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一章悲涼</br> 場上終于安靜了。</br> 耶律域陰沉著臉走到前面，目光掃過剩下的人，說道：“戰場上不允許任何一個逃兵、不服從命令，制造混亂的人存在，所有違反的人，軍法處置！”</br> 場上更是安靜，沒有人敢頂風作案，更不敢去質疑大將軍的威嚴。</br> 耶律域環視一周，見這些人老實了，這才繼續道：“本將軍再說一遍，沒有天花，那是敵人針對我們的陰謀，是有人投毒。”</br> 這話出口，根本就沒有人相信。</br> 若真是投毒，為什么他們沒事？偏偏那些人有事，而且還是每日遞增，還和天花的癥狀一模一樣？</br> 可他們不敢反駁。</br> 耶律域也知道這些人不信，他要做的也不是讓他們相信，他只想暫時制止這場混亂。</br> “戰敗，是我這個大將軍指揮不當，是敵人太狡猾，但戰敗只是暫時的，我們會盡快重整旗鼓……”</br> 耶律域發現，他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調集起大家的士氣。</br> 不管他說的多么慷慨激昂，這些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無動于衷，唯一的好處是這些人沒有再鬧騰著要離開。</br> 可事情依然沒有解決，耶律域也知道，要想重振士氣，不是他這個大將軍一句兩句話就可以的。</br> 原本是想用一場勝仗讓將士們重振事情，抹平之前天花帶來的影響的，結果卻是越來越糟糕的局面。</br> “將軍，東蜀軍追上來了。”下面人來報。</br> 耶律域臉色更難看了幾分，沉著臉問道：“對方多少人？”</br> “不確定。”</br> 下屬迎上耶律域殺人般的目光，連忙道：“目測有兩三萬，但此地距離臨安府并不遠。”</br> 下屬的意思，耶律域哪里能不明白。</br> 這里距離臨安府不遠，一旦他們被追上，臨安府有援兵，而他們卻就只有這么多人。</br> “撤！”耶律域臉色難看的下了命令。</br> 十二萬人馬，原本就只剩下五萬多，卻也有五千人得了天花……</br> 等等……</br> “傳令下去，讓那五千得了天花的人迎戰！”耶律域忽然開口。</br> 總體來說，耶律域還算是個不錯的大將，最少在之前，那些被診斷出得了‘天花’的人雖然都被他隔離，卻也沒有因為他們得了天花而就去讓他們送死，基本是在檢查出來后，就秘密送到其他地方隔離去了。</br> 之前埋伏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副將獻計，讓他用那些染了天花的人去對抗東蜀軍，這樣一來，東蜀軍勢必也會被傳染。</br> 可被他否決了。</br>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又讓原本已經不穩的軍心又穩了下來。</br> 可戰敗了，又有人染了天花……他再也壓不住。</br> “是。”下屬沒有遲疑，直接就去下命令了。</br> 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執行的，不然原本就不穩的軍心怕是當下就要徹底的散了，就是有他這個大將軍在這壓著也無濟于事。</br> 原本的同僚忽然就染上了天花，又被送去當人肉包子打東蜀軍，擱誰不寒心。</br> 將士們是人，也有心，只是以往軍令至上而已。</br> 可若他們敬重的大將軍都不把他們的性命當回事了，他們又哪里會估計那么多。</br> 所以說，耶律域到底是有所顧忌的。</br> 大軍撤離，撤離的這些人不知道那五千人被留下抵擋東蜀軍的事。</br> 他們被舍棄了，沒有死在昨晚的大戰中，卻因為不知怎么的染上了天花而被舍棄了。</br> 下命令的將軍說的很好：“你們都是南越的將士，是我們南越的好兒郎，現在，就是你們為國出戰的時候了，擋住東蜀的追兵，為我們的同僚爭取撤退的時間，你們的功勞將被所有的將士們銘記于心，你們是英雄。”</br> 英雄嗎？</br> 他們只知道，他們被拋棄了。</br>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愿意承認這個事實。</br> 忽然，有人上前領命：“末將遵命。”</br> 卻是一個染了天花被送來隔離的將領。</br> 其他人可能只想著他們被拋棄了，可這個將領卻想的明白，知道大將軍是要他做什么。</br> 把天花帶給東蜀軍，發揮他作為南越將領的最后價值。</br> 下命令的人并未靠近，遠遠的下了命令后就離開了。</br> 剩下的人站在原地，一時迷茫。</br> “將軍，我們……”有人看向了那個領命的將軍。</br> 那位將軍站直了身子，長劍忽然出鞘，大聲道：“所有人集合，準備迎戰。”</br> 沒有過多的遲疑，因為他們已經聽到了馬蹄聲。</br> 遠處，有人馬追了上來，那個方向，除了東蜀軍沒有其他。</br> 長劍出鞘，心里雖然說不出的難受悲涼，卻都握緊了手里的長劍，列好陣勢默默的看著那些追上來的東蜀軍。</br> “殺！”</br> 將軍大喊了一聲，率先沖了上去，其他人卻是遲疑了片刻，才沖了上去。</br> 沒有喊殺聲，有的只是沉默。</br> 有時候報了死志并不是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是現在，失敗已經注定，死亡離他們很近……</br> 沒有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的決心。</br> 他們的心在被舍棄后就冷了。</br> 即便前面還有將軍在喊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就是一個不殺，我們也把天花帶給了東蜀軍。”</br> 狗屁！</br> 面對一幫沒什么斗志的人，這仗贏得毫無懸念。</br> 甚至到后面，有些人直接扔了長劍投降。</br> 只是，當看到那些人臉上的紅點時，東蜀這邊的將領臉色難看了：“這怎么好像是……該死，這是南越那批得了天花的將士！”</br> “南越軍簡直無恥！”</br> 有人大罵，可都無濟于事。</br> 他們剛才和這些人纏斗的時間也不短，該不會真的就……</br> 帶人追擊的韓邇忽然大喊出聲：“大家鎮定，把人先押回去再說，我們有韓夫人，她是神醫，她肯定有法子的。”</br> 其他人看到韓邇那鎮定的樣子，莫名的也都安靜了下來。</br> 是啊，他們還有韓夫人，她是神醫。</br> 早在前幾天，韓邇和榮大人這邊就讓人把蘇紅珊是神醫的消息給散布開了，當時只是因為南越那邊有人感染了天花，怕東蜀這邊也跟著軍心不穩，才做出的應對措施。</br> 這樣的措施在之前，只是讓人盛傳蘇紅珊的醫術有多厲害，這會兒，卻是讓所有人的心都安穩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