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車子進入廂紅旗路并拐上玉泉山路,一路上便可看到不少禁鳴的標志。這里和頤和園近在咫尺,本同屬“三山五園”,如今卻又有天壤之別。一邊是人來人往的風景名勝,一邊卻是行人止步的軍政禁地。
    從昆明湖上放眼眺望,便可以看到西面的山頂寶塔聳立,周圍郁郁蔥蔥,那便是玉泉山和玉峰塔。黨旗剛來北京時還曾對這一片表示好奇,只后來聽說是這里與中南.海并稱京城兩大禁地,便滅了心思。再后來周培也曾心血來潮說帶她進玉泉山溜達溜達,開開眼界,當時她拒絕了,現在卻已經想不起當初拒絕的理由。
    玉泉山腳下高墻林立,警備森嚴。
    周頌玉翻出一堆通行證塞在擋風玻璃下,順利通過第一道關卡,車子便開進了高墻內,平地行駛一段路程后沿著山道漸漸上行,上行數百米再遇第二道關卡。
    進入玉泉山,才發現山上稀稀落落建造了數十棟別墅。所有的別墅都只有兩層樓高,獨門獨院,被周邊高大的喬木和密集的灌木叢所包圍,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遠觀玉泉山便只見層層疊翠,極大程度上保護了領導人們的*。因別墅坐北朝南的格局和山勢的變化,院內的光線又得到了充足的保障,的確是頤養天年的佳所。
    車子行到半山腰時遇到第三道關卡,黨旗嘆息一聲:“忽然覺得領導們也挺不容易的,做個平凡人也蠻好的。”
    周頌玉笑了:“領導們可用不著你在這兒替他們愁心思,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黨旗扭頭看他。
    周頌玉看了她一眼,故作神秘的說:“秘密就是——我也不愛住這兒。”
    黨旗很無語:“切!這也叫秘密?煩人。話說你們家什么時候才能到啊?”
    “丑媳婦等不及見公婆了?”周頌玉調侃道,說著將方向盤往右一打,“到了。”
    黨旗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他說到了,只見眼前的別墅風格與沿途上來看到的別墅大致相似,歐式的構造糅合了中式古典的精粹,中西合璧卻沒有任何違和感,不會讓人覺得不倫不類。只是外觀上的翻新也掩蓋不了歲月的塵埃,這棟別墅的年頭絕不會太淺,她猜,至少比她的年紀要大許多。
    別墅院子的小門是虛掩著的,輕輕推開即可。一腳踏進院子,黨旗才真正有些感到局促不安,回想怎么就這么一路被他騙來了呢?
    周頌玉看出她的緊張,便伸手過來要牽她進去,黨旗身子一側,避了開去,小聲對他說:“別拉我,被人看見多丟人啊。”
    對于她這種別扭的堅持,周頌玉也沒多說什么,只笑了笑便徑自走了上前,黨旗則像個小媳婦兒似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
    “六兒?你怎么突然回來了?”老太太從沙發上站起身,忙不迭走了過來,捏了捏周頌玉的手臂彷佛在確認是不是真人一般。
    “怕老太太您在家太想我,想出毛病來,所以就回來看看您。”周頌玉攬著老太太的肩笑著說道。
    老太太在他身上用力一拍,笑罵道:“貧嘴。你還好意思說,多久沒回來了?回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我好讓蓮嫂多燒點菜啊。”
    “打電話就沒驚喜了,也省得您跟著折騰。”放開老太太,周頌玉將黨旗拉到身邊,介紹道:“老太太,這是黨旗,。您不整天讓我把人帶回來給您瞧瞧的嗎?這不,我把人給您帶來了,您可仔細瞧好了。”
    黨旗窘得要命,剛剛站在邊上她就在思考到底怎么稱呼周頌玉的母親,按老太太的年紀,她叫奶奶足足的,周培也是叫奶奶的。可按周頌玉的輩分,她喊奶奶明顯不合適,叫伯母?還是叫阿姨?
    結果被周頌玉這么一介紹,她腦子就暈掉了,也忘了要叫人。
    周頌玉朝她看了看,眼神示意她叫人,她這才回過神,連忙叫了聲伯母。
    老太太倒不甚在意,而是真聽兒子的話仔細打量了一番黨旗,然后笑著同周頌玉說:“瞧著真人比照片上標致多了,蠻好,蠻好。來來來,都別傻站著了,趕緊過來坐。”說著又朝廚房方向喊了兩聲,“蓮嫂,蓮嫂——”
    “哎,來了——”蓮嫂匆忙從廚房間小跑了出來,見是周頌玉回來了,還帶了位姑娘,便心領神會地說:“原來是六哥兒帶客人回來了,我這就準備茶點去。”
    老太太坐在正中的主沙發上,黨旗坐在她左手邊的雙人沙發上,本想著周頌玉過來跟來坐一起,誰知他偏偏坐到她對面去了,還翹著二郎腿,悠閑得不得了的樣子。
    三人坐下后老太太也不急著問話,而是復又仔細打量了黨旗一番,剛剛時間太短,只瞧了個大概。看這姑娘素面朝天穿了身運動服就來了,老太太覺得挺有意思,她知道現在的小姑娘個個都臭美得厲害,敢這么出門的還真不多見。
    黨旗被老太太盯得頭皮都發麻了,可老太太沒開口,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偷偷拿眼神朝周頌玉示意,讓他趕緊救場。
    周頌玉收到媳婦兒求救的眼神,自然要出手相助一番,瞧他家老太太也瞅得差不多了,便開口道:“媽,您再這么看下去,會把人嚇跑的。”
    老太太收了視線轉向周頌玉,說:“你小子,這就心疼了?我還什么都沒問吶。”
    “您問,今兒您盡管問。不過我先跟您說明了啊,您要是問題太犀利,把人給嚇住了,我可不敢保證下回還能不能把人給帶回來。就今天還是我先斬后奏,直接把人給您帶來的,她到了這兒才知道是要來見您,怪我沒提前告訴她,沒給您準備見面禮呢。”周頌玉說道。
    老太太心說,這就難怪了,又道她家六兒真精,素著臉就把人領來了,她也能好生瞧瞧這姑娘的模子到底如何,不是她說,現在的化妝技術太厲害了,幾筆描描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哪像她們那個年代的姑娘,標致就是標致,純天然的。
    “不用準備,你們人來就行了,家里什么都不缺。旗旗,我可以這么叫你吧?”老太太笑著看向黨旗,見她點點頭,便接著說道:“聽六兒說你是蘇州人?蘇州哪里的?”
    黨旗說:“我家就在相城區,其實我只能算半個蘇州人,我七歲前都是在南充生活的,后來才舉家遷到蘇州,所以我也算半個四川人。”
    “哦,是這樣。那你后來有回過南充嗎?那邊現在發展得也不錯。”
    黨旗搖了搖頭,雖然不太愿提及,但還是老實說了:“后來就沒回去過了。以前在那邊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父母對那兒產生了抵觸,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再回去看看。”
    老太太聽了便沒再追問,雖然心里也有些好奇,但想來也知道必是一些不好的回憶才會讓這一家舉家遷移到千里之外,并且再也沒有回去過。唉,話說她一晃也好多年沒回過吳江了,前一陣聽說撤市并區,給并到蘇州城區去了。
    周頌玉一直在邊上漫不經心地聽兩人對話,對于她曾在四川生活過的事情,他還真是第一次聽她主動提起。他忽然發現,他對她的了解真的太少了。這種忽然間的認知讓他很不爽,于是明知要觸動她傷心的記憶,也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說說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出來。
    黨旗沉默,顯然不太愿意提起,老太太見狀便呵斥了周頌玉兩句,“這是人家的*,沒得你這么逼問的,行了,不說這個——”
    周頌玉就這么一直盯著黨旗,視線中透出他強烈的意愿,他就是想知道關于她的任何事!
    你的喜要與我分享,你的悲我幫你分擔,反之亦然,就這么簡單。
    黨旗朝著老太太微微一笑:“伯母,沒關系,其實也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我父親以前在四川的時候是做玉石生意的,生意做得還可以,便招了人眼紅。我七歲那年被綁架了,警方破了案,主謀就是我父親生意上曾經的一個合伙人,拆伙后那人發展得不是很順利,見我父親生意卻紅紅火火,便起了歹念。后來這件事讓我父親成了驚弓之鳥,他深諳樹大招風,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南充,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重新生活。”
    老太太聽了不禁點頭,“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讓你們離開南充,既然是隱姓埋名,自然不好跟旁人提及過去。這么說來,你的名字也是到了蘇州才改的了?”
    黨旗點點頭,他們一家都改了名字,只是黨這個姓氏沒舍得換。
    老太太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為了轉換氣氛,便改問了些別的無關緊要的。見面前雖然她還對這姑娘存了些偏見,畢竟她以前和培培好過,現在又喝她家六兒在一起,六兒喜歡,她面上不好說什么,但心里總有個疙瘩在。可見了面,她發現這姑娘很是合她的眼緣,她童年的經歷令她心疼,她的堅強又讓她欣慰。這是個漂亮又聰明的孩子,她真的很難不喜歡。
    “我知道你過去和我們家培培也在一起過,若按培培的輩分,你叫我聲奶奶也不虧的,但你們倆終歸沒那個緣分走到最后。我也不問你怎么跟六兒認識的,既然你們現在在一起了,就好好的,相互扶持照應,對對方多一點寬容和耐心。不管你們最后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希望你們能夠慎重對待感情,不要輕率下決定,更不要把感情當兒戲。六兒,你也給我聽著點。”老太太一番語重心長,就差直接對黨旗說我跟你這般大的時候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你們倆也好給我抓抓緊了。
    老太太之所以能這么快接受黨旗,主要還是一顆拳拳愛子之心,簡直發揮到了極致。人家當媽的寶貝兒子,對未來兒媳那是百般挑剔,層層把關。老太太不同,之前就說了,她現在已七十開外,很多事都看淡了,小兒子什么脾性她也清楚,不是什么女人都能拿捏住的,所以只要小兒子自己喜歡,老太太都能接受,她完全信任兒子的眼光。
    “媽,你說了這半天也乏了,回房休息會兒,我帶她去樓上轉轉,中午我們就在家吃飯。”周頌玉站起身,雙手插在褲袋里,朝黨旗撇了下頭,示意她跟他上樓。
    老太太知道他這是不耐煩聽她叨叨了,不過也沒生氣,正好她要找蓮嫂商量中午的飯菜,便揮揮手,讓他們趕緊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不算正式的見家長,暫時還不是完結的節奏,還有事兒沒交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