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倆孩子嚇成這樣來叫爺奶去主事, 魏家老兩口都不敢耽誤片刻,天色漸暗, 回家拿上電燈, 留魏春華在家看家,宋月明和衛(wèi)云開出來一看,也得回去拿電燈鎖上門跟著去, 留魏春華和魏老太在家看家。
王寶珍一手牽著一個孩子, 六個人拿著兩個電燈,深一腳淺一腳往魏愛軍家里走。
兩個兒子離老院的距離很近,不到一百米, 魏家在這里有一片大宅子, 平均分成兩個兒子, 加上年齡差不多,蓋房子的時候咬牙勒緊褲腰帶給蓋的一模一樣,每家都是三間瓦房加一間廚房, 在七年前來說是村里頂好的房子。
兩家是隔墻鄰居,老二家里一打架,老大家的人就能知道, 進(jìn)門一看齊樹云就扶著腰干嚎:“二弟, 可別打了,你再打,那錢也要不回來了!”
一聽牽扯到錢,衛(wèi)云開和宋月明對視一眼,立馬想到馬鳳麗娘家兄弟定媒送彩禮差的那五十塊錢。
院子里還有四五個鄰居在看笑話, 魏根生和王寶珍上前去,一人拉開一個。
“這是干啥?都多大了還打架?也不看看孩子都嚇成啥樣了?”
“老二,你給我松手,再動一指頭我拿鞭子抽你!”
魏根生年輕時候當(dāng)兵,在老首長身邊做過近十年的警衛(wèi)員,年老回鄉(xiāng)是個和氣人,輕易不會動怒,魏愛軍小時候一年一次才見到他一次,但魏根生積威深重,他立刻收回手,打個酒嗝,眾人這才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酒氣,而魏愛軍什么自知理虧,一臉喪氣的站到角落里。
馬鳳麗頭發(fā)被揪成了雞窩,衣裳上都是土,宋月明走過去和王寶珍一起把她扶起來,給她拍拍袖子上的土,不曾想,馬鳳麗一把把她推開,宋月明被這一股力推的向后退,直接撞到了墻上,頭碰到墻上咚的一聲響。
“月明!”
衛(wèi)云開想也不想扔開電燈,跨步過去扶她,王寶珍也是一驚,連忙拉她,但根本沒拉住。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衛(wèi)云開就抓住了宋月明的胳膊,眸底都是焦急:“有事沒?”
宋月明被他拉起來,下意識摸摸后腦勺,茫然的搖頭:“沒事,不疼。”
她是后背撞到墻上,冬天穿的衣服厚,也不覺得疼。
“月明,沒事兒吧?馬鳳麗,你這是干啥,你弟妹好心好意來扶你,你這是想干啥?翻天啊!”王寶珍厲聲呵斥。
衛(wèi)云開抿著唇,冷峻的側(cè)臉盡是冰霜,他握緊宋月明的右胳膊,低沉的聲音并不掩飾怒氣和詫異:“二嫂,你有事說事別動手!”
滿身狼狽的馬鳳麗哼了一聲:“你們魏家的男人不是都能打,有本事你來打我啊?我為啥動手,宋月明自己不清楚?我找她辦一件事不給我辦就算了,扭頭還來告狀?真以為自己金貴,揣著手看俺家笑話,現(xiàn)在俺倆打架了,你滿意了?”
她連說帶比劃的,宋月明甩開衛(wèi)云開的手,上前一步拍開馬鳳麗的手,眼神冰冷,毫不客氣道:“馬鳳麗,你喊的比誰聲音都大,我怎么你了,你給我說清楚,少指桑罵槐的!”
這一拍,她用了絕對的力氣,響亮的聲音在小院里回蕩。
圍觀的鄰居都瑟縮了一下,滿眼看好戲的眼神,這夫妻倆打完還不算,新媳婦再跟二嫂再給打一架那可真是熱鬧!
站在人群之前的齊樹云忽然心虛,想后退一步,悄悄回家去,誰知道還沒動一下,魏愛國從門外進(jìn)來,顯然也是聽到這院子里的喧鬧才過來的,這下子齊樹云想走都不成。
馬鳳麗被打的手背發(fā)麻,抬手就要打,立馬被王寶珍抓住胳膊,三個兒媳婦打起來,娘家人都過來能把家里鍋砸了!
“你再打人試試,人家月明咋著你了?”
馬鳳麗冷哼一聲:“老三家有出息你就護(hù)著唄,再護(hù)也不是你親生的!”
這話惹惱了魏根生,老首長把唯一的孫子托付給他是絕對的信任,他發(fā)過誓絕對不會讓衛(wèi)云開受半點(diǎn)委屈,誰知道兒媳婦倒對這事有意見!
“馬鳳麗,你要是不想過了就去把你娘家人請過來,咱們找個日子找個場好好說道說道,別跟斗雞似的見一個斗一個!”
公公一發(fā)話,馬鳳麗心里就怕了,揚(yáng)起來的手也給收回去。
但說話的架勢一點(diǎn)不弱,擰著脖子說:“我跟宋月明借五十塊錢,她不借給我就算了,還到處說!不就是想看笑話嗎!”
宋月明啼笑皆非:“從昨天到現(xiàn)在你看見我跟誰說過你借錢的事兒了?你別張口胡說!我是閑的沒事干了看你家笑話?你長的好看?!”
她說著淡淡瞥一眼衛(wèi)云開,馬鳳麗來借錢的事兒她就告訴給衛(wèi)云開一個人,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衛(wèi)云開被她這一眼看的渾身一涼,他也是一頭霧水,但不忘解釋:“月明就跟我說過你家要借錢,我說等二哥來找我,但從昨天到現(xiàn)在我上班下班沒見過別人,更是三四天都沒見過二哥了!”
魏根生深吸一口氣,勉強(qiáng)笑著請圍觀的鄰居回家睡覺,等人散開讓強(qiáng)強(qiáng)和琳琳去睡覺,再讓剩下的大人進(jìn)到堂屋里,一副非要把這件事掰扯清楚地架勢。
“從頭說說咋回事!老二,你啞巴了,你打人恁大勁?給我說說!”
魏愛軍先打個嗝:“爸,家里沒錢,馬鳳麗還要給她娘家兄弟拿錢,強(qiáng)強(qiáng)明年還要上學(xué),連學(xué)費(fèi)都掏不出來,拿啥上學(xué)?”
魏根生扭頭看向馬鳳麗:“該你說了,我不偏袒誰,你倆都給我把理由說出來!”
“俺兄弟結(jié)罷婚就能把錢還回來,最慢也不會耽誤強(qiáng)強(qiáng)上學(xué),再說,強(qiáng)強(qiáng)上學(xué)也用不上恁多錢,讓他舅用一下能咋?就這,魏愛軍都不同意,說不讓我給!我就去找老三家了,她不愿意借。”
王寶珍頓時明了:“你今天上你娘家送錢去了?拿的你家的錢?”
馬鳳麗不說話,算是默認(rèn)。
“那為啥打起來?”
馬鳳麗看一眼威嚴(yán)的公公,囁嚅道:“我回來愛軍就問我是不是把錢拿走了,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肯定是宋月明說的!”
宋月明忍著翻白眼的沖動:“二哥,你咋知道錢沒了?”
魏愛軍打個酒嗝,老老實(shí)實(shí)的回答:“是大嫂說的。”
宋月明冷笑出聲:“馬鳳麗,齊樹云跟二哥說的事兒,你賴到我身上,我好欺負(fù)是不是?客客氣氣對你,給你臉了?”
滿室皆靜,王寶珍跟嚇一跳似的看著從娶進(jìn)來就文文氣氣的小兒媳婦,咋還突然發(fā)火了呢?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視線才轉(zhuǎn)向瑟縮著的齊樹云,魏愛國第一個埋怨:“齊樹云你瞎說啥?”
齊樹云一挺肚子,也擰著脖子:“是三弟妹跟我說的,要不然我哪能知道二弟妹找她借錢,再說,就五十塊錢三弟妹也不借給,也太小氣了點(diǎn)!”
從前小叔子沒結(jié)婚,手里閑錢多又大方,雖然性子冷了點(diǎn)悶了點(diǎn),但對孩子很不錯,幾個孩子鬧著讓小叔買糖吃,十次有八次都能成功,每次買回來的好東西,公婆做了都會叫孩子們過去吃,但小叔子結(jié)婚后,這些福利統(tǒng)統(tǒng)沒有了!
衛(wèi)云開冷冷看了齊樹云一眼:“我們家的錢是我收著,大哥二哥從前找我借錢,我哪次沒給?”
不等旁人咋說,宋月明又接著問:“齊樹云,從昨天到現(xiàn)在我就今天上午見過你,跟你說了啥,咱媽都聽的清清楚楚!昨兒上午馬鳳麗找我,出來的時候好幾個人也都見過!這倆天新院的大門一直鎖著,出來進(jìn)去的人都有數(shù)兒,你們倆倒是說說我到處跟誰說了?”
這事兒王寶珍確實(shí)可以作證,她連忙說:“我都見過!月明一直給家打毛衣,咋會到處說你們的閑話!她脾氣恁好,你倆當(dāng)嫂子的咋”
齊樹云撇撇嘴:“媽,你就是偏心”
她還沒說完,魏愛國揚(yáng)起手就要打人,齊樹云挺著肚子上前,一個勁兒的說:“打打打,朝我肚子上打,把你兒子打沒正好!”
“愛國,可不敢打,她才懷孕”
馬鳳麗這會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揉揉發(fā)麻的臉,一時不確定是該相信誰,她跟齊樹云做這么多年妯娌齷齪不斷,可宋月明也不是個軟茬子,她這是把兩個都得罪了!
堂屋里鬧哄哄的,魏根生惱的猛一拍桌。
“愛軍,齊樹云怎么跟你說的?”
魏愛軍又打一個酒嗝,“大嫂跟我說,馬鳳麗回娘家了,估計給娘家送錢去了,我回來一看錢少了五十。”
“齊樹云,你到底咋知道的?你要是不老老實(shí)實(shí)的說,等我知道咋回事,你家孩子以后別往我那送!”
蛇打七寸,齊樹云頓時慫了,要是沒公婆帶孩子,她自己可照顧不過來,于是坦白:“我晌午從衛(wèi)生所回來碰到魏擁軍他媽,她說看見二弟妹騎著洋車子回娘家,保準(zhǔn)兒送錢去了,還說她娘家兄弟送彩禮都要送二百!”
所以,齊樹云就是聽見這一句,加上魏愛軍回來不見家里有人,喊了馬鳳麗的名字找人,倆家隔墻鄰居,她就巴巴湊上來告狀了。
王寶珍聽完哼了一聲:“李小燕跟你娘家一個村兒,你兄弟沒錢定媒可不是啥新鮮事,還捂著不讓人知道,自家?guī)捉飵變刹恢溃夷枚賶K錢彩禮,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破案了。
馬鳳麗頓時訕訕的看那一眼宋月明,頂著鼻青臉腫的臉訕笑道:“弟妹,我真不知道咋回事,你脾氣好可別跟我一樣兒,我”
宋月明冷冷瞪她一眼:“別現(xiàn)在再跟我說好聽話,沒影兒的事一個個都敢往我頭上扣,不就是看我新媳婦好欺負(fù),你倆,我惹不起躲得起!”
她說完,劈手奪過衛(wèi)云開手里的電燈,抬腳出了堂屋門,往外走,腳步極快!
“開子,你快去跟著,月明這是要干啥去?”
王寶珍話沒落音,衛(wèi)云開已經(jīng)追出去了!
齊樹云撇撇嘴,很是無所謂的說:“三弟妹脾氣真大,也不知道以后老三能不能制住她!”
魏愛國忍無可忍,一巴掌扇到她臉上,怒道:“齊樹云,你給我老實(shí)點(diǎn)!”
壯年男人一巴掌扇到臉上足以讓人有一陣子的頭暈眼花,齊樹云頭一偏,捂著臉又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小聲哭起來。
一旁旁觀的王寶珍心猛一跳,氣惱的在為魏愛國肩膀上拍一下:“你打她干啥?哎,你們兩家子真是讓人操不完的心,都不是小孩兒了,天天吵架打架讓鄰居看笑話好玩是不是?”
魏愛國沉默著不說話,魏根生瞟他一眼,心知剛才那巴掌根本沒用力,真下力氣打,齊樹云根本站都站不穩(wěn),他垂著眼皮沒戳破。
“你倆咋不打了,繼續(xù)打?”
魏愛軍和馬鳳麗都低頭不語,魏根生見狀,冷哼一聲背放著手朝外走,王寶珍也要跟出去,這大晚上的,小兒媳婦不會是回娘家了吧?
“月明、月明!”
衛(wèi)云開跟著出來,三兩步就走到宋月明身邊,下意識抓住她的手,結(jié)果今晚第二次被甩開,他苦笑:“月明”
他還沒想好要說什么,就到家門口了,宋月明直接用鑰匙打開新院的門,又打開堂屋門,衛(wèi)云開跟在她身后,就見她點(diǎn)亮蠟燭,這是今天才買回來的。
“別擋路,我要去洗臉。”
這是從魏愛軍家里出來她說的第一句,而衛(wèi)云開竟然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鍋里有熱水。”他干巴巴的提醒。
宋月明瞥他一眼,仍舊氣哼哼的去廚屋舀溫水洗臉?biāo)⒀溃驮谶@時,魏根生隔著院墻喊衛(wèi)云開,他猶豫片刻轉(zhuǎn)身出去。
魏根生一見他出來松一口氣:“月明回來了吧?”
衛(wèi)云開點(diǎn)點(diǎn)頭:“在家。”
“你跟他說說好話,你那兩個嫂子唉,簡直沒法說!”魏根生也愁,年輕時候他回來一趟,下次回來就能見著多個孩子,能做的就是盡力給家里寄錢,孩子抱的都少,再說孩子小時候沒教育過,選兒媳婦定媒他又沒插手,現(xiàn)在弄倆事兒精回來,他想想都覺得難受。
衛(wèi)云開蹙眉:“爸,你別上火。”
魏根生嘆氣,狠狠吸一口煙:“你回去跟月明說說好話,別惹她,你這一姓也就你一個,有個厲害媳婦,不是壞事兒!”
衛(wèi)云開失笑:“我知道,爸,你回去睡吧。”
“唉。”
魏根生轉(zhuǎn)身走了,衛(wèi)云開關(guān)上這道門,順手栓上門往里走,廚屋里已經(jīng)沒有亮光,亮光在臥室,他腳步一頓先去洗臉?biāo)⒀溃仁帐昂藐P(guān)上兩道門,宋月明已經(jīng)背對著他躺在床上。
衛(wèi)云開坐在床邊,思索著魏根生的話,也沒吹燈,而是和衣坐在床上,俯身觀察她的神情,呼吸也不可避免的打在她臉側(cè)。
“月明?你睡著了?”他聲音特意放的很輕,瞧見她藏在頭發(fā)里半遮半露的白皙耳朵,無師自通的低頭啄吻,而后慢慢挪到臉頰。
宋月明緩緩睜開眼,扭頭看他:“衛(wèi)云開,你們家人太欺負(fù)人了!”
肯說話就行,這是衛(wèi)云開心里第一個念頭,下一刻他斟酌后,開口:“對不住,你要是想出氣,隨便打我都行。”
宋月明忍很久,終于忍不住翻個白眼:“我有那么窩里橫嗎?為什么打你?你們都愛打人?”
“沒有,這不是要讓你出氣?不能一直憋著,氣壞了對身體不好。”
“聽誰說的?”
衛(wèi)云開沉默一瞬,老實(shí)交代:“奶奶,爺爺每次惹她生氣,她就說她要出氣,爺爺就說隨便打,他皮糙肉厚,不怕。”
宋月明哼了一聲:“你又沒惹我,我干嘛打你?”
其實(shí),衛(wèi)云開今晚的表現(xiàn)算不錯了,不借錢的事兒也都攬?jiān)谒砩希卧旅髡娌皇巧臍猓退銊傞_始有一部分,那也是生所有人的氣,他純粹是被連帶的。
衛(wèi)云開凝視著她如水的雙眸,很認(rèn)真的說:“但今天真的委屈你了。”
是他不好,如果是他從前的家里,應(yīng)該不會有那么多煩心事來惹她。
宋月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從被窩里坐出來,衛(wèi)云開起身將床尾的棉襖給她拿過來披上,兩人靠在床頭,她說出心里話:“云開,我以后跟這兩個嫂子是真的處不來。”
她其實(shí)是個挺自我的人,不喜歡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以前還被親戚說:獨(dú)。
“我寧愿自己一個人玩兒,也不愿意跟她們玩。”
“我明白,你不用遷就她們。”衛(wèi)云開知道兩個嫂子愛占便宜的性子,平時接觸也有限,更何況她們也不敢真的惹到他頭上,看在魏根生老兩口的面子上,他完全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xiàn)在,他不能讓宋月明一直對她們?nèi)套專m然計較這些事很不男人。
“我跟大哥二哥他們該怎樣怎樣,你自己在家過的舒服就行,不用管她們,等以后”
衛(wèi)云開不太喜歡說沒把握的事情,從前他的身份讓人避之不及,若不是這兩年形勢好轉(zhuǎn),他不會愿意結(jié)婚連累妻子,他希望給妻子、以后的孩子更好的生活,但又捉摸不透時局變幻。
宋月明眼睛一亮,扭頭問:“等以后,我們?nèi)コ抢镒。瑢幔俊?br/>
“嗯,咱們努力掙錢。”
宋月明彎唇一笑:“那我不生氣了。”
衛(wèi)云開莞爾,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他從一開始注意到的就是她的大方不扭捏,不會壞心的算計,善良又溫柔。
不過,話出口,他只是聲音低啞的夸一句:“好月明。”
宋月明勾著他的手指,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狡黠道:“但是我想回我媽家住幾天。”
他傻了:“為什么要回去?”
“人家在婆家受委屈的姑娘都要回娘家住的。”
“月明”
“哼!”宋月明脫掉棉襖又鉆回被窩里,衛(wèi)云開也只得跟著脫掉厚衣服鉆進(jìn)去,履行暖被窩義務(wù)。
倒是可憐燭臺上的蠟燭,兢兢業(yè)業(yè)燒完,徹底熄滅了,只留下一縷青煙。
但我此時,終于看清你嬌媚的模樣。
早晨,衛(wèi)云開按時睜開眼,宋月明就窩在他懷里睡的正香,他要起床,也只是睜開眼看他一眼,睡的臉頰紅紅,就像他小時候養(yǎng)的小奶貓,不情愿的被吵醒,閑閑看他一眼又閉上眼睛繼續(xù)睡。
她總能勾起那些他不敢觸碰的美好回憶,但重新浮現(xiàn)在腦海里,意外的開心。
時間還早,他穿好衣服戴上手表去廚房做飯,這些事情小時候爸爸教過他,這些年看人做飯也能知道一二,賣相不行,但可以入口。
只是,今早選擇的是稍高難度的雞蛋餅,宋月明喜歡吃這個,但一定不喜歡吃糊掉的雞蛋餅。
“你做的雞蛋餅?”
衛(wèi)云開回頭,笑容尷尬:“我不知道為什么,雞蛋餅不能成型?”
宋月明走過去看了一眼:“你面糊太稀”
“算啦,你還是燒鍋吧,等我洗洗手刷牙,那個不能吃的也扔了吧?倒給豬就行。”
媳婦這么吩咐了,衛(wèi)云開也只得聽從,他們沒養(yǎng)豬,但老院有兩只豬,被他禍害的白面雞蛋要盡快讓豬毀尸滅跡,要不然被老人家看到肯定會覺得可惜。
衛(wèi)云開把糊掉的雞蛋餅倒進(jìn)豬圈的食槽,看著兩只豬吃的差不多才轉(zhuǎn)身離開,誰知道剛好碰上每天來豬圈例行檢查的王寶珍。
“開子,你干啥呢?”
衛(wèi)云開把碗扣過來,免得她看到碗內(nèi)的油腥,淡定解釋:“一點(diǎn)剩飯湯,我倒給豬。”
王寶珍不在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先看看新院的方向,小聲問:“月明咋樣了?沒生氣了吧?”
“好點(diǎn)了吧。”衛(wèi)云開也不是很確定的說。
王寶珍嘆口氣,就要從兜里掏錢:“你今兒回來給她買點(diǎn)好吃的,她脾氣好,那倆混球我真難管,你放心,我肯定不叫她們再欺負(fù)月明。”
衛(wèi)云開當(dāng)然不會要,拿著碗大步離開:“媽,我手里有錢,你留著吧。”
可他心里還有一句話,脾氣好也不能活該被欺負(fù)。
早飯過后,衛(wèi)云開推出來自行車,欲言又止的,宋月明只當(dāng)沒看見,他指定是想問她會不會回娘家,家里只有一輛自行車,她除非借一輛自行車,否則要徒步走十里地回去嗎?
“你不走嗎?”
衛(wèi)云開動了動嘴,卻問:“你有想吃的沒,我下午買回來。”
宋月明想了想;“我想吃排骨。”
“好。”
“行啦,快走吧,再不走你該遲到了。”
衛(wèi)云開笑笑,推著自行車出去朝外走,這次開的是新院大門,宋月明看他騎到路口轉(zhuǎn)彎才回家。
宋月明吃過早飯正打算把剩下半只袖子的毛衣給打好,誰料大姑宋衛(wèi)琴突然來了,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宋月明去過宋衛(wèi)琴家兩次,宋衛(wèi)琴還是第一次到這兒來,主要是串門就留飯她不好意思來。
“月明,昨晚兒咋回事?我聽說你家人打架了?沒事吧?”
宋月明搖頭:“挨打的不是我,大姑,你咋聽說的?”
宋衛(wèi)琴攤手:“還不是吃飯的時候串門聽見人家說的,我還以為有啥事兒,吃完飯就來了,你跟云開沒吵架吧?”
“沒有,是他們兩家的事兒。”宋月明大致講了一下魏愛軍兩口子吵架的緣由。
宋衛(wèi)琴聽完就笑:“二百塊的彩禮是要娶個天仙回來?你當(dāng)誰都跟你比?”
“大姑!”
“我真不說玩笑話,月明,你手里的錢可得攥緊了,別都讓人給你撈走了,你以后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我知道。”
宋衛(wèi)琴看侄女面色紅潤,一點(diǎn)都不像受委屈的,拍拍腿站起來:“行,你沒事就行,要是有事就去俺家叫我,你那幾個哥都不是吃干飯的,我去找你媽說說話。”
別以為娘家人看不著就敢欺負(fù)老宋家的人,她就在眼跟前站著呢!
宋月明只有說感謝的份兒。
宋衛(wèi)琴擺擺手,轉(zhuǎn)身從新院大門出去,從老院大門進(jìn)去,王寶珍剛伺候魏老太喝完麥乳精,正準(zhǔn)備壓水洗洗衣裳,抬頭一看宋衛(wèi)琴從門外抬腳進(jìn)來,頓時心虛。
“寶珍,洗衣裳吶。”宋衛(wèi)琴的夫家和魏根生家差著輩分,宋月明嫁給衛(wèi)云開,他們就不好在輩分上較真兒,索性直接叫名字,還顯得親近。
王寶珍連忙擦擦手,訕笑:“衛(wèi)琴來啦,快,坐。”
宋衛(wèi)琴笑瞇瞇坐下,只字不提昨晚聽到的八卦,而是站在媒人的立場說:“他倆結(jié)婚我還沒來看過,人家都說媳婦娶進(jìn)房,媒人扔過墻,我這可是給自己親侄女做媒,肯定得看看倆人過的好不好,你說是吧?”
“那是,那是,俺家絕對不會虧待月明,她人好脾氣也好,跟開子過的挺好的。”在昨晚前,王寶珍是真的以為宋月明脾氣好,可昨晚看過她厲聲厲氣的模樣就明白,人家只是不那么計較,但真惹到臉上,絕對不是好欺負(fù)的!
“那就中,咱這都是當(dāng)婆婆的人,兒媳婦啥樣兒咱自己心里清楚,以后還要指望人家,現(xiàn)在可不能虧待人家,要不然等以后動都動不了兒媳婦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哭都找不著地方。”
“就是,就是。”
王寶珍十六就跟魏根生結(jié)婚,今年還不到五十,下地干活啥都不耽誤,可到老年,那還真說不好啥樣。
宋衛(wèi)琴也不說嘮叨太多,很快轉(zhuǎn)移話題,說起臘月家里殺不殺豬,明年養(yǎng)幾個小豬,她沒有久坐,玩一會兒就在王寶珍的百般挽留下回家了,走之前還不忘跟宋月明打聲招呼。
王寶珍回到院里,兩院之間那道門還關(guān)著,她猶豫要不要過去說句話,那倆兒媳婦今天肯定是不敢來了,一個嗷嚎著養(yǎng)胎,一個兩口子都是鼻青臉腫的,肯定都不敢出門。
可她過去,她咋說呀?真要她賠禮道歉,她拉不下來臉,于是琢磨著待會兒找件破衣裳準(zhǔn)備去新院用用她的縫紉機(jī),再說兩句話先讓這事兒過去。
唉,這輩子就沒個消停時候,真是上輩子造孽!
王寶珍一天天的事不少,洗好衣裳還要喂雞吃點(diǎn)東西,剛把不能吃的白菜疙瘩剁碎,放到食盆子里,就聽隔壁有人說話。
“月明,月明!在家不?”
是宋建兵來敲門。
宋月明放下只剩收尾的毛衣袖口,一路小跑的去開門,門外宋建兵推著自行車喜氣洋洋的。
“大哥,你咋來了?”
“我給你來報喜啊,昨個兒你嫂子生了,又給你生個侄子,八斤多,這不,今個兒一大早咱媽就催我來給你跟咱大姑報喜!”
“那真好,大哥,你快進(jìn)來坐!你怎么過來的,好找嗎?”
宋建兵大笑:“小妹,我先去咱大姑家,她給我一指我不就知道你家擱哪兒了?不過你家里收拾的不賴!”
宋月明給他倒一杯開水暖手:“哥,你還去誰家報喜?”
“沒誰家了,第二個孩子又不圓酒,就跟近邊的親戚說一聲。”
“那,你一會兒回家不?”
“回家啊,不回家去哪兒?”
宋月明抿唇一笑:“大哥,你帶我回家唄。”
宋建兵想也不想的說:“行啊誒,你回家干啥,不是,你現(xiàn)在就去?”
“我想回家看看,哥,你歇會兒咱就回去,我去那邊說一聲。”
她說著就往老院走,宋建兵叫都叫不住,這是咋回事?結(jié)婚還不到一個月,妹妹就鬧著回家,難道被婆家人欺負(fù)了?可剛才大姑一句話都沒說啊!
宋月明開門的時候,王寶珍還在心事重重的喂雞,門一響立刻扭頭看過去。
“月明?”
“媽,剛才俺娘家大哥來報喜,給我添了個侄子。”
王寶珍立刻笑呵呵的說:“那挺好,倆兒子了吧?”
“對,媽,我跟俺大哥回去一趟,等云開下班回來你跟他說一聲。”
“啊?”
宋月明笑笑:“媽,那我待會兒就走了啊。”
她也不等王寶珍回答,轉(zhuǎn)身回到門內(nèi),又把門栓拴上,回到堂屋,宋建兵已經(jīng)喝完水,皺著眉頭問:“月明,是不是有啥事?”
“沒啥事兒就不能回去看看了?我拿點(diǎn)東西就走!”
“云開呢?”
“上班去了。”
宋月明拿了二十塊錢,家里有她提前買好的紅糖和布,雞蛋剩下五六個不夠拿,也不用現(xiàn)在就拿過去,她瀟灑的拿上鑰匙鎖門,再把雜物房里那條草魚提上,等關(guān)好門,笑意盈盈的說:“大哥,走吧?”
宋建兵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但妹妹要回家肯定沒意見,大門鎖好,他騎上車,宋月明坐在后座,兄妹倆就這么回去了。
十里地的距離仿佛一眨眼就能到,到了家門前,宋月明無比自然的進(jìn)去。
黃梔子正在給王娟做月子飯,驟然看到出現(xiàn)在眼前的閨女還以為看錯了:“月明,你咋回來啦?”
“媽,沒事兒我就不能回來了?”
“當(dāng)然不是!”
“嫂子醒著沒,我先去看看她?”
“醒著呢!”
宋月明進(jìn)到西屋,真是把王娟給嚇一跳,問的都是一樣的問題,宋月明也是一樣的回答,把帶來的東西放下,再給五塊錢紅包。
“嫂子,我來得急,家里雞蛋不夠就沒拿,下次來給你帶。”
王娟連忙擺手:“都是一家人,客氣啥!”給這么多東西已經(jīng)是意料之外。
小嬰兒還在襁褓里熟睡,不到一天的功夫臉上還是皺巴巴的,臉蛋胖嘟嘟的,跟大寶倒是很像,宋月明看了一會兒違心的夸贊好看。
黃梔子將月子飯送進(jìn)來,是一大碗打了五個雞蛋的紅糖疙瘩湯,她放下碗讓王娟吃飯,拉著宋月明到堂屋說話,自己閨女啥樣她最清楚不過,今兒要不是沒事絕對不會回來。
“到底咋回事?”
宋月明癟癟嘴,對自己親媽沒什么好隱瞞的,直接將昨晚的事說一遍。
黃梔子聽完就冷哼一聲:“你這倆嫂子真是不要臉,你昨個兒要是繼續(xù)忍著,就等著她倆騎到你頭上來吧!”
“我有這么沒用嗎?”宋月明本來就沒打算忍著,索性直接撕開,讓她們知道知道自己啥脾氣。
黃梔子挑眉一笑:“你可是我生的閨女!你婆婆也真是,她這是知道清亮人好惹,糊涂人難纏!你回娘家就對了!”
清亮人好惹,糊涂人難纏。宋月明默默在心里把這句話念一遍,確實(shí)是這個道理,讓人家知道自己是個不好惹的,以后就省事了。
確定閨女沒大事,又問了帶過來的禮,覺得給的十分厚,給自己漲面子,黃梔子高高興興的問:“想吃啥,媽給你做!”
女婿不來請,她就真讓閨女住家里,管他結(jié)婚不滿月能不能空新房呢!
“我想吃”排骨。
好像鴿了衛(wèi)云開。
冬天里農(nóng)機(jī)站沒啥事兒,眾人都挺閑,衛(wèi)云開是農(nóng)機(jī)站炙手可熱的技術(shù)員,懂得又多十分老道,連工作好幾年的老技術(shù)員都經(jīng)常跟他請教問題,他每次都解答的很全面。
今天,衛(wèi)云開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到了下午琢磨著時間差不多,跟交好的同事打聲招呼,很不尋常的早退了。
這個點(diǎn),副食品商店的好排骨都被搶購一空,黑市倒能買著,還是上等的肋排,衛(wèi)云開很舍得,一口氣要了四斤,讓人給他包好,結(jié)果賣給他豬肉的還問:“開哥,你自己收手不干了?”
衛(wèi)云開回的簡潔:“還沒到時間。”
“那開哥有好貨給我留點(diǎn),今年累的不輕得過個好年!”
“行。”
拿好排骨匆匆忙忙的往家趕,可到大門口看到鐵將軍把門還是愣了,家里有人一般不會從外面鎖門,他開門進(jìn)去,堂屋門也鎖著,放下排骨轉(zhuǎn)到老院。
“媽,月明不在家?”
王寶珍心虛的抬頭:“月明她大哥來報喜,她跟著回娘家了。”
衛(wèi)云開:“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清亮人好惹,糊涂人難纏。清亮人是方言,大概意思就是,明事理、腦子清楚的人。還有我反對家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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