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時不到,許擇遙的心臟就被程璃連捅兩刀。
緋聞一刀,見面不相識,又一刀。
程璃的手還徒然伸著,遲遲等不到許總回應(yīng),又瞄了眼旁邊鄭秘書臉上那副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只好訕訕地往回收。
高嶺之花嘛,不待見她,可以理解。
程璃心態(tài)很棒,手剛垂下些許,面前的男人突然就動了。
他上前一步,本就不遠(yuǎn)的距離被強行拉近,身上清淡干爽的氣息和炙熱溫度迎頭罩下,把來不及退走的程璃完全籠在其中。
“你看清楚。”
許擇遙嗓音微啞,雙瞳森寒,恨不得把她給拆吞入腹,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搭在墨鏡上,動作緩慢地一點點摘下,直到露出完整的五官。
這樣,肯定認(rèn)識了吧!
程璃在娛樂圈見慣了各類出色男人,但許擇遙露臉的一刻,她還是沒忍住,雙眼蹭的亮起來。
美顏如斯,她甚至忘了剛剛被侵入安全距離的不適,滿心只剩贊嘆。
傳言屬實,真相擺在眼前,確實是名副其實的“許總臉帥身材好”。
可惜態(tài)度不太友善。
許擇遙仍然無法從她眼里找到任何一絲預(yù)想中的熟悉,他糟糕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眉頭擰得生疼,不死心地肅聲說:“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我給你機會,重來一次。”
程璃不解,“重來?”
她腦中轉(zhuǎn)得飛快,琢磨著頂頭上司的深意,腦中靈光乍現(xiàn),懂了。
許總大概是怪她剛才不夠正式?他能愿意簽下她,本就算知遇之恩,現(xiàn)在又主動真面目示人,她確實該表示誠意,更謙恭禮貌。
想到這里,程璃精神抖擻站直,把垂落的長發(fā)別至耳后,非常利落地朝他淺淺鞠了一小躬,抬起臉,笑出整齊標(biāo)致的八顆小白牙,“久仰許總大名,我是您公司的新人程璃,初次見面,希望能給您留下良好印象,以后合約期內(nèi)的五年里,還請您多多鞭策。”筆趣閣
又一句“初次見面”。
許擇遙左手不能動,右手壓住胸口。
防止那顆被虐得死去活來的心臟不堪重負(fù),破胸而出。
程璃不認(rèn)識他。
不是裝的,不是嚇?biāo)抗馓故幊纬海堑牡拇_確,把他給忘了。
鄭景在旁邊全程觀看,擔(dān)心許總繼續(xù)這么下去,搞不好要鬧出大事,到時候直接上頭條,“成意影視許總在機場強取豪奪,血濺當(dāng)場”,多丟人。
況且隨著時間推移,國際到達(dá)大廳里行人漸多,還是離開為上。
鄭景咳了兩聲,試探說:“程小姐,咱們先走吧,到車?yán)镌倭摹!?br/>
程璃當(dāng)然沒意見,主動去接行李箱。
他哪敢啊,連聲推辭,“不用不用,我力氣大,提兩個沒問題。”
程璃一笑,纖長五指分外有力,拽過一個就往前走,“別客氣。”
鄭景偷眼去瞄許總的反應(yīng),只見他臉色蒼白,長睫細(xì)細(xì)發(fā)抖,悄無聲息的,眼角涌上了一抹淺淺的濕紅。
*
許擇遙左手插在長褲兜里,手肘微微彎曲,看似自然,實際在襯衫掩蓋之下,前臂已經(jīng)腫脹嚴(yán)重,痛感浪潮般一波波推高,牽連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走在最后面,不想自己的狼狽被發(fā)現(xiàn),幽黑眸子里跳著暗紅的火,幾乎要把程璃后背燒出兩個洞來。
鄭景被這道目光波及,火燒火燎似的不自在,余光瞧見程璃仍然淡定自若,欽佩之情油然而生,用非常小的音量說:“程小姐,你就沒覺得許總……”
程璃看鄭秘書性格不錯,挺好相處,于是配合他,像臥底接頭似的,聲如蚊蚋,“許總怎么?”
“陰沉,嚇人,兇神惡煞。”鄭景撓撓小平頭,假裝往別的方向看。
話音剛落,求生本能就讓他察覺到身后腳步聲錚錚作響,快速逼近。
鄭景喉嚨一緊,汗都要下來了。
許擇遙倒是沒聽清他們倆在具體說什么,但是暗戳戳講悄悄話的假動作那么明顯,真當(dāng)他看不見嗎?!
程璃對背后的異狀毫無察覺,看鄭秘書驟然表情僵硬,好心問:“你還好吧?”
鄭秘書強顏歡笑,“好……”
他馬上轉(zhuǎn)移話題,專挑許總愛聽的聊,開展自我挽救,“程小姐,中午我訂了餐廳,你跟許總先回公司,時間到了再一起過去。”
程璃很清楚自己在公司的斤兩,被老板召見,有事說事,問答完畢趕緊閃人才是懂事的。
還一起吃午飯?
鄭秘書這是很明顯的客套說辭吧。
程璃果斷搖頭,音量不覺間恢復(fù)到了正常,“不了,我馬上要回劇組。”
許擇遙俊臉上罩著寒霜,一字不漏聽進(jìn)耳朵里。
急著趕回影視城,是去找緋聞里那個娘兮兮的所謂當(dāng)紅小生吧。
客客氣氣喊聲“許總”,再用一句“初次見面”把過去全數(shù)勾銷,然后輕松丟開他,跟小鮮肉們?nèi)ラ_心快活?
想都別想!
要跑,他就非找出個推卸不掉的理由,把她扣下。
許擇遙腦筋和視線都在轉(zhuǎn)動,敏銳地瞄到大廳前方有些異樣。
他們此時快要走到出口,前面不影響旅客通行的側(cè)面位置,臨時堆放著高高一摞有棱有角的施工材料,穿制服的工作人員離得不遠(yuǎn),正推著平板車朝那里走,應(yīng)該是要帶進(jìn)去修整機場大廳里某些損壞的設(shè)施。
機不可失。
許擇遙在眨眼之間,飛速勾勒出一個緊急計劃。
程璃正拖著沉重的巨型行李箱,邊走邊猜測許總今天要她來接機的真正目的,如果問到緋聞,她該怎么作答。
腦袋里胡思亂想時,突然覺得行李箱被什么東西給絆了一下。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剛剛?cè)f向輪軋過去的,居然是只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黑色皮鞋。
順著筆直長腿往上一看,許擇遙正冷冷盯著她。
壞了,她想得太專心,沒注意他靠近,把老板給碾壓了。
“對不起啊許總!是我不小心!”
許擇遙陰著臉,一言不發(fā),程璃也不好意思纏著道歉,只能硬起頭皮繼續(xù)往前走,琢磨著是不是要跟鄭秘書問問價格,賠雙新鞋。
沒想到才走出幾步,格拉格拉滾動的萬向輪就再次受阻,而且是徹底停了,拽都拽不動。
只見那雙皮鞋又出現(xiàn)在眼皮底下,輪子正巧卡在了皮鞋側(cè)面一個低調(diào)的金屬裝飾上,程璃心想要糟,下意識加大力氣猛拖。
許擇遙被軋得悶哼一聲,在她拖動行李箱的時候,他鞋底跟著滑了一下,站立不穩(wěn),整個人朝旁邊堆放的施工材料上撞過去。
正正好好,左邊手臂狠狠磕在了凸出的棱角上,他當(dāng)即面色慘白,額上沁出冷汗。
變故來得太突然,程璃目瞪口呆,鄭景先反應(yīng)過來,他知道許擇遙的傷有多疼,這一下撞過去絕對難熬,趕忙沖過去把他扶穩(wěn),“許——”
才叫了一個字,就看到許擇遙隱晦地使了個眼色。
鄭景這么長時間給許擇遙做秘書,那可不是白做的,不消片刻,全明白了,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深深意識到,自己即將成為許總碰瓷兒程小姐的頭號幫兇。
他咬咬牙,昧著良心質(zhì)問程璃:“程小姐,你怎么把許總絆倒了?!”
程璃來不及回答,她的注意力全在許擇遙白色的衣袖上,那里濡濕了一小片,面積越來越大,紅色的,是血。
“別說那么多,先送醫(yī)院!”她胸膛起伏,嚴(yán)肅說,“該我負(fù)的責(zé),我保證不會抵賴!”
*
骨傷科診室里。
徐醫(yī)生拿起X光片看了看,“骨裂,具體什么時間發(fā)生的?”
許擇遙說:“一小時前。”
徐醫(yī)生朝半開的診室門外看了眼,程璃正坐在走廊等候椅上,時不時探身朝里面瞄。
他挑眉,問:“一小時前發(fā)生,你的助理怎么會提前十幾個小時跟我預(yù)約,說你手臂受了傷?”
許擇遙眼底又開始往外冒冷氣兒,硬邦邦說了句完全不相關(guān)的題外話:“……你自己沒有女朋友,還想攔著不讓我有?”
徐醫(yī)生這才微微笑了,“你肯說開,那就好辦了,請程小姐進(jìn)來吧。”
他只講事實,少說閑話,不算違背職業(yè)道德。
不過是舉手之勞,在許總荊棘重重的愛情之路上添點助力。
程璃站在醫(yī)生桌前,震驚地捏著片子反復(fù)看。
“醫(yī)生,你說他手臂嚴(yán)重骨裂,需要打石膏,”她原還以為只是皮外傷,最多軟組織挫傷,“要兩三個月才能痊愈?”
徐醫(yī)生點頭,“傷筋動骨不是小事,必須靜養(yǎng)。”
程璃覺得這兩天世界都玄幻了,她碰上的事一件比一件脫軌。
“怎么會呢,”她實在難以接受,“他只是磕碰了一下啊,就一下!”
許擇遙臉色越發(fā)陰沉。
就這么害怕對他負(fù)責(zé)任?!
徐醫(yī)生好脾氣地說:“X光片拍到的就是事實,其他情況我不太了解,無法過多解釋。”
程璃還想再問幾句,許擇遙已經(jīng)忍無可忍,堵著氣問:“程小姐說過會負(fù)責(zé),不會是要抵賴吧?”
她奉許總之命,到機場接機。
然后拖著許總的行李箱,軋了許總的皮鞋,害許總沒站穩(wěn),不小心一磕碰,就成了骨裂。
這么憋屈離奇的事,她倒是想抵賴,可是她敢嗎?
剛簽約倆月,還要不要在成意影視混了!
程璃深吸口氣,回過頭,一本正經(jīng)澄清:“您說笑了,怎么可能呢。”
“我就是覺得,”她微蹙起眉,探究目光在許總的完美身材上掃了一圈,“您的身體狀況,好像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精壯,有點——”
外強中干!
許擇遙又不傻,哪里不懂她的意思,氣得直咬牙,“有點什么?”
“有點缺鈣!”程璃扯扯嘴角,嫣然一笑,看起來非常乖巧,人畜無害,“您放心,治療期間的所有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還有弄壞的皮鞋,我全部負(fù)責(zé),絕不抵賴。”
許擇遙冷哼,“誰要你的錢?”
不要錢?
程璃愣了,“那要我負(fù)責(zé)什么?”
“當(dāng)然是我,”他兇巴巴地指著自己……受傷的那條手臂,“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