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瘦了!”
姚露撲在周正夫懷中,顧不得回答周正夫那些關(guān)切的問話,抬起頭一望,便是這么一句。
周正夫一抿唇,在姚露頭上摸了摸,“你這孩子,讓你留在府的時候你不留,讓你別回來,你倒是又偏要回,硬生生是個磨人精啊。”
周正夫這一抬頭,就瞧見妻主神色有異,正盯著跟在姚露身后那人直打量。
周正夫原還以為是跟著的哪個小廝,這會兒多瞧了幾眼,這才瞧出了些分別來。
“這位是?”
姚露從周正夫懷里鉆出來,望一望那少年。
少年安易身板筆直,神色莊重,見定國公和周正夫兩個人都望著他,雖然一派鎮(zhèn)定,可是姚露一瞥眼就發(fā)現(xiàn),這家伙的耳根又紅了哩!
“娘,爹爹,這是我在林縣認識的朋友,姓安,名易,他,他還救過我呢。”
雖然知道自家爹娘未必會以家勢看人,不過,在這頭回見面的時候,就不必強調(diào)阿易是山中獵戶了嘛。
安易上前一步,折腰行了個大禮,“小人見過兩位貴人。”
周正夫打眼一瞧,這小伙子身板健壯結(jié)實,長相也是堂堂正正的,舉止不卑不亢,看著倒應(yīng)該是好人家的兒郎,更何況還聽說,這小伙兒還救過自家小女兒一命,那更是高看幾分,面上帶笑,趕緊伸手相扶,“快莫要多禮,什么貴人。只稱姚姨周叔便是,我們老兩口,還要多謝你救我這不成材的小女呢。”
說到這兒,周正夫就不免要尋思自家小女兒這是遇著了什么危急之事了。
定國公卻是嚴肅得多,很是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兒郎,卻是沒說什么話,只點了點頭而已。
這年輕兒郎,一看就是個有身手的,光看長相,亦不過尋常之色。可加上這副好身材和遮擋不住的英武之氣么。那就是個難得的絕色了。
難不成,自家這個不成器的,路上又勾搭了小郎君,都往回家領(lǐng)了?
若是在幾個月前么。這樣小兒女的事。她一個當(dāng)娘的也懶得多管。可眼下這個吉兇難料的節(jié)骨眼兒上,這老二還弄這個么事,簡直。簡直就是惡性難改!
定國公望著姚露的眼神兒就有點森森地,若不是此時還有外人在,她定是會拎起雞毛撣子好生捶這劣女一頓。
而在定國公心中盤算的時候,那頭周正夫已是熱情地從手上擼下一串沉香手串,要往安易手上套,“阿易啊,這個小玩意兒,不值什么錢,戴著玩吧。”
姚露在一邊呵呵傻笑。
嗯,就是,這沉香手串是爹爹常戴之物,看來是很喜歡阿易的了。
安易本來就發(fā)紅的耳根,此時更紅了,目光低垂,略有些不安地由著那雍容男子為自己套上了這價值千金的所謂小玩意兒,心潮卻是難掩起伏。
上輩子,他雖然也見到過定國公和周正夫,卻從來沒有似這般被引見過,都是遠遠地望見。最后一次見到他們兩人,還是在那荒草萋萋的墳縈前。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那時的二人,白發(fā)蒼蒼,愁容滿面,哪如現(xiàn)下這般,雖清減,卻還保養(yǎng)得宜,貌如三十許?
那些畫面一閃而過,安易的眼神飛速地轉(zhuǎn)向姚露,見那女郎兩眼如星光閃亮,正摟著周正夫撒嬌,可不正是元氣滿滿的模樣?
安易心中這才安定了下來。
就聽定國公問道,“這位公子姓安?家住林縣?”
安易點點頭,“正是。”
定國公的眸光中閃過一絲復(fù)雜之色。
“安公子可是祖籍林縣?不知可與宗室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么?”
姚露呵呵一笑,替安易回答,“嗯,就是跟咱們林縣莊子離得極近的一處,跟宗室卻沒甚關(guān)聯(lián)。”
娘親就是想得多!不過就是個姓安,哪里能跟宗室扯上關(guān)系?
天下姓安的那么多?而且宗室們還不都在住在京城享福,就是那混得慘一些的,至少也要在京郊住著,好每到年節(jié),往禮部衙門領(lǐng)些柴米貼補什么的。
姚露可不想讓安易覺得尷尬,她話里沒說出安易是村子里獵戶少年,但也沒說就大家公子,正是兩可之間。
安易見姚露已是替自己答了,心中明白姚露這是替自己打掩護,心中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有些莫名的波動,便只點了點頭,“二小姐說的是。”
定國公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卻是朝周正夫看了一眼,周正夫跟妻主自有默契,便微笑道,“安公子過府是客,不如到隔間去歇息一番,用些茶點?”
自家妻主,定是有些話,要跟老二說了。
可不正是,這些日子以來,這事兒都一件趕著一件,有些話,只能自家人說說,連親近的心腹都沒法說呢。
安易便行禮告退,隨著周正夫喚來的下人出去了。
“嗯,這孩子倒是看著眼神清正,是個好的。”
周正夫一直望著安易的背影到瞧不見了,這才贊了一句。
定國公哼了一聲道,“只怕這兒郎的家世差得緊了吧?”
但凡是好點的家世,自家閨女也不會含糊其詞了。
再說,林縣那地方,又能有什么家世好的人家?
周正夫嗨了一聲道,“夫人這話就過苛了。現(xiàn)下咱們府里是個什么狀況,敢在這個時候上門的,那都是好孩子。”
姚露跟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
“誒,就是就是。”
“胡鬧,就算我姚家真到了那一步,也不可能就這么倉促地把女兒的親事定下!”
定國公一拂衣袖,板著臉坐下,瞪著二女兒道,“還不從實招來,你帶著這小子進府,是存著什么心眼兒?還說什么救過你的鬼話?”
雖然這兩人并沒有交一語,可是那微妙的眼神交會,身為過來人的定國公,還有什么不曉得的?說是救命恩人也不過是要給那小子貼金罷了。
姚露低下頭,委屈地望了周正夫一眼。
兩頰有點發(fā)燒,硬著頭皮道,“哎呀,就是你們猜著的那般唄。不過,阿易真是救過我的,要是女兒我有半句謊話,就叫我……”
話音未落,周瀾已是攔下話頭,輕輕敲了姚露額角一下,嗔道,“胡說什么,這誓是好發(fā)的?”
又看向定國公,勸道,“夫人也莫要苛求了,如今已是這般,朝不保夕,孩子們喜歡什么人就由得他們吧。再說這可是露兒帶回來的頭一個人哩!”
他不似定國公那般,還要考慮家聲傳承什么的,如今時局難測,誰知道過了今日還有沒有明天,正好閨女領(lǐng)回來個小伙兒,就成全了他們又如何?
姚露有些羞澀地拿腳尖在地面上戳了幾下,這才鼓起勇氣道,“嗯,我?guī)貋恚彩窍胱尩锴魄频摹!?br/>
從前總是見一個愛一個,總覺得這個好,那個更好,亂花迷了眼,迷了心。
如今么,倒是有種豁然開朗,前事如夢之感,只覺得如果能有阿易一個,就能頂旁人好幾個了呢。
周瀾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真是這般啊,這小兒郎著實不錯,我兒有眼光!”
話說最懂得評價男子的還是男子,在周瀾看來,這小兒郎跟自家寶貝女兒正是年貌相當(dāng),舉止也不似那小門小戶,沒見過世面的,正好逢著這等特殊艱難時期,讓他陪在女兒身邊,兩個人多帶上些錢財,讓府里暗中的人手,再把他們小兩口護送到那山高地遠之處,小兩口就做個平平安安過日子的富家翁,生上幾個孫女孫男,這樣定國公萬一真的不行了,也還有二房這一脈在。
房間里就只妻主和二閨女這兩個自家人,周瀾也不藏著掖著,就把自己的想法給直說了。
定國公聽罷就覺得荒唐,張口就要反駁。
就聽姚露道,“爹爹可莫要趕我走,咱們一家人不管結(jié)局如何,總在一處便了。不然似我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離了爹娘和大姐,哪里能過得好?”
定國公啐道,“你這劣女不學(xué)無術(shù),還理直氣壯了啊!我看你爹說得沒錯,你就帶著那個姓安的少年,遠走高飛,莫要在我跟前,惹我動火生氣就是!”
先前自家正夫那般說,定國公其實心里倒也覺得有幾分可行,而小女兒這番話雖有些無賴,可內(nèi)中意思還是要跟家人同甘共苦的,反倒讓定國公心懷安慰,要將姚露送離了。
姚露趕緊屈膝一跪,正好就是定國公和周正夫的腳邊,但見這小女兒伸手就抱住了周正夫的膝蓋,道,“爹爹,娘親,女兒是怎么都不會走的,倒是,倒是……”
周正夫看了定國公一眼,溫言道,“倒是什么?”
姚露將自家花園子里有秘道的事,添添減減地說了,“我覺得,倒是可以把澤哥兒和溱姐兒兩個送出去。”
他們兩個都還那么小,萬一府里真倒了,這兩個小家伙又如何能受得了那般的苦?
定國公眼中利芒微閃。
定國公府有百年基業(yè),雖也有幾處暗室什么的,卻是為了躲避災(zāi)荒之年所建,根本沒有什么通向外界的地道,沒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就在花園里被人弄了個能通往兩條街外的秘道,是那人太能耐,還是自己老不中用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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