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很后悔。她算計來算計去,貌似忘了考慮皇上的感受了
如果皇上知道她生了水痘,一生氣把她趕出乾清宮,她照樣得玩兒完。
她現在特別想見一見皇上,向他拍一拍馬屁,表一表忠心,以期讓他千萬別在這個時候遺棄她,給她留點時間洗清冤屈。
自己一個人憋在房間實在無聊。田七縮在木床上,抱著根兒小木棍,閉著眼睛喃喃自語道,“天靈靈地靈靈,皇上御駕過此行變!”說著睜開眼睛,然后她就看到了窗外站著的那個人。
“嗷!!!”田七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紀衡一頭黑線,問身旁引路的安樂堂大夫,“他是不是把腦子燒壞了?”
大夫趁機告狀,“回皇上,他不讓奴才近身,也不吃藥。”
紀衡扭頭拉長了臉看室內的田七,“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
田七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扒著窗戶激動地說道,“皇上,真的是您嗎?我不是在做夢吧?我一定是在做夢,我昨天就夢到您啦!”
紀衡更覺無力,臉色卻緩和下來。他看著眼前人,平時白嫩的俏臉此刻長了好多水痘,真是慘不忍睹。這么多水痘也遮不住他滿臉的驚喜。紀衡看著田七那兩眼放光的癡傻模樣,皺眉道,“你怎么不吃藥?”
因為我沒病啊,田七心想。她從眼睛里擠出幾滴淚水,說道,“皇上,奴才不是不想吃藥,是不敢吃有人要害我!”不管怎樣,先告一狀。
“誰敢害你。”紀衡這話說得略微缺乏點底氣。
“奴才不知道,但是那個人到處說奴才的壞話,還想給奴才下毒。奴才不怕死,可是奴才怕的是死了就見不到皇上了!皇上,我舍不得您!我想伺候您一輩子!”
她這一番浮夸的深情剖白連盛安懷都聽不下去了,當然主要原因可能在于這些話是從一個滿臉痘痘的丑八怪嘴里說出來的。盛安懷以為皇上會和他一樣嫌棄,卻沒想到皇上竟然神色如常,且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不愧是皇上啊,盛安懷由衷地感嘆。
“裝,接著裝。”紀衡背著手,無動于衷。
“是真的,皇上,請您千萬不要趕我走”說著說著,田七真的哭了出來。淚水劃過臉頰,她抬起袖子想要擦眼淚。
紀衡脫口而出阻止她,“住手!”
田七愣住,又怎么了?
紀衡皺眉看著她的衣袖,布料不夠柔軟,若是蹭到臉上的水痘而劃破,怕是要留下疤痕。這人太不把臉當回事了,實在暴殄天物。
胡亂想著,紀衡掏出自己的手帕丟到田七頭上,“倘若留下半點疤痕,就不用來見朕了。”
田七從這句話中聽出了內涵:意思是只要不留疤,就不必滾蛋了?
于是她驚喜道,“皇上英明神武!奴才謝主隆恩!”
紀衡仿佛又看到她搖尾巴,他故意板下臉來說道,“記得吃藥,不吃藥就是抗旨不尊。”
田七苦著臉,“遵旨。”
紀衡莞爾,轉身離去。
吃藥就吃藥吧,田七心想,只要讓王猛來煎藥不就行了?我真是太機智了。
***
要不要救田七,要怎么救田七,這是個問題。
紀衡從來不信什么鬼神命理那一套,雖然必要的時候他會用這一套東西來忽悠別人。
但是太后信。紀衡不愿意跟自己的親母親掰扯這些,也不愿意拂逆了母親的意思。
可要是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田七死掉,他又很舍不得。是的,是真舍不得。這小變態也說不上哪里好,但紀衡就是覺得,有田七在,他的日子鮮活生動了許多。再說了,如意也很喜歡田七,田七要是死了,小家伙兒得多傷心。
為了一個奴才去跟母親作對?那更辦不到了
想不出結果,紀衡也就不想了。反正田七在安樂堂,暫時先讓他在那里住些時日吧,拖上一拖再說。紀衡派了乾清宮的人去照料田七,想來他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
第二天是休沐日,本來大家都不用干活,連內閣那幾個老家伙都在家休息。但是下午時分,有些官員的折子遞進來了。紀衡挺意外,怎么大家伙兒一下都變得這么敬業了。
他把那幾份折子看了一下,內容大同小異。
御史臺對最近幾天連著發生的兩起裸奔事件表示嚴重關切。這要是個平常的瘋子裸奔,也沒人在意,至多是作為街頭巷尾的談資,可是裸奔的這三位都是官宦子弟,三個當爹的品級都還不低,這就很值得人深究了。
總之一句話,事態很嚴重,影響很惡劣。
紀衡怎么也想不通這三個紈绔子弟為什么要約好一起裸奔,還偏偏在最繁華的隆昌街,其中兩個還專門選在休沐日裸奔。人愚蠢也要有個限度,打破了極限就讓人特別想弄死他。三個大臣平時表現都挺不錯的,怎么教出來的兒子都是這種貨色!
紀衡這些日子被蠢貨虐得太多,于是心情很差。
第一茬折子剛看完,第二茬折子又來了。這回是幾個當爹的聽到風聲,趕緊著上折子來請罪了。
這三本折子的內容也差不多大同小異,紀衡都懷疑是這三個人湊在一塊商量著寫的。無外乎是自己請罪,教導無方,導致兒子干出有傷風化的事情。順便加句暗示,表明這件事情跟鄭元輔他家小兒子有關系,還和小王爺養的孌童有牽扯。
紀衡直接被“寧王”“孌童”這兩個詞給震驚到了。
阿征養了孌童?
紀衡看著那份折子呆了許久。
這年頭好男色的男人不在少數,所以寧王養個漂亮的小男孩兒大家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可是紀衡是紀征的哥哥,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弟弟才十六歲,連妻子都沒娶,要是在此道上越走越遠,往后怎么辦?弄不好連子嗣都會成為讓人頭疼的問題。
而且,說實話,紀衡覺得,男人跟男人,那個什么,有點惡心。
不,是極度惡心。
紀衡決定跟阿征好好談一談這個問題。長兄如父,他覺得自己在紀征的私生活方面還是有發言權的。雖然他們兄弟倆之間的關系一度出現危機,但那也是奸人所致,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和阿征都是無辜的。兄弟就是兄弟,血緣關系擺在那里,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阿征上了歪道。
紀衡當機立斷,先賜給紀征兩個美人。倆大美女當天被送進了寧王府,寧王府的大管家口味略重,把倆美女都放在了紀征的床上,并且笑瞇瞇地表示:王爺您的反抗是無效的,因為這是皇上的旨意。
紀征展現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當天晚上兩個美女睡在一處,他自己去了別的房間。
不僅如此,紀征第二天還把美女給退回來了。盛安懷看得嘖嘖稱奇,心想不愧是皇上的親弟弟,皇上送出去的東西您都敢退回來。
紀衡知道,紀征既然敢退回來,就表明他一定沒有動她們。
紀衡十分憂愁。
在紀衡最憂愁的時候,太后按捺不住了,又建議紀衡處理掉田七。她這次還裝作有了重大發現,請來個道姑給紀衡解釋,意思是雖然哀家也很惋惜很痛心,但這個禍害真的留不得。
紀衡用看騙子的目光看著道姑,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朕只好也動用騙子了。
第二天他就把京城里名氣最大的道士給請進了宮,跟他聊了半天,號曰“論道”。其實道家的智慧很博大,紀衡煩的是用鬼神騙人。所以他跟這白胡子老頭兒聊得挺投機的。
太后最近正癡迷這些,聽說來了個老神仙,很想見一見,紀衡就讓人領著這老神仙去了慈寧宮。
太后把自己的憂愁跟老神仙傾訴了,還把田七的八字兒給老神仙看。老神仙看罷說道,“常人只看到這命格里大煞的一面,卻看不到其中的大利。”
“何為大利?”
“這個人的命格屬金,金生水,倘若遇到一個命格主水的主人,未必不能化弊為利。具體的,還要看這位主人的八字。”
太后一聽,來了精神,因為紀衡就是命格主水。她立刻讓人拿來紀衡的八字,讓老神仙來算一算。
老神仙分析推算了好半天,最后悠悠長嘆一聲。
太后緊張地問道,“怎樣?”
“我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如此相合的八字。”
“”
太后很高興,回頭就賞了田七吃的,還對紀衡說,這個奴才你留著用吧,千萬別趕他走。
紀衡很無語,他沒想到這么麻煩的事情被一個老道的一句話就給解決了。果然騙子也有騙子的用武之地。
老道士知道皇上把他的話當胡說八道,他有點不服氣,“皇上,貧道說的都是真的。”
“嗯,賞。”紀衡漫不經心,顯然沒信。
老道士受傷了。他背著一個小麻袋離開了皇宮,麻袋里裝著皇上和太后賞給他的銀錢和寶物。道士一邊走一邊憤憤地想,既然你不信我,那么我就不和你討論劫數問題了。
田七在危機解除的第二天,水痘就全部消失,光榮復崗。剛一回到乾清宮,田七感激涕零,在紀衡面前說了許多甜言蜜語。紀衡心情好,也就原諒了他的聒噪,從頭聽到尾。
這攤爛事兒終于解決了,紀衡總算松了口氣。
接下來,他要親自干預弟弟的私生活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