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自家女兒這眼神閃爍,袖中手指緊捏的模樣,周瀾便知道這丫頭定是說話不盡不實。 不過想到昨兒才在外頭喝醉了,居然就躺在了角門的大門口,著實的令人驚嚇,與其讓這丫頭又在外頭瞎混惹出什么亂子,倒不如拘在家里,哪怕跟著姬家丫頭在自己家里白費工夫呢。 便微微一笑,“只要你不惹是生非,你母親和我就要念佛了,你們去吧,阿滿只管在府里住下,若有什么缺的,只管開口便是。” 姬滿在周正君面前十分乖巧,滿面帶笑,垂手稱謝。 兩個人目的達成,姬滿便只拿眼睛瞅姚露,姚露當然知道小伙伴在長輩面前不大自在,便領著姬滿向周正君告辭,周正君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兒的性子,笑罵了句,“就知道你這猴兒在我這兒坐不住,去吧!” 倒底心疼女兒宿醉才醒,那頭人還沒走,這頭便吩咐自己的小廚房做了解酒補身的人參烏雞湯送到嘉春院去。 姚露二人輕松蒙混了過去,兩個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往外頭走。 才到正院的垂花門口,就聽到嫩嫩的小聲音叫道,“小姨,小姨!” 姚露循著聲音一瞧,可不正好瞧見垂花門外的沿墻回廊上,澤哥兒如同撒歡的小馬駒一般,朝著自己就撲了過來。 姚露答應一聲的工夫,澤哥兒這個小團子,就已抱住了姚露的腿。卻是歪起腦袋來打量著小姨身邊的姬滿。 姬滿哈哈一笑,伸手去捏小家伙的腮幫子,“這不是澤哥兒么?還認得姨姨我不?” 她雖然是姚露的小伙伴,可上姚家的次數并不多,所以一年到頭也沒見過幾回澤哥兒,小娃兒忘性大,記不得人也是有的。 澤哥兒眨了眨眼,笑道,“小雞姨!” 這個姨姨的名字奇怪,而且力氣很大,曾經還給自己表演過單手劈核桃,很是厲害,嗓門也大,這一說話,他可不就想起來了? 話說他一點也不想被這個怪力姨姨捏臉的好伐?有點疼啊。 姬滿撇撇嘴,怎么這句稱呼,放在這小豆子嘴里,怎么聽怎么別扭哈? 姚露自然是知道自家小侄子的小心思的,看著自家小侄子兩只大眼睛略帶點小委屈望著自己求救,不由得呵呵一笑,拍開姬滿捏自家小包子的魔爪,道,“去,等回了你們府,去捏你家侄女的臉去!” 姬滿訕訕地收了手,“小氣包!” 她家雖然有個歲數差不多的小侄女,那可是姬家的金寶貝,嬌氣得很,且跟她八字不合,動不動就愛跟大人告自己的黑狀,她可不敢招惹。 “二妹……” 這一聲喚,溫雅有禮,聲音低沉中帶著些許磁性。 引得兩個人都瞧過去。 只見游廊上走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是位年輕男子,二十四五歲的模樣,俊眼修眉,端莊閑雅,滿頭青絲于發頂束成圓髻,戴了頂烏銀冠,一身淡灰色銀線云紋的長袍,腰間懸著玲瓏剔透的美玉,用吉祥和合絡子綰著,整個人看上去清雅端莊,可不正是姚露的姐夫柳無塵么? 柳無塵身后還跟著兩個十六七歲的清秀小廝,一個小廝手里捧著個籃子,籃子里頭裝滿了鮮紅欲滴的櫻桃。而另一個小廝則是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小女娃。 那小女娃胖嘟嘟的,雪團子似的,看著不過兩三歲,下巴微方,眉型濃黑,板著一張小臉,瞪大眼睛,很是嚴肅的模樣。 這便是姚露的小侄女姚溱了。 姬滿自然認得姚家少夫郎柳無塵,這小女娃倒是有點眼生,但一想也知道身份。 不由得笑著看了姚露一眼,上前見禮,“姚家姐夫好。” 待行過禮之后,又去逗那小女娃,“嘿,這就是溱姐兒么?上回見還是抓周的時候哩!來,叫姨姨,姨姨這里有糖。” 這姚溱抓周的時候那自然也是賓客盈門,姚家第三代未來繼承人很是爭氣,直奔目標就抓了塊玉印,一下子洗刷了她那不著調的小姨當年給姚家鬧出的大笑話。 小女娃鼓著小臉,蹙著眉,大眼睛瞪著姬滿和姚露,小嘴抿成一條直線,正是一言不發。 柳無塵不由得有些窘然。 “讓姬二小姐見笑了。這孩子就是有些認生。” 自家這個女娃看著乖乖的,卻是倔得很,尤其不喜歡說話,跟她哥哥簡直是天差地別。 旁邊的澤哥兒吐糟道,“妹妹就不愛說話!才不是認生呢!” 柳無塵,“……” 姚露自然知道自己這個侄女的性子,趕緊呵呵笑了幾聲打了圓場。 這小侄女那可真是金口難開,平時見著自己都不待叫人的,更何況姬滿這個眼生的? 雖然也是自己的親侄女,姚露也蠻喜歡,不過相較而言,還是活潑可愛的澤哥兒更討喜一些。 平時里,姚露也是多帶著澤哥兒玩。 “姐夫這是去見爹爹么?正巧爹爹此時忙完了家事,坐著品茶呢。” 姚露轉了話題,小女娃仍是嚴肅地看著姚露和姬滿,柳無塵松了口氣,笑道,“正是呢,我的陪嫁莊子上送來了些新鮮的櫻桃,我撿了些好的送來給母親和父親嘗嘗。” 澤哥兒在一旁點點頭,“嗯,櫻桃好甜呢!” 姚露捏了把澤哥兒的臉,“就知道你這小饞貓沒少吃吧,瞧這小嘴兒紅的!” 澤哥兒嘻嘻一笑,當著外人有些不好意,把臉往姚露的裙子里埋。 柳無塵笑道,“澤哥兒莫鬧你小姨,咱們還要去給祖父送果子呢。” 又笑道,“二妹房里也讓人送了些,這東西雖甜,卻是不易多吃。” 這才拉了明顯的還想跟姚露說話的澤哥兒,帶了小廝與二人分別。 姬滿跟姚露沿了抄手游廊朝熹春院走,一邊說著閑話。 “你這位姐夫倒是個賢良淑德的。我以后要成親,也找這般的才好。” 她倒是知道,這位柳無塵,乃是定國公世女姚霜的繼室夫郎。 姚霜先頭娶了位夫郎,姓嚴,夫妻甚為相得,感情深厚,可惜那位嚴夫郎卻是短命,姚霜生了澤哥兒之后,把個澤哥兒看得愛若珍寶,澤哥兒一歲時生了風寒,高燒不退,一家人急得油煎似的,這位嚴夫郎就背著人自己穿了單衣,數九寒天地在雪地里凍著,待全身冰涼了就進屋來抱著澤哥兒給他退熱,等好容易澤哥兒病好,這位嚴夫郎卻是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沒幾個月就去了。 雖然姚世子悲痛萬分,無心再娶,可畢竟嫡女的子嗣要緊,還是定國公和周正君兩個做主,硬是聘了五品官之子柳無塵回來,這柳無塵倒是宜女之相,沒多久,姚霜又生了姚溱。 柳無塵這兩年相妻教女,待澤哥兒也跟親生的沒兩樣,滿府上下,沒有不夸他的。 只是這夫妻情分上頭,就略淡了些。 ps:浣花朝風俗普及:姐姐的孩子如果按男尊來稱呼,應該是外甥,不過因是女尊,所以稱侄女和侄子。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