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璧瞧著姚露這般糾結的模樣,不由笑了。
“瞧你這般上心,想來這回是真愛了,既然如此,姐姐我便給你出個主意,你若肯明媒正娶,想來那安家少年定然歡喜之至,自然就不再躲著你了。”
衛璧一邊說著,一邊再度把魚鉤投進了水中,兩手抱住了竿,雙膝盤起,一派悠閑自在的隱士高人之態。
姚露啊了一聲,叫道,“明媒正娶,那怎么行?我爹我娘哪能答應?”
雖然平時溺愛,可若是知道小女兒居然要娶一個沒有任何家世的鄉下少年,那還不得氣得打斷她的狗腿?
衛璧發兩聲笑,“你小時候在學堂里跟人打架,你爹你娘答應了么?”
“四處留情,勾搭旁人家小郎君,你爹你娘答應了么?”
“膽大不知死活,居然招惹了五皇子那毒寡夫,你爹你娘答……”
姚露趕緊求饒,“好了好了,石頭你就莫揭我的短了,這些事兒,又不是什么大事……”
看著衛璧那明顯不贊同的揶揄笑意,姚露續道,“嗯,就算是大事兒,可跟娶個農家少年卻是大不一樣的嘛。”
衛璧輕哼一聲道,目光看向遠處的湖水,聲音悠遠,“有何不一樣,人生在世,若能稱心如意一次,也不枉青春少年!”
姚露吭嗤傻笑兩聲,卻是無言以對。
若不論家世地位,只以自己所見過的小郎君來看。阿易可算得是數一數二的,而且跟自己還那般的……合拍,可是衛石頭不曉得那安易的脾氣啊。
那可是個兇悍如猛獸的,若是真的成了自己的正夫,好家伙,那自己這輩子還敢去看旁的小郎君么?
姚露想到那一夜,渾身就好似在烈酒里泡過,既發冷又發熱。
衛璧拿眼角余光掃了身側的小伙伴一眼,見她眸光似水,面似桃花。明顯是神游到了天外。不由在心中哼了一聲,卻側了頭,看向侍立在十幾步開外的小侍阿楠。
“吹奏一曲罷……”
阿楠低聲應了,折腰一禮。便從袖間摸出一管竹笛來。
笛聲悠揚空明。倒是很適合眼下的人和風景。
樂音入耳。倒是讓姚露回過神來。
聽著湖面上飄飄蕩蕩的笛聲,姚露不由得心里琢磨。
雖說衛石頭因為懷了娃矯情得很,不讓旁人提這事兒。可是看她舉止,倒還真是為肚子里的娃著想的,聽說這胎教,便最好是聽些動聽的樂曲,或是令那嗓音優美者朗誦詩歌,這兩日,衛石頭去到哪兒,都不忘記讓阿楠吹上一段,可見其實也是緊張肚子的小家伙的。
一曲初歇,姚露便鼓掌笑道,“好曲,難怪前些日子,石頭窩在家中不出門,原來是自有佳人作陪。”
光聽這一曲,便知道阿楠吹笛子的技藝,都不比那些當紅行院里的郎君們差了,衛石頭這般不解風情的,倒是挺有艷福。
那小侍被姚露這般一說,面上微紅,腳下悄悄地向退了半步。
衛璧卻看也不看,目光只在湖面上流連。
“阿楠吹笛,只不過空有技巧,卻無靈性,也幸虧是在這湖光山色之間,略借來幾分空靈罷了。平時在府里,我卻是不聽的。”
阿楠聽了這般點評,目光更是低垂,腳下又退了幾分。
姚露笑道,“偏你這般挑剔,只怕是神仙來吹奏了,你也能找出毛病來。”
衛璧正要答話,就聽不遠處的步道上,腳步聲急,幾個人影匆匆小跑而來。
待近了一瞧,卻是莊子上的姚小丙,身后還跟著四個面生的,兩男兩女,卻都是身著武士服,大步流星,神態急切地就朝姚露和衛璧所在的方向趕過來。
呃?
這是誰呀?這般氣勢洶洶,難不成來打架的?
而她身側的衛璧,卻是不禁色變,手上一抖,那魚竿便滑落到了湖水之中。
“梅蕊,阿楠!這是哪個做的?”
震驚過后,衛璧豎眉橫目,冷聲喝問。
這四個人,分明是衛府里的男女護衛,那身手,都還是數一數二的,若非是這二人暗中跟府里通了聲氣,他們怎么會知道自己住在這個偏僻的莊子上?
梅蕊和阿楠大氣也不敢多出了一口,不約而同地跪在了地上。
“少夫人息怒,是小人,小人得了主子的吩咐,一定要照看好少夫人,少夫人……現下非同尋常,只有我們兩個,怕是伺候不好,所以才……”
阿楠邊說邊叩首,衛璧卻是越聽越惱火,飛起一腳將阿楠踢了個跟頭,罵道,“主子,哼,你倒是一心為你主子著想!”
阿楠卻是又爬起來跪好,聲音微顫,“少夫人息怒……”
那四個護衛卻也到了近前,齊齊跪倒求情,“三小姐,小的們奉老夫人和老爺之命,前來護衛少夫人。”
原來這衛璧有了娃,那在人丁調零,盼女成狂的衛府,那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阿楠和梅蕊兩個就算是再有衛璧的三令五申,也不敢不向京城府里透個話,原本還怕三小姐知道了會發怒,一直不敢送信。
后來姚露和姬滿鬧開了,姬滿離了莊,孫柳又借口尋人溜走,在莊子上能做主的便只剩下了姚露,而指望姚露這個還沒成過親的女郎能照看衛三小姐一二顯然不現實,更何況姚露明顯是個不靠譜的,一門心思地惦記著去西崖山尋找那個鄉下少年呢?
所以這二人一番商量過后,便拿了銀子托人給京城衛府送了信。
衛府里的幾個主子,一聽說這個遍尋不著的老三居然去了林縣,而且還懷上了衛家最金貴的下一輩,那自然是激動萬分,連夜就商量出了打算,先派幾個護衛和伺候的婆子連夜趕過去,再讓衛璧的夫郎趙蘊帶著給衛璧準備的幾大車吃的用的和高價尋著的經驗豐富的穩婆隨后趕到,也是那從京城通往林縣的路上,那座橋被姚阿四給弄斷了,令得這幾個護衛和婆子很是吃了不少苦頭,過河的時候,還差點被沖走一個婆子,路上耽擱了些工夫,不然前日便能到了。
衛家這般大的陣仗,莫說是衛璧,就是旁觀者姚露,都張大了嘴,很是吃了一驚。
不過在聽到衛家侍衛說,本來衛正夫也打算親自動身過來盯著三女兒的,還是因為臨行時,染了風寒,這才在衛家小輩的勸說下,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滴個神啊。
真是感謝那場及時雨般的風寒啊!
姚露面上表示遺憾,心里卻是念了幾百句佛。
還好衛家伯父沒來,不然的話,有了這個愛念叨的老頭子在,光是每日照三餐地數落教訓人,就夠自己喝一壺的。
嗯,現下的衛璧養成了這般不近男色的性情,跟她有個愛嘮叨的親爹肯定是脫不了關系哇。
衛家頭一撥人來了有十來個,男女護衛都有,強大的陣容,保證了衛璧這家伙,就算是插了小翅膀也休想飛離他們的掌控。
還好莊子夠大,而且孫柳和姬滿都走了,這才能給這些人安排了妥當的住處。
衛璧在發了一通火,罰身邊的兩個告密者跪了一夜之后,也無奈地面對了現實,每日仍去湖邊玩賞,不是釣魚,便是劃船,完全視那些前呼后擁的護衛團們于無物。
現下衛璧出門,就不只是兩個跟班了,而是變成了八個!
姚露瞧著這陣勢,也不禁有些為小伙伴頭疼,這么多人虎視眈眈,吃喝行動時時都有人盯,實在是太悲催了有沒有?
而不久的將來,還要再來一位趙夫郎,光是想想,姚露都替石頭感到累得慌。
因此姚露也愛跟著衛璧活動了,反而是帶著紅葉,天天往西崖山中跑,期望著能見著安三郎,紅葉再三勸說,亦是無果。
這日,主仆二人又是無功而返地下山回莊。
姚露才將將地走到莊子前頭幾百步外,就看見一個人影在那兒急步徘徊,翹首張望,正好望見姚露主仆,便幾個縱躍,趕了過來。
“二小姐,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姚露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正是那個外忠內奸的姚阿四,不由得板起臉來,訓斥道,“你又胡說些什么?”
這廝上回就擺了自己一道,把自己四個騙到了林縣莊子上,雖然說在此地結識了安易也算是收獲,可是當初自己被騙的心情,又如何能忘記?
姚阿四那張面癱臉上,此時卻滿是焦急。
“二小姐,小人豈敢撒謊,是真的,大小姐被抓進了昭獄!咱們府外頭,已是圍滿了龍禁衛,只能進不能出!府里老爺一聽說了這消息,就吐了口血,病倒了!”
這噩耗便如當頭驚雷,震得姚露目瞪口呆,眼前直發黑。
這京城里權貴多如狗,雖然朝廷內外,亦有明爭暗斗,可是這幾十年來,尚屬平穩,很少有大的動蕩,偶然有一兩家實在是犯了事被抄家的,也跟姚家離得很遠,姚家這定國公是老祖宗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又是鐵桿的忠于皇室的老臣,幾朝下來都是屹立不倒,因此姚露才能快快活活地做她的小紈绔,眼下突然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她一時之間,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