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br> 那天晚上,將喬皙送到宿舍門口后,離開前明屹突然開口道：“記得報名?！?lt;/br> 喬皙愣了愣，然后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全國高中數學聯賽。</br> 韓書言之前就和她說過，全國聯賽初賽考的都是高中數學的內容,但經過初賽選拔后,復賽的考試范圍卻是和imo一模一樣的。</br> 但經過了剛才一整晚的折磨……喬皙覺得，自己可以考慮放棄數學競賽這一條路了。</br> 見她不吭聲，明屹又語氣淡淡的開口道：“奧數考的不是超前學習能力，而是數學思維?！?lt;/br> 有些學生會為了準備奧數考試而提前學習大學里的高等數學知識，但其實是本末倒置。</br> 不說imo，就是國內舉辦的cmo，在出題時也會盡量避免那些可以由高等數學知識暴力求解的題型,而是選擇可以用初等數學知識巧妙解開的題型。</br> 只是喬皙仍不免有些畏首畏尾,“九月就要比賽了……”</br> 她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比賽，要怎么贏過那些準備了一兩年的競爭者呢？</br> “不用準備什么?！泵饕倏聪蛩Z氣頗有幾分輕描淡寫，“你上次做出來的那道幾何題,只用初中數學知識不也做出來了么？”</br> 很有道理的樣子……</br> 毫無疑問，大魔王的話立刻給喬皙打了一針強心劑。</br> 只不過……喬皙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的樣子。</br> 明屹看她一眼,又重復了一遍：“記得報名?！?lt;/br>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br> 目送著明屹漸漸走遠的背影，喬皙猛地反應過來——</br> 他知道上次那道奧數題是她做的了！?。?lt;/br> 當然,明屹沒有逼問、更沒有拷打,那天他只是突然想起這件事,察覺出了幾分蹊蹺。</br> 當下他便將明菀叫到跟前來，才說了五個字：“之前那道題——”</br> 不等他說完，明菀就已經哇哇大哭的承認了：“你要怪就怪我一個人！不關小喬姐姐的事！”</br> 想到自家這個蠢貨妹妹，明屹的心情就有些復雜。</br> 這會兒他一到家，剛回到房間，明菀便推門沖了進來，大呼小叫道：“哥哥！哥哥！”</br> 明屹“嗯”了一聲。</br> “這個周末就是小喬姐姐的生日了哦，我在給她挑生日禮物，要不要算你一起？”</br> “生日？“明屹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br> “對呀，她是獅子座的嘛，這不就快了么？”說著明菀又拿出手機來給哥哥看，“她上次說她去年過生日是和球球一起過的，我就翻了一下她那條朋友圈是哪天發的，所以就知道她的生日咯?！?lt;/br> 將這一大通話一氣兒說完，明菀又抬頭看向自家哥哥，一臉美滋滋求表揚的神情，“我是不是推理大師明偵探？”</br> 明屹十分敷衍的點點頭。</br> 過了兩秒，他又問：“……球球是誰？”</br> “就是她拿來當頭像的那條狗啊！”明菀氣鼓鼓的模樣，“好像是她以前在西京時養的，她可寶貝啦！上次我說球球丑，她還跟我生氣了呢！”</br> 說著她還特意將喬皙的頭像圖片點開，遞給明屹看，“你看你看，是不是很丑？”</br> 明屹看了一眼，“不丑?！?lt;/br> “？？？”明菀一臉懵逼，“你不是連斑比都覺得丑嗎？？？”</br> 明屹語氣平靜的反問：“斑比不丑嗎？”</br> “斑比哪里丑啦？”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那條狗，明菀越想越生氣，“我們斑比比這個什么球球好看多啦！”</br> 明屹輕笑一聲，然后也拿開一旁的手機，找到家里的那個微信群，點開喬皙的頭像，發了個好友申請過去。</br> 明菀小聲嘟囔完，又想起正事，于是又問了一遍：“那我給她買禮物就算你的那一份了哦？”</br> 過了好一會兒，明屹才不咸不淡的說了聲“隨便”。</br> 當然，得益于明菀的功勞，祝心音第二天也知道了喬皙的生日在即。</br> 小姑娘到自己家來了快一個月，沒給自己添過任何麻煩，祝心音私底下找學校老師問過，老師也對著小姑娘贊不絕口。</br> 除了給幾個錢，幫小姑娘挑了幾身衣服，祝心音幾乎半點心思都費，這也著實叫她有些不安。</br> 所以晚上喬皙回來吃飯的時候，祝心音便給了她一張卡，說：“生日那天多請些要好的同學一起吃飯，吃完飯好好玩玩放松一下?！?lt;/br> 頓了頓，祝心音又笑道：“十五歲我們家的規矩是不大辦的，等明年你滿了十六歲，我們再好好辦一場，好不好？”</br> 陡然見了那張銀行卡，喬皙簡直嚇了一跳。</br> 不說大辦，她連小辦都不想……</br> 她吃明家的，用明家的，上學的學費、夏令營的報名費，全都是明家給的。</br> 如今她生日，祝阿姨還單獨給她錢讓她請同學……她實在是沒有這個臉。</br> 喬皙小心翼翼的將那張銀行卡推回了祝心音面前，“我買一個小蛋糕，請要好的幾個同學吃就可以啦?！?lt;/br> 她身上有一些錢，是這幾年奶奶給她的壓歲錢。</br> 雖然不多，但還是可以買一個生日蛋糕的。</br> “胡說?！币宦爢甜@樣說，祝心音立刻板起了臉，“生日怎么能這樣隨隨便便過？”</br> 喬皙默默低下了頭，沒有說話。</br> 見喬皙這副模樣，祝心音又發覺自己剛才的語氣大概太過嚴厲，嚇著了她。</br> 祝心音嘆一口氣，語氣緩和不少，語重心長道——</br> “皙皙，我和你明伯伯讓你在附中上學，不只是因為附中的教學質量好，更是因為你在附中認識的那些同學……不出意外，將來你的同學們都會進很好的大學，找到很好的工作?！?lt;/br> “阿姨不是想教你帶著功利心去交友，也不是想要你利用別人。但校園時代的友誼是最牢固的，將來如果你能和你的朋友們互相幫助互相扶持，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br> “你不要著急和所有同學撇清干系，你過生日請他一起玩，他過生日也請你……關系不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么？”</br> 頓了頓，祝心音又笑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拿這錢，那就算是阿姨借你的……等你以后拿了獎學金、有了工作，再給阿姨買禮物，行不行？”</br> “對呀對呀！”明菀也趕緊在一旁幫腔，拿過那張銀行卡塞給喬皙，“我們過生日媽媽都會給我們錢的！以前小夏姐姐在的時候也——”</br> 祝心音橫過來一眼，明菀硬生生地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br> 好在喬皙并未注意到這一點細節，當下只是默默接過那張銀行卡，對著祝心音低低道了聲謝。</br> 周五上法語課的時候，喬皙才剛將生日的事情告訴盛子瑜，到下課的時候，全班就都已經知道了這個周末是喬皙的生日。</br> 一見老師出了教室，盛子瑜便立刻跳上了講臺，用教尺“哐哐哐”的敲著桌子，“大家安靜一下！皙皙大寶貝周末過生日，今晚她請客吃飯！你們都要來啊，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br> 雖然和絕大多數同學都不算太熟，但因為學習成績好、長得也漂亮，是以喬皙在班上同學、尤其是男同學中間的路人緣很是不錯。</br> 大家都知道她平時總是和韓書言一起自習上課，盡管不知道兩人之間是真有情況，還是僅僅只是學霸之間的惺惺相惜，但這會兒男生們都忍不住開起他們倆的玩笑起來——</br> “我倒是想去啊，但就是不知道韓書言會不會生氣！”</br> “對呀對呀，要不咱們還是問問韓同學的意見？”</br> “喔喔？”站在講臺上的盛子瑜也跟著起哄，“韓書言你什么意思？想要獨占皙皙？經過我允許了嗎？”</br> 教室里頓時哄堂大笑。</br> 雖然知道大家并沒有惡意，這只不過是玩笑，可坐在座位上的喬皙還是忍不住因為尷尬而紅了臉。</br> 坐在第一排的韓書言倒是巋然不動如山，等那陣哄笑聲小下去后，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喬皙，卻發現她低著頭一副局促模樣。</br> 韓書言站起身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聲音溫和：“大家要開我的玩笑，怎么說都沒關系，但別開女孩子的玩笑了，這樣不太好?！?lt;/br> “就是嘛！”講臺上的盛子瑜也反應過來，趕緊圓場，“都沒經過我同意，你想和我們皙皙傳緋聞？想得美！”</br> 最后法語課和編程課的同學加起來，一共有二十多個同學要來參加喬皙的生日會。</br> 盛子瑜一拍桌子，選好了地方：“那我們就去馬克西姆吧！”</br> 喬皙起先還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等在網上搜了一下人均，才嚇了一大跳。</br> 這家西餐廳比菀菀推薦的那幾家貴了好幾倍！</br> 喬皙當場否決盛子瑜的這個提議：“換一家……便宜點的吧?！?lt;/br> “哎？”盛子瑜愣了愣，趕緊安慰她，“別怕啊，我請客啦?！?lt;/br> “那也不要啦！”人均五百的西餐廳，喬皙長這么大自己都沒吃過，更別說是請別人了。</br> 她拽拽盛子瑜的衣袖，“你爸爸媽媽賺錢也很辛苦的，不要浪費啦?！?lt;/br> “他賺錢才不辛苦呢！”盛子瑜拉下了臉，“不行！我就是要請！就是要請！”</br> 喬皙：“……”</br> “我也不是沒條件的啊?！笔⒆予钢讣祝拔艺埧?，但你不能請那個江若桐一起去……我不喜歡她，感覺她每次看我都像看大傻子一樣?！?lt;/br> 喬皙愣了愣，然后慢吞吞道：“我沒有說要請她呀?！?lt;/br> “是嗎？”盛子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和她不是挺要好的嗎？”</br> 喬皙低下了頭，沒有說話。</br> 她之前的確覺得江若桐人挺好，溫柔大方，又善解人意。</br> 可是那一次，中午午休的時候，江若桐明明是和明屹在一起，但卻騙她是和家人吃飯……喬皙性子軟，不愿和人發生爭執，但并不代表她喜歡被人當成傻子。</br> 那次之后，喬皙便不太愿意再和她來往。</br> 而江若桐，大概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也沒有再來找她玩了。</br> 五點鐘的時候，菀菀便到了學校，要和他們一行人一起去吃飯的地方。</br> 明菀有些小小的不安，“要不要叫哥哥一起去呀？”</br> 喬皙就在前幾天剛被大魔王抓包幫菀菀做題，因此她也有些小小的不安：“叫了他也不會來吧……”</br> 明菀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你說得對。”</br> 哥哥連禮物都沒有準備，雖然他是肯定不會來的，但萬一真來了，那他豈不是很尷尬？</br> 喬皙很認真的點點頭，“……你說得也對?！?lt;/br> 既然晚飯是子瑜請客，那她再叫人，似乎也不太合適吧？</br> 找了種種理由、成功說服自己不應該叫明屹來的兩人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氣。</br> 明菀覺得，沒有哥哥，今晚自己肯定能玩得盡興。</br> 至于喬皙，她的愿望就簡單多了，沒有大魔王，她今晚應該能吃個好飯。</br> 因此，晚上八點的時候，在ktv里接到哥哥的電話時，明菀還是嚇了一大跳的。</br> 明屹問：“你在哪兒？”</br> 明菀猶猶豫豫道：“我……剛和小喬姐姐她們同學吃完飯，現在在唱歌?！?lt;/br> 從下午五點一直等到此刻、卻連一通叫他吃飯的電話都沒有等到——甚至連微信好友通過的消息都沒有收到的明屹，此刻早已是怒火中燒。</br> 他面無表情道：“我過來接你?！?lt;/br> 明菀敏銳地察覺到了哥哥的情緒不太對勁，似乎……在生悶氣？</br> 難道是在生氣她們沒叫他？</br> 明菀嚇得趕緊不就道：“那、那你快過來吧……我們還沒切蛋糕呢！”</br> 明屹的確是帶了一肚子悶氣來的。</br> 只是，等他走到ktv包房的門口，看見里面的喬皙正被大家起著哄要唱歌。</br> 向來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這會兒一頭柔順黑發披在肩頭。</br> 小姑娘眸子亮晶晶的，笑起來時唇邊有若隱若現的梨渦——</br> “我會唱的歌不多，這首歌的曲子是愛爾蘭民謠，歌詞是我很喜歡的一首詩，葉芝的《downbythesalleygarden》?！?lt;/br> 《downbythesalleygarden》。</br> 這么短短一瞬，明屹的腦海中也只得四個字——</br> 他完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