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對不起，謝謝。”</br> 小小的院子里，老太太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又說著感謝的話，又招呼著蘇紅珊和韓大壯在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坐下，去給他們端了茶水，這才抹著眼淚說道：</br> “姑娘，之前真的對不住，不是老婆子我不讓昌兒去給你們做工，實在是……那鹿班欺人太甚，不讓我們接任何木工的活計，鹿班勢大，我們斗不過才只能明哲保身。”</br> “我們家老太爺本來是這鎮上手藝最好的木工師傅，不管是雕刻還是……”</br> 老太太徐徐道來。</br> 顧家祖上原是松安鎮最好的木工手藝人，尤其是他家老太爺，不管是木工手藝還是雕刻，都是一等一的好，收了七八個徒弟，再加上自家兒子孫子，也十來個人，幾乎是匯聚了整個松安鎮上最好的木工手藝人。</br> 可是好景不長，鹿班來到了松安鎮。</br> 自那以后，顧家就垮了。</br> 現在七八個徒弟被鹿班挖走了四五個，自家的手藝也被這些徒弟帶去了鹿班，鹿班帶著自己的師傅還有顧老爺子的徒弟和顧家唱對臺。</br> 顧老爺子氣的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顧家就漸漸垮了。</br> 剩下的幾個徒弟見顧家一日不如一日，也跟著著急，小徒弟實在氣不過，喝醉了去鹿班打砸，被鹿班的打手直接打死，然后其他人去找小徒弟，也都遇上鹿班的打手，剩下的兩個徒弟也都被趁著混亂打死了。</br> 顧澤昌的父親去告官，然而卻什么證據都沒有，不但沒告成，還被以誣告之罪當堂打了二十大板。</br> 回來后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沒多久也撒手人寰。</br> 整個顧家，就此只剩下了顧澤昌和老母親相依為命，老母親也因顧澤昌父親的死差點兒沒抗住打擊，雖然顧念著兒子到底沒跟著去了，卻也是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到了現在，不到四十的人看上去卻和六十多的老太太差不多，每日里還要靠著拐杖才能行走。</br> 經此一事，曾太太也是真的怕了鹿班，為了顧家這剩下的唯一的獨苗苗不出事，他們只能忍氣吞聲，不但把顧家以前的鋪子低價賣給了鹿班，還答應從此不再接木工的活，這才是勉勉強強安生了這么多年。</br> 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整個顧家都混在鹿班手上，她哪里能不恨，可為了顧家血脈，她只能忍了。</br> “姑娘啊我何曾不恨啊，可是那鹿班實在太狠，我是顧家的兒媳，顧家就剩下我們母子二人，我不管怎么說，也要保住顧家這唯一的子嗣了。”</br> 老太太說這些的時候，顧澤昌也眼睛猩紅，握著拳站在一邊，很明顯是在強忍著的。</br> 顧家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若不是有老母親攔著，他早都去找鹿班拼命了。</br> 如今這般茍延殘喘的活著，實在非他所愿，可他還有老母親，也不能只顧著自己報仇快活了。</br> 他有時候都想，盡快娶了妻生個孩子，再給老母親養老送終，然后就去和鹿班拼命。</br> 可是，他知道他自己的情況，還在跳動的良心讓他無法就這樣去找個女人，害了人家女人的一生，所以就這么一拖再拖。</br> 他既沒有成親，也沒有去和鹿班拼命，已經二十有三，也沒娶妻生子。</br> 蘇紅珊聽著，心里頭也不是滋味。</br> 這個鹿班，不止是店小二店小二跋扈，整個店風果然都是跋扈的。</br> “老人家，可你們這樣也不是辦法，而且現在因為我們的原因，那些打手找上門來，遲早他們還會找來第二次，到時候你們怎么辦？”</br> 蘇紅珊是真為他們擔心，孤兒寡母，對上那些打手一丁點兒贏的幾率都沒有。</br> 雖說她說了那些威脅的話，可是她心里更清楚，鹿班掌柜的絕對不會把他們當回事的，依然會源源不斷的拍打手過來。</br> 到時候，這母子二人肯定會被殃及池魚。</br> 老太太沒有說話，和鹿班結怨這么多年，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鹿班的心狠手辣。</br> 她當然知道蘇紅珊剛才的威脅對鹿班不管用，他們絕對會找上門來，這是必然的。</br> 她看著蘇紅珊，認真的說道：“姑娘，老太婆我有個不情之請。”</br> 蘇紅珊連忙道：“老人家，您說。”</br> 不管怎么樣，他們本來暫時是安全的，雖說鹿班的打手可能時不時的來騷擾一下，但最少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可現在，就不一定了，而這個變數是她帶去的，她就要負責。</br> “姑娘，我們母子能不能和姑娘做個鄰居。”老太太說道。</br> 蘇紅珊挑了挑眉，就聽老太太說道：</br> “其實我早都想著帶著家當去偏遠的村子里買塊地安頓下來，不管咋樣茍且偷生下去，是昌兒他不甘心，而我也總抱著一絲希望，所以我們母子就一直在這小院子里生活著，可現在……姑娘，你說的沒錯，依我對鹿班的了解，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在這里必然是住不下去了。”</br> “姑娘，老婆子我看的出來你是個好人，而你相公身手了得，鹿班那些人就算是找到你們也不敢拿你們怎么樣，老婆子就想和你們比鄰而居，這樣一來，遠離鹿班的視線，昌兒雖說不能來鎮上做工，卻也能接村里的一些活計。”</br> “不瞞姑娘說，我這兒子我知道，其實他很喜歡做那些活兒的，他的那些工具被他保護的好好的，每日都拿出來擦拭好幾遍，走到哪里帶到哪里，生怕有些損傷，是老婆子我沒用，才讓他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br> “姑娘如果愿意的話，姑娘家需要的家具門窗，我兒子全部免費給姑娘做了。”</br> 老太太的決定，情理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實在是老太太之前反對的太激烈了，這會兒忽然同意，還要搬去和她做鄰居，都讓蘇紅珊一時半會兒的有些接受不良。</br> “老人家，你認真的？”</br> 雖然是問話，可蘇紅珊卻已經在心里琢磨著這母子二人跟他們回去住哪里的問題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