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往回走,走著走著,在他腳下出現(xiàn)了一條時間長河。
在他身前是過去,在他身后是未來,他腳下是現(xiàn)在。
一條生命線貫穿其中,看不到盡頭,看不到起始。
這是他的生命線,也是他走過的時間長河。
吳天眼里,有光陰長河出現(xiàn),只是一段,也不寬。
在從時間那里得到答案后,他知道,這件事,不能靠時間了。
還得他來。
「還是我來吧。」
明月出現(xiàn),一身月光,不染纖塵,明明如月,又如謫仙。
吳天沉默了一下,止住腳步,點頭。
他想了想,指尖逼出了一滴血,血落地,化為了一個吳天。
雙目無神,這是一個軀殼,活著的軀殼,但具有他的一些能力。
「進(jìn)去吧。」
吳天說道。
這相當(dāng)是一件衣服。..
明月點頭,一步邁入。
軀殼雙目有了神采,平靜安靜。
是明月。
吳天又取出昆侖鏡,交給了明月。
說道:「量力而為,不要勉強(qiáng)。」
明月點頭。
他輕輕一笑。
后退一步,笑著退入了時間長河。
他如一個退入月中的謫仙,白袍起伏,離塵絕世。
吳天眼中也有了笑意,他笑著對他揮手。
他們這一刻,都是少年。
起了少年的玩心。
他們都在對彼此說:這不算什么!
那個倒退的少年消失在了時間長河中。
站在這一頭的這個少年,手還沒有放下。
他的笑容,也逐漸變淡。
一直也沒收回視線。
淡淡的光陰長河在他眼中流淌,帶著淡淡的擔(dān)憂。
吳天慢慢走回來處。
從這一天開始,他的眼睛,再沒閉上。
光陰長河,逐日見長,光陰長河,逐月見長。
他目光追逐的是少年離去的方向。
時間隨著光陰長河流淌。
一年,兩年,十年,百年。
他的眼眸更加深邃,他的眼睛更加平靜無波。
他已經(jīng)很多很多年沒笑了。
他眼中那條河,更加深遠(yuǎn)。
已經(jīng)是條真正的光陰長河。
但他依舊沒看到那個少年。
小家伙們,早已不敢再靠近他,接近他。
在他方圓,青竹都染上了霜。
四季皆寒。
他的眼眸平靜無波。
如無星的寒夜。
有條極長但也極細(xì)的光陰長河流淌其中。
不舍晝夜,靜靜流淌。
那條竹椅已落塵百年。
他已經(jīng)百年沒躺下過。
他在等他歸來。
已等了百年。
他寂靜如夜的寒眸中忽然出現(xiàn)了寒星。
那是一道亮光。
他一瞬消失,一條光陰長河逆流而上,光陰似箭,穿過十年,百年,千年……
他看到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少年,明月暗淡,昆侖鏡搖搖欲墜。
他已無力御使。
但少年看到他還是笑了。
只是那么的虛弱。
吳天也笑了,不過卻濕了眼睛。
他一瞬抓住少年,一聲:「走。」已凝噎。
光陰如梭。
吳天極力護(hù)住少年,但少年依舊如塵埃。
在光陰長河里簌簌而落。
仿佛要化為光塵留在這里,怎么也回不去了。
便是昆侖鏡也無用。
吳天一聲:「回來!」
他伸手一把將少年攬入懷,按入了自己身體。
許久,他才深呼出一口氣。
但在他額前出現(xiàn)了一根白發(fā)。
灰白無光。
他承擔(dān)下了最后的時間侵蝕。
明月還在。
吳天嘴角上揚(yáng),他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但他的眼睛依舊濕潤,這次,是因為高興。
光陰如梭,回來比去時更快。
因為這是順著時間長河。
吳天從消失到出現(xiàn),也不過過去一夜。
但這一去一回,卻是數(shù)千年時光。
除了額前多了一根白發(fā),好像什么都沒變。
其實只有吳天自己知道,他的消耗有多大。
一夕穿越千年,真不是人干的。
吳天倒頭就睡,他閉上了眼睛。
眉眼舒展,嘴角上揚(yáng)。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這是他沉入夢境前最后一個想法。
他太累了,實在太累了。
他覺得,他從沒有這么累過。
這是兩個人的累。
他,和明月。
一個百年不曾合眼。
一個不眠不休,數(shù)萬年。
在夢里,他見到了大哥。
大哥也看到了他,他對他笑。
是那種很欣慰的笑。
他要拉大哥走,卻拉不動。
大哥如一座山,而他卻如一只蚍蜉。
無力撼動。
大哥對他搖了搖頭,說了什么。
他沒聽到。
畫面一轉(zhuǎn)。
他又夢到了一個人。
一個他決計想不到的人。
他在夢中都吐槽了一聲:怎么會夢到你!
而他見到他是既絕望又高興,一個大男人哭得像一個孩子。
但他不是他爹呀!
他很嫌棄。
但他還是拉了他一把。
吳天醒了。
他取出了昆侖鏡。
從里面拉出了一縷神魂。
吳天望著他,他也望著吳天。
飄在空中的神魂男人有些手足無措。
回過神來,他趕緊移開視線,不敢與吳天對視。
他的神魂在震顫。
他無法控制的震顫。
吳天起身,說了一聲:「好久不見。」
男人屈膝拜倒,聲音顫抖的喊了一聲:「主人。」
吳天挑眉,說道:「你還真是命大。」
下一句:這都死不了,卻沒說出口。
能再次見到他,吳天還是很高興的。
「我想,第一見到你會更高興。」
男人抖了一下。
「還做劍鞘?」吳天問。
「全憑主人做主。」
吳天望了他半天,伸手?jǐn)z來一節(jié)竹子。
運(yùn)轉(zhuǎn)造化之法。
很快一個竹人成形,生機(jī)勃勃,造化之氣內(nèi)蘊(yùn)流轉(zhuǎn)。
「暫給你存身,想好了,再跟我說。」
男人叩首:「謝主人。」
然后他鉆入了竹人之中。
竹人開始出氣。
和常人無異。
「還叫你第二?」
竹人點頭。
吳天揮手:「去找地方休息吧。」
竹人再拜,退走。
再世為人,第二真是百感交集。
他對吳天這個一路掌控他生死,操縱他的命運(yùn)如同兒戲一般的男人。
實在不知該說什么。
從第一次落在他手里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個少年,給他展現(xiàn)了一下什么叫惡魔心性,什么叫惡魔手段。
他被煉成了劍鞘。
給他起名第二。
他淪為了第一的劍鞘。
第一是一把劍。
是它看上了他。
所以,他成了第二,成了它第一的劍鞘。
第二次,第一不在。
他又把他從劍鞘煉成了人。
用他的話來說,這叫返本歸源,重新做人,另外他還有大造化大機(jī)緣。
他在他眉心開辟了一個混元洞府。
他一步登天,邁入了大神通之境。
確實是大造化,大機(jī)緣。
都是他給的。
他成了魔羅福地的守門人。
后來,他做了一個決定。
求他救了一個人。
他被他趕出了魔羅福地。
然后,他們死在了量劫中。
是的,他死了。
但在他神魂即將被劫氣吞噬的時候。
他看到了他,他是既驚喜,又絕望,又悲傷。
臨死之前,還能看到他,他還愿意來看他一眼。
他哭了。
但他對他伸出了手。
將他一瞬拉了出來。
拉出了量劫。
拉出了被劫氣吞噬化為劫灰的命運(yùn)。
然后,他就到了這里。
他回來了。
雖然小天峰和他記憶里不一樣了。
但他又怎么會認(rèn)不出來?
尤其是這令人心安的熟悉味道。
他并不知道,那一拉,把他帶回了五萬年后。
他也并不知道這是他死后五萬年后的小天峰。
他能再回到這里,還真只能用一句命大來形容。
昆侖鏡剛好把明月帶到了他身死道消的那個節(jié)點。
不然,吳天真沒想過要去救他!
從他離開魔羅福地的那一刻,吳天就沒有再多看過他一眼。
生死不問。
不過時過境遷,再次見到他,吳天還是很高興的。
主要是因為,他帶回了他大哥回來的希望。
所以,還是因為他回來的有價值。
當(dāng)然,也與他本人有關(guān)系。
只不過關(guān)系不大。
這就是吳天。
他的主人。
他應(yīng)該可以理解。
吳天對他最好的時間,應(yīng)該是重?zé)捤麨樗_辟混元洞府的那段時間。
因為他很聽話,也很配合。
而吳天也正為自己那個精妙絕倫的天才想法亢奮不已。
所以他們一拍即合。
可謂主仆相得益彰。
他們成功了。
吳天讓他不用再稱呼他主人。
這已是最大的恩典和抬舉。
可惜他,還是令他失望了。
其實吳天并沒有多么失望。
他只是
跟他斬斷了一切因果!
從此不聞不問,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