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建新房上梁也算是大事，如果主人家不辦那自然是不用送禮的，但若是真設(shè)宴請客了，那來的人肯定是要上禮的。</br> 這點(diǎn)村里人都知道，也都自覺的上禮。</br> 雖然基本都是東家一碗面，西家一兜白菜，這家一些棉布，那家十來文錢……都送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也重在心意。</br> 而老童生作為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讀書人，則是被請來記錄禮薄。</br> 老童生正和村長等人坐在一桌吃飯，聽到這邊的吆喝聲，也是看不上老蘇家人，毫不客氣的直接接話道：</br> “沒有，我這邊沒收到老蘇家的任何東西。”</br> 現(xiàn)在蘇石頭可是他義子兼徒弟，日后要給他養(yǎng)老送終的，老蘇家的這些人以前欺負(fù)蘇石頭姐弟他管不著，但現(xiàn)在不行。</br> 還來義子姐弟家白吃白喝，那更不行。</br> “哎呦，還真是白吃白喝啊。”有人嗤笑道。</br> 緊接著就又有人看著老蘇家人的方向，諷刺的道：</br> “白吃白喝算什么，人家老蘇家人都能去偷，這還只是白吃白喝而已，能算個啥？對哦，這天越來越冷，眼看著快過年了，大家伙兒置辦年貨的時候可一定得看好自家東西，小心別被偷了。”</br> “先別說自家東西了，先看好大丫家這些東西再說吧，不少肉呢，別讓人連吃帶拿，走的時候都拿沒了。”</br>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全都在譏諷著老蘇家人。</br> 要是稍微要點(diǎn)兒臉面的，壓根就不可能來，就是過來了被譏諷了也都恨不得立馬就走。</br> 可老蘇家人不一樣，他們打從心底里覺得，蘇紅珊家的東西就是他們的，上蘇紅珊家吃東西要上禮？</br> 想都別想！</br> 他們就是一個干窩窩都不想拿出來便宜了蘇紅珊。</br> 面對幾乎是整個村子人的冷嘲熱風(fēng)，老蘇家的人卻似是渾然不覺，依然是該吃吃，該喝喝。</br> 就是鄒氏和村里人對罵的時候，都依然能夠做到一邊拼命的往肚子里大塊的塞肉，一邊拉長著嗓子嚷嚷著：</br> “我們吃自家東西，礙著你們什么事了？一個個咸吃蘿卜淡操心，吃我們家的東西，我們沒趕你們走就不錯了，你們倒是還來管我們了，說不要臉，誰有你們不要臉？！”</br> “我上我親孫女家吃飯，用得著你們這些外人說三道四的，又沒有吃你家的。”</br> 蘇老婆子也同樣是，一邊吃一邊扯著嗓子和這些罵他們的人掰扯。</br> 聽的四周的人都一陣面面相覷，從來都知道老蘇家人不要臉，卻沒想到還能這么的不要臉。</br> 聽聽這說的叫什么話。</br> 吃自家的東西？</br> 上親孫女家吃飯？</br> 是親孫女沒錯，上親孫女家吃飯也沒錯。</br> 可親孫女嫁了人，那就是兩家人，就是親家，只能當(dāng)親戚處著，親孫女家有大小事，設(shè)了宴請了客，那就得上禮，而且還要比其他人家上更重的禮，那是關(guān)乎臉面的問題，誰家會馬虎？</br> 可到了到蘇家這里，不上禮卻成了理所當(dāng)然，一句上親孫女家吃飯就能拉著一家老小十幾口人過來大吃特吃。</br> 更別說，他們不早都鬧掰了嗎？</br> 這都能舔著臉過來。</br> 能理解蘇紅珊家的席面做的好，誰都想來，可你來之前能不能稍微顧著點(diǎn)兒臉面，哪怕是送一碗雜面，那也是上了禮，也不至于被人說道。</br> 對于老蘇家人的無恥程度，四周人當(dāng)真是嘆為觀止，一時啞然。</br> 村里也有一些平日里不講究的，遇上誰家辦席面蹭吃蹭喝也不是沒有，可被人點(diǎn)破了，也都會覺得尷尬，要么去補(bǔ)一份禮，要么灰溜溜的走了，可真沒人像老蘇家人這樣的。</br> 老蘇家人見這些人被他們說的沒話說了，一陣得意。</br> “咸吃蘿卜淡操心，管這么做干嘛？沒話說了吧，哼，人家家事也要管，一個個也不嫌害臊。”蘇老婆子越發(fā)得意的說著，挑釁的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大口大口的嚼著。</br> 那樣子，真真切切的把無賴這兩個字演繹的淋淋盡致。</br> 鄒氏也夾了大塊的肉給蘇成寶，不住的囑咐著：“寶兒，多吃點(diǎn)。”</br> 鄒氏說著，她自己也拼命的往嘴里扒拉著，同時還不忘招呼著兩個兒子吃。</br> 蘇老二和蘇老三以及蘇老爺子被村里人這么說，臉上倒是有些不好看，漲紅著臉，卻也不舍得放棄桌上這美味的平日里壓根就吃不到的葷菜。</br> 尤其是那紅燒肉，咬一口肉汁溢滿口腔，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進(jìn)去。</br> 這會兒別說是這些人嘲諷他們了，就是真打起來不讓他們吃，他們走的時候都得把桌上的飯菜全都扒拉回去躲家里吃。</br> 村長媳婦實(shí)在看不下去，忽然就吆喝了一嗓子：</br> “既然是一家人，那讓大丫以后都上你們家吃飯唄，親孫女去親奶奶家吃飯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陌伞！?lt;/br>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br> “就是，大丫以后家里也別開火了，飯點(diǎn)到了就上老蘇家去。”</br> 蘇紅珊看著跟前這些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嬸子大娘，笑了笑，沒有說話。</br> 蘇老婆子卻是不干了，讓蘇大丫去吃她家糧食，憑什么？她家糧食就是喂了狗也不給蘇大丫姐弟那狼心狗肺的吃。</br> 她生氣的猛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指著最先開口的村長媳婦就怒道：</br> “王氏，別以為你是村長家媳婦就能欺負(fù)人，我吃我親孫女家東西，礙著你什么事了，你在這里嘰嘰歪歪的，我看你就是想霸占我親孫女家的東西，怎么？是不是覺得我們吃了，你能霸占的就少了，覺得我們吃的是你家東西？要我看，你才是那個不要臉的！”</br> “你……胡說八道……”</br> 村長媳婦是真被她這顛倒黑白的話給氣到了。</br> 也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氣的愣是半天都沒想出反駁的話來。</br> 蘇紅珊哪里能讓老蘇家人欺負(fù)了自家干娘，她上前一步，也不見她發(fā)怒，只是沖著蘇老婆子，語氣溫和的笑道：</br> “瞧你這話說的，我干娘就是不要我家東西，我也會上桿子的去送啊，她哪里用得著霸占，她要想要，我全都給她我也樂意。”</br> “我家大大小小好幾口人穿的衣服可都是干娘給我做的呢，把自家東西給我干娘一點(diǎn)有什么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