。</br> 沈言故:“你說?!?lt;/br> 媽媽換完鞋伸出一根手指:“今天晚上吃完飯,我們吃完飯打算去皇朝唱歌,可是到了那邊,竟然沒包廂了,今天什么大日子?。≡趺催@么擠!”</br> 沈言故說:“今天是媽媽生日啊?!?lt;/br> 媽媽聽到這句話開心地笑了:“誒!這個回答我喜歡,媽媽對多少人說過這話,就你的回答是最好的?!?lt;/br> 沈言故扶著媽媽進去:“然后呢?!?lt;/br> 媽媽哦了一聲:“然后,你說多巧,遇到付老師了,”媽媽抬頭看沈言故,問:“付老師你記得嗎?”</br> 沈言故:“哪個付老師?”</br> 媽媽拍了一下沈言故的肩,似乎因為他忘了付老師而不樂意:“住在我們樓下的付老師啊?!?lt;/br> 沈言故疑惑:“我們樓下?”</br> 媽媽搖頭:“不是這個樓下,是你小學,你四年級那會兒,我們不是在學校住了一段時間,就住我們樓下的付老師!音樂老師!”</br> 沈言故:“……”</br> 這他哪能記得。</br> 接下來,媽媽開始嘰里呱啦他的付老師的相遇,說沒想到付老師的老公在皇朝有股份,三兩句就給他們一個高級包廂,還給他們送了好多吃的,蛋糕,酒,祝她生日快樂……</br> “哦對!”媽媽又抓住沈言故的手腕:“付老師說他兒子今年也考進你的大學了,你們遇到了嗎?”</br> 沈言故:“……”</br> 她兒子又是哪位?</br> “她兒子,叫,什么來著?”媽媽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哎喲,記不起來了?!?lt;/br> 沈言故扶著媽媽的肩:“你進房間躺著,我給你弄點蜂蜜水,就不先付老師了?!?lt;/br> 媽媽搖頭:“那可不行,要謝謝付老師。”</br> 沈言故:“好好,謝謝付老師。”</br> 沈言故幫媽媽把外套和鞋子脫了,扶她上床,開了床頭的燈就去廚房泡蜂蜜水。</br> 回來之后,媽媽靠著床頭閉著眼睛。</br> 沈言故過去,把杯子放在床頭:“還燙,晾一會兒喝,”然后他把手里的盒子拿了出來:“生日快樂媽?!?lt;/br> 媽媽見狀立馬把手機放下:“謝謝兒子?!?lt;/br> 他迫不及待地拆了,打開盒子:“項鏈。”</br> 沈言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lt;/br> 媽媽看起來非常喜歡的樣子把項鏈從里面拿出來:“快給媽媽戴上?!?lt;/br> 沈言故:“可是你脖子上有了?!?lt;/br> 媽媽擺手:“脖子上的不要了,戴你的?!?lt;/br> 沈言故缺少戴項鏈的經驗,弄了好半天才戴好。</br> 他才離開,媽媽立馬拿手機拍了一張自拍,然后她問沈言故:“不便宜吧?生活費夠用嗎?”</br> 沈言故笑:“去年那個比賽結果出來了,用獎金買的?!?lt;/br> 媽媽驚喜地看著沈言故:“第幾名啊?”</br> 沈言故伸出一根手指:“一等獎。”</br> 媽媽十分夸張地伸出手,但還沒笑兩秒,臉立馬就□□來了:“蹲下來!讓媽媽摸一下頭,長這么高干什么?!?lt;/br> 沈言故聽話地俯下身。</br> 媽媽這才又笑起來,用力地摸沈言故的頭:“言言好棒!言言是媽媽的驕傲!”</br> 沈言故無奈笑起來。</br> 顧妮女士是真的喝多了,初二那年爸爸生病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叫過沈言故“言言”。</br> 接下來的時間,媽媽抓著沈言故的手不放,又重新把和付老師的偶遇說了一遍,又回憶了一次付老師兒子的名字,又仍舊沒有想起來,說完這些說晚上唱歌的趣事,說完開始夸沈言故。</br> 一頓亂夸,小學一年級期末考考了第一獎勵一支筆的事也拿出來說。</br> “好了好了?!鄙蜓怨食弥鴭寢尩臍饪谮s緊插話:“睡覺吧。”</br> 媽媽長長吐一口氣,果然聽話地就不說了,她欣慰地摸了一下沈言故的腦袋:“兒子大咯,老沈能見你長這么大該多好。”</br> 沈言故頓了一下:“媽?!?lt;/br> “睡吧,媽媽也困了,”媽媽終于放開沈言故的袖子,直接躺下:“你也早點睡?!?lt;/br> 沈言故:“好。”</br> 在媽媽床邊蹲久了,沈言故站起來有點腿麻,出了臥室之后,他悄悄把門關上,用力捶腿。</br> 去年沈言故從媽媽的朋友口中得知,媽媽從二十歲開始,每年的生日都是爸爸陪她過的,沒有一年落下過。</br> 這也是沈言故一定要趕回來的原因。</br> 想來媽媽是想爸爸了,沈言故不打擾媽媽的想念,把米餅拿出來放茶幾上,就回房間去。</br> 本想洗個澡,但他手機里宿舍群有消息彈了出來。</br> 其實可以不理會的,可是他眼尖地看到了江賦的名字。</br> 沈言故于是就這么靠在浴室門口,低頭看消息。</br> 葉瀾:「你們猜我剛剛碰到誰了?」</br> 洋洋:「誰?」</br> 葉瀾:「江賦啊」</br> 葉瀾:「看到他往男生宿舍樓走,這么晚了,怕不是約會回來」</br> 陳軍:「就不許人有個女朋友?」</br> 葉瀾:「也是」</br> 沈言故立馬出現:「他沒有女朋友」</br> 洋洋:「你咋知道人家沒有女朋友?」</br> 沈言故:「他告訴我的」</br> 沈言故繼續幫江賦說話:「他晚上跟我同路,他去見他朋友,可能見完回學校了吧,不是約會」</br> 陳軍:「真的假的?你不是一個多小時前才走的嗎?他一來一回這么快?」</br> 被陳軍這么一說,沈言故也愣了。</br> 確實啊,他才剛到家不久,怎么江賦這么快就到學校了?</br> 于是這么的,沈言故點開江賦的微信,問他:「見到朋友了嗎?」</br> 江賦回得很快:「見到了」</br> 沈言故:「你到學校了?」</br> 江賦:「到了」</br> 沈言故:「你怎么回去的?怎么這么快?」</br> 江賦:「打車」</br> 沈言故:「哇,這么重要的朋友?。俊?lt;/br> 江賦:「重要」</br> 這人怎么一聊起天就這么高冷?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br> 沈言故于是問他:「你能給我回五個字以上的消息嗎?」</br> 江賦馬上實行:「沈言故是笨蛋」</br> 沈言故:「……真有你的」</br> 沈言故又說:「你才是笨蛋」</br> 得到六個字回復的沈言故開始得寸進尺:「給我發個語音吧笨蛋」</br> 江賦:「發什么?」</br> 沈言故:「隨便」</br> 很快,江賦的語音就過來了。</br> 在點開之前,沈言故飛快把音量開到最大,然后揚聲器里,江賦的聲音傳了出來。</br> “沈言故是笨蛋?!?lt;/br> “哈哈哈?!北涣R了笨蛋的人靠在浴室門口笑得跟花兒似的。</br> 確實是有點笨蛋的樣子。</br> 江賦這個人怎么回事,聲音這么好聽。</br> 沈言故澡都不洗了,黏著江賦想繼續讓他發:「怎么跟哥哥說話的?再給我發個其他的」</br> 這段才發過去,沈言故就知道要讓江賦發什么了:「你叫聲哥哥給我聽吧」</br> 江賦:「不」</br> 沈言故:「搞快點」</br> 沈言故:「快點快點」</br> 沈言故:「我在浴室呢,脫了衣服好冷,等你一句語音就去洗澡」</br> 江賦:「求我」</br> 沈言故:「求你」</br> 沈言故還擔心自己求得不夠誠意,想著再發點什么求他但又不失體態的話,江賦的語音竟然發過來了。</br> 三秒。</br> 沈言故點開。</br> “哥哥,去洗澡?!?lt;/br> 很低,聽著也有些無奈的聲音,沈言故聽完后是立馬就笑了出來。</br> 哈哈哈哈啊啊他爽了!</br> 沈言故怕江賦撤回,馬上把語音收藏了,然后才回復:「好嘞」</br> 他又說:「哥哥這就去」</br> 宿舍群里還在繼續聊,但話題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沈言故不感興趣,把手機放在洗手臺上就去洗澡。</br> 洗到一半,沈言故莫名的想到了江賦的聲音。</br> 這個人嗓子到底怎么長的。</br> 想著,沈言故把門打開一點,伸手出去,冒著寒風隨便擦了一下手,解鎖手機點開江賦的微信。</br> 江賦竟然沒有撤回,于是他又點開了那句語音。</br> “哥哥,去洗澡?!?lt;/br> 沈言故笑得可歡了,還用拳頭捶玻璃門,咚咚咚響。</br> 他聽了一遍,又聽了一遍,再聽一遍,戳得手機屏幕上都是水珠。</br> 在洗了,哥哥在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