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認出的?
說什驚艷世界……卻連面都沒有見過, 他知道那一個個人設后面藏著一個冷血的怪物嗎?
他喜歡‘宋博之’?還是喜歡‘鶴君’?
也對,宋博之溫暖,鶴君純粹, 都是讓人喜歡的人。
如果薩曼是出于‘喜愛’的目的,任逸飛猜測他或許搞錯了。就像他的粉絲們,喜歡的只是他創造的人物, 卻自認為是喜歡他這個人。
他的真實性格并不招人喜歡, 懶散冷漠又孤僻,即便被皮囊迷惑一時,最終都會醒悟。
如果薩曼是出于‘合作’的目的, 接下來是不是該叫醒他, 然后告知他‘救命恩人’的恩情了?
任逸飛不會和人合作, 他不喜歡和人社交, 和人相處,和人進行那種莫名其妙的激素作祟的情感交流。
以他會還他這次相救的‘恩情’。至于更多,他沒有,也給不出。
任逸飛感覺自己被拉起一只手。
“你盡管逃,但是遲早, 我會抓住你?!彼_曼在他耳邊低聲說。
“……?。?!”薩曼的呼吸打斷了任逸飛的排斥情緒,他是一愣,繼而皺眉,一瞬間腦門青筋在蹦迪。
個混蛋玩意兒。
遲早抓住他?
驕傲如他, 受到這樣的挑釁, 根本不能忍。
“哈哈哈哈哈哈……”白發鬼在意識世界放聲大笑,仿佛是在笑:原來你也有今天?
“不,冷靜……說不定是詐我,這人奸猾, 防不勝防?!比我蒿w在心里深呼吸。
輕輕一扯,任逸飛倒在一個寬厚的背上,兩只手伸來擺正他的兩只手臂的位置,又往后環住他的腿,并且借起來的勁兒將他穩穩架在背上。
濃郁的香味讓他的身體柔軟,靈魂卻因這冷不丁的舉動僵硬。
他這是被他背起來了?
甜品玩家就不擔心他半路醒來直接伸手給他扭了脖?
別說,任逸飛某個瞬間還真有這想法,不受控的元素,還是干脆掐死在萌芽狀態吧。
然而權衡雙方武力值,他又默默縮回這個危險想法。
濕冷的夜,貼著身體的背傳來柔軟的溫度。
背這事,只適合雙方相互了解已經有一定信任基礎的人。這完全靠在一個人身上,把身體重量全托付出去的感覺讓任逸飛不自在極了。
薩曼慢慢走,一步一步很小心,腳下枯枝殘葉發出斷裂的刷刷聲。
任逸飛雙手搭在這個寬厚背部的兩邊,頭靠一側肩膀,緩緩瞇開一只眼,這是下山的路,兩邊的樹木被砍伐一批,地上全是斷裂的樹枝。
原以為被人背走山路,會一震一震的難受,沒想到并不會。
被人背,原來是這感覺……
月下朦朧的山里,一條早被廢棄的小路上走著一個人。不,準確的說,走著一個,背一個。
山中并不安靜,小路兩邊有不明生物躲躲閃閃,既貪婪又恐懼。
任逸飛趴在薩曼身上,嗅焦糖一樣的香味兒,不但不覺得緊張,反而昏昏欲睡。
他為什不直接叫醒自己?這偷偷救人又沒什好處。
“你是不是蠢?”白鬼在意識世界揮扇,“他肯定是為了讓你自己現,然后加深這恩情。別人說的恩情,和自己找出來的恩情,哪種更讓人難忘,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任逸飛不吭聲,他和白鬼是一個人,只是外顯性格不太一樣,白鬼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以人類的劣根性,薩曼真的做出這事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穩穩當當,薩曼背任逸飛回到蘑菇屋,他小心將他放下,放在原來的位置。
任逸飛閉著眼,睡著了,看起來安靜乖巧。薩曼看了一會兒,伸手拿走他自己的外套,揀去沾在任逸飛身上的枯葉,又給他蓋上薄被單。
想了想,還給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調成任逸飛之前睡著的姿勢。
蘑菇屋里的其他玩家沒有睡,見狀都神情怪異。
眼鏡姑娘看看沉睡的npc那漂亮的小臉蛋,仿佛明白了什,又閉上眼:這家伙玩真的,在副本里攻略npc?行吧,反正和她沒關系。
偽裝流玩家戰戰兢兢,無心關注其他人。
小女孩倒是覺得奇怪,可是想了一圈,沒有疑點:嗯,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薩曼走出去,他去附近有水的地方,用干凈的水簡單沖了涼水澡,沖去一身燥熱,這才回到蘑菇屋。
任逸飛等了一會兒,卻沒有更多動靜,他嘴角輕輕彎起:好困,睡了。
第二日,任逸飛是在npc說話聲里,和饑腸轆轆的痛苦里醒來的。
“好餓……”
以他這個年齡段的飯量,昨天的兩個饅頭根本不頂餓,別提他昨晚還稍微運動了一下。
窗外還是吵吵嚷嚷,他聽到莊園主人的說話聲音,她似乎在說,她這里已經沒有多余的食物。
食物被搶走的那些人和搶食物的人又起了沖突。
要知道,昨天那些活死人就有不少是因為尋找食物才不幸遇難的。食物等于命,這個等式直接刻進幸存者的腦袋里。
才成立一天的暴力組織并沒有因為領頭羊重傷而解散,是的,他們推出了新的領頭羊,是個純正的npc。
但是這個小團體并沒有繼續稱霸星光莊園,因為他們出現了對手,也就是在活死人戰爭里表現出強大戰斗力的部分npc和玩家們。
“這會兒是什時候?”用了好幾秒任逸飛才清醒過來,然后看了看時間:五點。
他檢查自己的木桶、包和外套口袋里的射釘槍,完好無損。
黑貓喵喵叫著,任逸飛的肚也咕嚕咕嚕叫著。
他給它剝了一根香腸,趁它心情不錯擼著頭毛:“兒啊,過兩日為父就要養不起你了?!?br/>
隔壁一聲悶笑,抬頭一看是薩曼,原來他也醒了。
任逸飛尷尬地笑了兩聲:“你也醒了?”
“嗯。和你一樣,肚餓?!彼_曼用相同處境拉近距離。
看到他溫文爾雅的樣子,任逸飛就想到昨天這個人信誓旦旦說要把他找出來。
想要把我抓出來?任逸飛微笑。
他想要站起,卻驚訝地發現鞋底黑乎乎的,還沾著枯葉和碎骨頭,“欸?!我鞋上怎么那么臟?”
“嗯?”薩曼一愣:忘記鞋這茬了。
“前天下了一天雨,這邊又是山地,鞋沾點泥不奇怪?!?br/>
任逸飛不信:“附近哪有這黑色土?而且我昨日是洗了鞋的……我不會夢游了吧?”
“或許?!彼_曼一臉‘你說得對’。
“不可能!我根本沒這毛病!”任逸飛斬釘截鐵道,“而且,要是夢游,地上應該也有痕跡才對。你看這地上,干干凈凈,墊子上也只有這一點痕跡?!?br/>
薩曼:……
說夢游的是你,說沒有夢游的也是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盯著自己鞋底,“這個泥我好像在阿叔鞋上看到過。昨天生了什事?守夜的人沒現嗎?”
任逸飛站起來問了一圈人,結果昨天有人都睡得很死,根本沒人守夜。
他又看向薩曼。
“我也不知道,昨晚睡得太死了?!彼_曼說得和真的一樣,任逸飛差點就信了。
一個npc路過他們:“昨天一定有什東西,其他幾個木屋有人失蹤了,居然沒一個人現。我們這還好,都還在。”
任逸飛像是想到什,手摸著口袋,咬牙切齒:“今天我不睡,看是什東西作祟!”
“喵~”吃完香腸的黑貓抬頭應和。
他笑拍拍黑貓腦袋:“放心吧,不會拋下你的。”
手指上的傷口開始結痂,有點癢。他小心解下手指上的布條,血淋淋的看起來還是恐怖。沒受傷的皮膚看白,也皺巴巴的。
“沒事吧?”薩曼狀似無意地問。
“嗯?!比我蒿w卻不肯多說。
留下一小塊泥土作為樣品,他拎著鞋準備出門清洗一下。
蘑菇屋不遠處就有廁,那里有水管可以接水沖鞋底,他進去的時候還有人在洗臉和上廁。
這些npc看都亂糟糟的,也沒心情洗漱,他們正對著身上更多的魚鱗唉聲嘆氣。還有幾個強迫癥一樣拔掉身上的鱗片。
半透明的鱗片混著紅色血液散落在洗手臺上,任逸飛看得臉上疼。
經過昨日活死人那一鬧,魚鱗已經稱不上大問題,可是一早醒來發現臉上身上更多了,還是煩。
拿水管的時候,任逸飛也看了鏡一眼,除了額頭那幾片,兩邊眼角也多出一些。他摸了摸,在耳朵后面摸到幾片,手背上也是一樣。
“看這架勢,也不像是要變美人魚,倒像是要變成魚人了。”他對著鏡看自己的臉。
四周圍的人本來都在唉聲嘆氣,這會兒直接給逗笑了。
“只要能活下來,變什都行?!?br/>
里面拔完鱗片的npc走出廁,他們從任逸飛的身邊走過,手指還無意識抓手臂、脖、臉,抓得鮮血淋漓,他自己卻像是沒有感覺,指甲一層一層抓傷口,指尖全是半透明的血。
魚腥味更濃了,比販魚的市場還要濃。
洗好鞋,他又回了一趟蘑菇屋,找出毛巾和一小塊撕下的碎布,一個洗臉,一個擦擦牙齒。
來得匆忙,沒想起來帶牙膏牙刷。
“要?”一個塑料袋包裝的一次性牙刷牙膏出現在他面前。
薩曼拿著自己的牙刷牙膏,另一只手里是酒店的:“酒店這一次性用品是包含在住宿費里的,我自己帶了,這是多余的?!?br/>
任逸飛吐出嘴里布條:“要?!?br/>
看他拿得理當然,薩曼詫異,他今天怎么這好說話?
要知道這個人從見面到現在,都是‘我很兇’的警惕樣子。
他忍不住笑問:“不擔心我喜歡男人?”
任逸飛看鏡里的自己,吐出牙膏沫,漱口,這才用毛巾擦了嘴:“我這好,有人喜歡很奇怪嗎?放心,我這人公私分明,不會歧視你的?!?br/>
薩曼失笑,看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揮手里的牙刷:“謝了?!?br/>
待薩曼洗漱完回來,就看到任逸飛托腦袋坐在門口臺階上,邊上木桶里蹲著同一個表情的黑貓。
“你坐在這里干什?”
“在想中午吃什。”任逸飛看向餐廳位置,那里堵著一群人,都在討吃的,可惜誰都沒成功。
食物成了懸在所有人頭上的一把刀。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接下去的四天很難熬。就算不愿意,任逸飛也得考慮一下‘劫掠’這事。
到那時又是考驗演技的時候,因為‘顧星野’本質是個善良的人,又兇又純。
“沒有別的吃的?”薩曼記得他還有一袋饅頭和幾個泡面。
任逸飛數了一下自己擁有的東西,一個半饅頭,兩包泡面,只夠一天食用:“有,但是不夠,得早些做準備?!?br/>
剛好眼鏡姑娘和小女孩從里面走出來,她們怪異地看薩曼和任逸飛:這就搞上了?
居然對npc下手,嘖嘖嘖。
薩曼和任逸飛卻旁若無人,站在門口聊起來。
“你有什想法?”想要搶哪個人的?
肚餓,要吃飯,可是東西就那么多,借估計借不到,搶就要起沖突。
任逸飛忽然想到什:“昨兒那個廢棄水池上還有不少充氣船。你說,山里找不到吃的,要不要試試海里?”
“……”薩曼沒想到這個,一時思想沒轉過彎。
他的第一反應其實是找幾個討人厭的,挑起矛盾,然后趁機拿物資。估計大部分玩家都是一樣的想法,畢竟是荒蕪之角出來的人,比較注重效率。
對‘顧星野’這溫柔的想法,他個人不看好。
既然是副本,自然不會允許玩家們一直溫情脈脈,搶奪食物恰是一個很好的引內部矛盾的點。
“你可以試試?!彼_曼說。
試試,然后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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