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正在門外等。
還不到晚上七點,總不能說睡了,別的理由程璃一時想不到,許總又忙著不高興,絕對不可能幫她出主意。
哎呦,真是糟心。
程璃只好揚聲喊:“稍等一下!”
說完趕緊示意許擇遙站起來,繃帶剛包扎了一半,他對催促不為所動,堅持打好結,才慢慢起身,低聲問:“你怎么跟他介紹我?”筆趣閣
程璃百忙之中多看了他一眼,介紹?許總未免想太多了。
她指揮許擇遙迅速把醫(yī)藥箱收拾好,扣上蓋子,然后一路推著他進衛(wèi)生間,趁他反對前,拽著門就要關上,“乖乖別吵啊。”
怎么好像家里來了客人,要把咬人的寵物關起來似的!
許擇遙氣死了,一把按住門框,程璃害怕門夾到他的手,不得已停下來。
“他來敲門,我就要躲進衛(wèi)生間?!”
“小點聲——要不然衣柜里也行,你自己選。”
不是關寵物,就是偷偷摸摸的地下情,哪個都不想選!
許擇遙理智上明白程璃是對的,他可以在其他場合跟她同時出現(xiàn),唯獨酒店房間不行,否則被人做了文章,恐怕不好收場。
但感情上還是堵得窩火,真想直接過去拉開門,摟著她警告沈傾不要再癡心妄想。
程璃伸出手指把他往后捅捅,“聽話,我很快就讓他走。”
她手上雪白的繃帶太過刺眼,許擇遙妥協(xié)了,默不作聲退后半步,磨砂玻璃門隨即“砰”一聲關緊。
程璃拍著胸口順順氣,把頭發(fā)理好,面帶微笑打開房門。
“沈老師,不好意思久等了。”
沈傾穿了件長外套,偌大帽兜罩在頭上,眼睛藏在陰影里,露著高挺鼻梁和形狀勾人的唇,他把手里提的袋子舉高,“我不放心你的傷,也怕你淋了雨會感冒,正好帶的藥夠多,給你拿過來一點。”
程璃忙道謝,“麻煩您了,我沒事。”
剛說完,她鼻腔里就不爭氣地開始發(fā)癢,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噴嚏,眼淚也跟著沁了出來。
沈傾蹙眉,“這樣還沒事?”
他目光越過她的肩膀,不著痕跡向房間里望了眼,注意到地上擺放的醫(yī)藥箱,心里想到什么,微微一沉,“程程,先讓我進去可以嗎?”
程璃有點為難,可要是拒絕又實在不給面子,無奈側了側身,但門沒關,以免引起誤會。
許擇遙看到男人的模糊身影從磨砂玻璃門外經(jīng)過,聽到程璃跟他有說有笑,態(tài)度親和,而他只能躲起來,心里難受得像打翻了幾大缸的老陳醋。
他轉(zhuǎn)過頭,刻意不去關注外面的聲音,強行轉(zhuǎn)移注意力,寒著臉在水汽尚存的衛(wèi)生間里掃視一圈,意外瞄到了某個很不尋常的東西。
鏡子前的洗漱臺上,放著程璃的硬質(zhì)化妝包,包口敞開,里面的瓶瓶罐罐上墊了幾張紙巾,而在紙巾上面,靜靜躺著一件黑色的蕾絲內(nèi)衣。
許擇遙盯了片刻,意識到那是什么之后,腦中轟一聲響,全身血液直沖頭頂。
衛(wèi)生間外,沈傾走進房間,看到身后房門沒關,明白程璃不打算讓他多留。
但這種情況,明白也要裝糊涂,沈傾神色如常問:“傷怎么樣了?”
說話時,他順著看下去,看清了她手上的包扎,眼瞳不禁縮了下。
繃帶打得整齊嫻熟,絕對不是她自己單手能做到的,還有那個醫(yī)藥箱,看起來像是匆忙收拾好,有些邊角露在外面。
看來沒猜錯,他確實又晚了,在此之前,有人已經(jīng)搶先一步。
程璃揮揮傷手,“包過了,而且傷口也不深,很快就能好,”她惦記著衛(wèi)生間里的人,暗自心急,嘴上不敢露餡兒,繼續(xù)客套,“沈老師,喝水嗎?我給你倒一杯?”
沈傾則微微一笑,“好啊。”
程璃差點咬了舌頭,她根本就是沒話找話,隨口那么一說,以為沈傾會推辭的!
這下為難了,她硬著頭皮拿起空空的水壺,裝作剛發(fā)現(xiàn)的樣子,“哎呀我忘了,回來太著急,還沒來得及煮開水。”
演技爆發(fā),動作流暢,眼神真誠絕不摻假。
可偏偏沈傾是水平過硬的影帝,要說戲,絕對比程璃更足,他對她的借口完全不介意,溫和體貼地說:“沒關系,你病了應該休息,我?guī)湍恪!?br/>
本來就晚了一步,他更要盡心才有勝算。
沈傾順勢上前,接過水壺,看到壺嘴上有些殘留的水漬,轉(zhuǎn)身就要往衛(wèi)生間進,打算洗一洗。
程璃呼吸當即一窒,連聲咳嗽,“沈老師,衛(wèi)生間的自來水不適合喝,用桌上的礦泉水!”
沈傾腳步停住,回過頭,眉眼彎彎看她,“我想把水壺洗干凈。”
“不需要麻煩!”程璃腰背繃直,急忙攔到門口,“直接用就好。”
沈傾看她感冒后鼻尖和眼睛都紅紅的樣子,雖然可憐,但也格外可愛,語氣不禁放輕,“……不麻煩,我愿意為公主效勞。”
哇這位影帝,真的聽不出她的意思嗎?!
說這種肉麻臺詞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他說了不要緊,問題是門里面還有尊怨氣滿滿的兇神聽著呢。
程璃心里糾結抓狂,臉上還得笑,快精分了,“沈老師,真不用,況且里面……有我重要的私人物品,不太方便讓你進去。”
許擇遙此時就巍然立在門邊,聽著沈傾的曖昧言語,神色陰沉得嚇人,隨時要破門而出。
但程璃剛說的話成功讓他戾氣降了些許。
“私人物品”,應該是說他吧?
他抿著的唇角剛要翹上去,突然覺得不對,猛一轉(zhuǎn)頭,再次盯上那件耀武揚威的黑色蕾絲內(nèi)衣。
它才是“私人物品”?!
許擇遙臉色更難看了,恨恨捏緊拳,極其郁悶地發(fā)現(xiàn)他不光要跟沈傾爭注意力,還得和一件內(nèi)衣?lián)寠Z她口中“私人物品”的稱號!
最可氣的是,門外沈傾又開口了。
“好吧,我不進去了,”沈傾放棄,略顯無奈地說,“但你也不用對我太見外,現(xiàn)在漂亮的女演員很少有能靜下心好好拍戲的,我欣賞你,所以才多關心一些,不需要有負擔。”
程璃沒工夫研究他的深意,只要他不是非要挑戰(zhàn)衛(wèi)生間副本就好。
“謝謝謝謝,受寵若驚。”她抹了把汗,趕緊把沈傾往遠處帶,渾然不知門內(nèi)的某人已經(jīng)瀕臨爆發(fā)。
欣賞?!關心?!
這是明目張膽的表白吧!
她居然還回了個受寵若驚。
許擇遙的忍耐力達到極限,他什么都能咽下,唯獨對程璃的所有權,受不了這么明晃晃的挑釁。
他大步走到洗手池旁,把水龍頭開關抬到最高,如柱水流“嘩”一聲響起。
水聲沖擊之下,門里門外全安靜了。
在這種安靜里,他又用力把開關“啪”地合上。
程璃全身都僵了,瞄到旁邊沈傾臉色突變,在心里把許擇遙拿鞭子抽了幾百個來回,這個不省心的!
當機立斷朝里面喊:“云盈,你洗好了?”
她心口突突直跳,略顯尷尬地跟沈傾道歉,“不好意思沈老師,其實是云盈在里面洗澡,她臉皮薄,我剛才就沒跟你明說。”
沈傾一動不動盯著緊合的門板。
云盈在樓上,他下來送藥時候恰好看到了。
原來比他早一步,給程璃上藥包扎的人,根本就沒有走。
程璃咽咽口水,生怕許擇遙抽風,再有進一步動作,如臨大敵似的準備應付突發(fā)情況,“沈老師,要不然……您先回去休息吧?”
“……是你的助理云盈在里面?”
“對!就是她!”
沈傾略微瞇了瞇眼,眼神移開,露出一點澀意。
多半是成意的許總吧?
明明可以不出聲,卻這種方式宣示存在感,根本就是在警告他。
沈傾在圈里混到今天,知情識趣,懂進退,哪怕勝負欲和不甘心已經(jīng)被激起,但他權衡利弊之后,還是選擇暫時后退一步,他淡淡笑了,“好,那我先回房間,你記得吃藥。”
程璃高懸的心終于落下去。
走到門口時,沈傾動作自然地抬起手,在她鬢邊輕輕一順,“頭發(fā)還有點濕,別忘了吹干。”
“還有,”他低聲,“選擇題看起來好做,但要選對很難,別太快做決定,再多演算幾次。”
程璃含糊應承,因為他的靠近,下意識保持開了一點距離。
直到親眼看著沈傾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程璃才長出一口氣,用力甩上門,腳步錚錚沖到衛(wèi)生間,擰開門鎖一把推開。
“老大,你發(fā)什么瘋啊,剛才干嘛要弄出聲,真被發(fā)現(xiàn)了我怎么解釋!”
許擇遙還站在洗手臺旁,沉著臉不說話。
哇這態(tài)度,真是好囂張,程璃怒氣值上升,快步走到他旁邊,剛要跟他強調(diào)問題嚴重性,余光就被化妝包上的一團黑色吸引。
等等——什么東西?
她仔細一看,臉上瞬間漲紅,之前洗澡時,把換下來的內(nèi)衣順手放下,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凈!
許擇遙瞄到她震驚窘迫的神情,要殺人的惡劣心情反而轉(zhuǎn)好了。
程璃不記得內(nèi)衣的事,那就證明——
剛才那句“私人物品”,真的是指他。
幾秒鐘,情緒翻轉(zhuǎn),程璃的氣生不起來了,捂著額頭后悔不迭,許擇遙則被塞了口小糖,難受得皺巴巴的心臟恢復了正常跳動。
程璃迅速把內(nèi)衣拾起來,白皙秀長的手指襯著黑色蕾絲,說不出的誘惑撩人。
許擇遙的目光不自覺地掠過她飽滿的胸口,沖到頭頂?shù)哪切┭骱貌蝗菀谆芈湎氯ィ钟猩v的趨勢。
“現(xiàn)在說吧——”程璃清清嗓子,把長發(fā)撩到胸前,掩住通紅的耳朵,強作高冷,“剛才干嘛要出聲?”
許擇遙心緒起伏,慢吞吞說:“因為不舒服。”
程璃上下打量他,故意問:“看著好好的,哪里不舒服。”
“……頭疼。”
“好辦,”她直接把沈傾送的藥拎起來,“有止疼藥,給你吃一片。”
許擇遙嫌棄皺眉,低哼,“胃難受。”
她看了眼說明書,“好得很,這藥胃病也能治。”
許擇遙氣悶不已,灼灼瞪著她,“……心里不舒服,藥不能治!”
程璃忍笑忍得辛苦,終于破功。
許總這人,毛病超多嘴還硬,總要哄著才高興。
真不愧金屋里的大嬌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