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婆子抓著蘇老·二的胳膊,一個勁的搖晃著,責問他為什么回來了,蘇元仁沒回來!</br> 他這做二哥的為什么就照顧不好弟弟!</br> 蘇老·二冷冷的看著面前瘋了一樣的蘇老婆子,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里的怒火,聲音冰冷的道:</br>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br> 蘇老婆子卻似是沒有聽到,還在一個勁的責問,責問完了就道:</br> “你怎么不去坐牢,老·二,你怎么不去坐牢啊,你什么都不會,你替你弟弟坐牢多好啊,你弟弟可是讀書人,咱們家日后還要指望他考取功名呢,還指望他過好日子呢,你怎么這么狠心啊,那可是你弟弟啊……”</br> “哈哈哈……娘,這是我蘇元木最后一次叫你娘!”</br> 他冷冷的說完,就猛地甩開蘇老婆子的手回屋去了。</br> 問他怎么不替蘇元仁坐牢?</br> 這是一個當娘的能說出來的話?!</br> 就因為他不會讀書?</br> 他就應該替蘇元仁去坐牢?</br> 他倒是想讀書呢,可他們誰問過他,誰管過他?</br> 他小的時候,每天上山砍柴,下河撈魚,他們做爹娘的,可說過一句讓他去讀書?</br> 而老四老五呢?還是幾歲的孩童,就被他們送去讀書。</br> 現在卻說他不會讀書,就應該替老四坐牢?</br> 蘇老·二是個粗人,也不是個善人,壞事也沒少做,從來不相信報應,可這一刻,他卻信了。</br> 這或許就是報應!</br> 以前老四老五在縣學讀書,家里就他和老大老三,爹娘一直偏心著他們這一房,他洋洋得意,在老大和老三中間也覺得高他們一等。</br> 可現在,老四老五回來了,他就要靠邊站。</br> 不!</br> 還不止是靠邊站,他的親娘,還埋怨他沒有替老四去坐牢!</br> “哈哈哈哈哈……”</br> 蘇老·二一個人坐在屋里床沿上,悶聲坐了好久之后,忽然就大笑了起來。</br> 一直到笑的眼淚都下來了!</br> 笑的整個人都跪爬在了地上!</br> 他捶打著地面,又是哭又是笑的好一會兒。</br> 鄒氏站在門口看著里面,一向咋咋呼呼的她也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默默的別過身去,狠狠的瞪了眼還癱坐在地上,似是不能接受蘇元仁坐牢這件事的蘇老婆子。</br> 她忽然瘋了一樣的撲過去,朝著蘇老婆子皺巴巴的老臉上就扇了好幾個耳光。</br> “你個黑心爛肝的死老太婆,你怎么不去死啊,讓我們老·二替你家那敗家玩意兒坐牢?你怎么想的出來的,你既然那么疼你那敗家兒子,你怎么不去替他坐牢啊。</br> 反正你也沒幾年好活了,有本事你就去問問縣太爺,看他讓不讓你替你那寶貝兒子坐牢!”</br> “別人都說咱們老蘇家的人不是好東西,對,我承認,我鄒春花的確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我也比你這個死老太婆強!”</br> 鄒氏連著好幾個耳光下去,還不能解恨。</br> 卻忽然聽到屋里傳來蘇老·二一聲似哭似笑的大吼:</br> “大哥大嫂,我對不住你們,這都是報應,報應啊!哈哈哈哈……”</br> 鄒氏怔了怔,連忙就又到了自家屋子門口,就見蘇老·二趴在地上,手不住的捶打著地面又是哭又是笑。</br> 蘇老婆子也聽到了里面的聲音,腦子里也有些恍惚,可想的最多的依然是老四坐牢了的事情,根本就懶得多管蘇老·二。</br> 而蘇元承呢。</br> 他一直在屋里。</br> 即便是鄒氏在外面打蘇老婆子,即便是看到蘇老·二回來了,聽到蘇元仁坐牢了,他也沒出來。</br> 他這會兒想的只有一件事,蘇元仁坐牢了,家里也沒銀子,等那些人再次上門要債,他要怎么辦。</br> 以前還有個蘇元仁和他一起扛著,現在蘇元仁坐牢了,他一個人要扛下這個債務,偏偏還沒銀子,那些人萬一找來了,他就完了……</br> 想到他在縣城里看到的那些還不上銀子,被砍手砍腳的,他整個人就下意識的顫抖了起來。</br> 趁著這幾天家里亂糟糟的時候,他已經把家里里里外外翻了個遍,現在十分確定,這個家里已經拿不出銀子給他了。</br> 蘇元承沉默的看著外面坐在地上的蘇老婆子,又去看西屋那邊時不時傳來的蘇老·二的哭聲,以及躲在另一個屋里子的兩個侄子。</br> 他咬了咬牙,轉身去收拾了自己的東西。</br> 這一晚,整個老蘇家除了蘇元寶這個年齡還小什么都不知道的睡的踏實,其他人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br> 一直到后半夜,蘇元承拎著包袱,悄悄的溜了出來。</br> 卻沒有離開家里,而是去了村子里頭,直接進了蘇翠蘭和老王頭家的院子。</br> 沒多大會兒功夫,他就又溜了出來。</br> 這次直接出了村子,沿著大道一直去了縣城,到了縣城也沒停留,繼續往府城走。</br> 天大亮,蘇老婆子沒有見到蘇元承還沒太在意,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坐牢了的四兒子。</br> 而位于村子中間的蘇翠蘭和老王頭家中,卻是忽然發出一陣哭天喊地的聲音。</br> “銀子呢?銀子怎么都不見了……”</br> “明明昨晚還在的!”</br> 老王頭和蘇翠蘭哭過之后,就在村民們的提點下去找了村長。</br> 村長聽了也是直皺眉。</br> 他們向陽村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偷東西這種事了。</br> 上一次,還是之前蘇紅珊家剛買的糧食被老蘇家人給偷了的事,怎么這次……</br> 再看被偷銀子的是蘇翠蘭和老王頭,村長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老蘇家。</br> 老蘇家那兩兒子在外面欠了十兩銀子,老·二老三又相繼分家,老四也坐了牢,就連蘇老頭子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br> 剩下有作案動機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在外面欠了銀子的蘇老五。</br> 一行人來到老蘇家,平日里熱鬧的院子清清冷冷的,一行人一直到進了老蘇家大門,都沒有人發覺。</br> 直到蘇老婆子出來,仔細的一打聽。</br> 果然,蘇元承不見了。</br> 蘇老婆子聽這些人的懷疑的時候,還不以為然,直說:</br> “不可能,老五應該是這幾天在家里悶著了,一早出去轉轉,他怎么可能跑。”</br> 又指著蘇翠蘭就要罵。</br> 不過最后關頭卻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生生的把那自然而然差點兒出口的罵聲給咽了回去,同時心里也升起了些不好的預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