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br> “可我們認識十幾年,一起吃住，一起長大，你為什么會覺得在我這里,還有別的女生能越過你去？”</br> “那要不要我說得再明白點？”</br>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難過了這么久。”</br> 被周衍拽出去聊完后，郁愿滿腦子都是他這幾句話。</br> 做菜的時候是,吃飯的時候也是,就連跟大家一起過去看乘風半決賽的時候還是。</br> 直到場上變故陡生。</br> 胡元傷退離場。</br> 陳遇從小在乘風長大，他們經(jīng)常過來找他玩，跟乘風隊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熟。</br> 尤其是胡元。</br> 胡元沒什么大人架子，總是能跟他們玩成一堆，而且每次他們一來,胡元都會給他們買一堆吃的。</br> 就連這次比賽前,他也笑著說賽后要請他們吃夜宵。</br> 回家的路上,郁愿跟周衍并排坐在汽車后座，沉默地等待陳遇那邊的消息。</br> 車子開了大半的路，周衍手機才響了聲。</br> 郁愿跟他稍稍隔了點距離,看不清屏幕上的內(nèi)容，只看見他松松握在手機上的手指像是倏然收緊了幾分。</br> 她心也隨之往上一懸：“阿遇發(fā)來的？”</br> 周衍點點頭：“元哥確定是腓骨骨折了。”</br> 哪怕已經(jīng)有預感了,郁愿鼻子還是驀地一酸：“他們怎么這么難啊?！?lt;/br> 他們從小看乘風比賽長大，一路看著乘風慢慢由衰轉盛,今年是最有望奪冠的一年。</br> 所有人為了冠軍都努力了不止一年兩年。</br> 胡元這一傷，總決賽就難了。</br> 而且腓骨骨折雖然不算嚴重,但誰都知道,傷愈后的心理關才是最難過的。</br> 普通人傷個腳,事后重新恢復走路都艱難,運動員卻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恢復到在場上能跑能跳的地步。</br> 郁愿眨了下眼睛,眼淚就不由自主掉了下來。</br> 周衍沒說話，還像以往許多次那樣，伸手搭上她肩膀，把她往懷里帶了帶。m.</br> 郁愿也沒顧得上再跟他別扭，順著他的力度靠過去，刻意隔開那點距離瞬間消失。</br> 她埋頭靠在他肩膀上哭了一場。</br> 到家時，家里一片黑。</br> 宋奚若和周珣都出差去了，他們?nèi)タ辞蛸?，肯定會晚回來，也沒讓家里阿姨等。</br> 周衍先順手開了燈，才讓她進門。</br> 郁愿心情還有些低落，換了鞋，就低著頭一路往自己房間走。</br> 周衍跟在她身后，在她房門口停了停。</br> 他目光在她泛紅的眼眶上頓了下，低聲問：“眼睛要不要找點什么東西敷一下？”</br> 緩過那股情緒后，郁愿腦中忽然又閃過他那幾句話。</br> 她心里瞬間又變得一團亂，抿了抿唇：“不用了，我想睡了?！?lt;/br> 周衍沉默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么，最后又作罷，只習慣性抬手揉了揉她腦袋：“那晚安?！?lt;/br> 想睡覺只是郁愿的托詞。</br> 洗完澡躺下后，她卻沒有一點困意。</br> 郁愿躺在床上，看著屋內(nèi)熟悉的裝飾，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許多陳年舊事。</br> 她是六歲那年被接到周家的。</br> 她爸爸是警察，犧牲在一次任務中，那年她只有四歲，懵懵懂懂，但第一次體會到天塌下來是什么感覺。</br> 她媽媽早在她出生沒多久，就跟爸爸離婚，跟別的男人走了，走前她還要走了家里絕大部分東西，除了她。</br> 爸爸犧牲后，郁愿跟著爺爺生活。</br> 可爺爺沒多也病重。</br> 爺爺清正了一輩子，落魄時從不曾求過人，可為了她，做了一件在他看來算是挾恩圖報的事情。</br> 他找不到郁愿媽媽，找到了也不放心把郁愿交給她媽媽，所以求了當年在戰(zhàn)場上救過的老戰(zhàn)友。</br> 也就是周衍爺爺。</br> 爺爺去世那天，郁愿剩下的半邊天也塌了。</br> 葬禮辦完后，周衍爺爺就把她接回了家里。</br> 周衍還有個伯父，但他伯父在軍區(qū)，很少回家，伯母一人帶兩個孩子，再多一個不一定照顧得過來。</br> 周衍爺爺就把小郁愿托付給了小兒子夫妻。</br> 周珣和宋奚若一個是檢察官，一個是律師，其實也忙，但好歹都在南城本地，時常能回家，還有個跟小郁愿年紀相當?shù)膬鹤幽墚斖姘椤?lt;/br> 剛好宋奚若自己也很想要個女兒，只是平時忙得厲害，又怕生了還是個男孩，周珣也舍不得她辛苦，最后就沒要二胎。</br> 宋奚若很喜歡郁愿，當天晚上就把她帶回了家。</br> 那晚是郁愿第一次見周衍。</br> 周衍那年也才七歲，正是調(diào)皮的年紀，手也欠，見到家里這個新多出來的可可愛愛的小妹妹，就一直好奇打量，等宋奚若一沒注意，他先是伸手扯了扯她辮子，然后又捏了捏她臉。</br> 小郁愿爺爺剛去世，又突然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哪怕周珣和宋奚若表現(xiàn)得再友善，也還是害怕的。</br> 再被他這么一“欺負”，就忍不住哭了。</br> 她也沒敢哭出聲，怕叔叔阿姨不喜歡愛哭的小孩，可癟著小嘴努力忍了忍，眼淚還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br> 周衍手還捏在她臉上，愣愣忘了松開。</br> 宋奚若剛好也在這時候看過來。</br> 她走過來拍開兒子的手：“周衍你怎么回事，不是早跟你說了不準欺負妹妹嗎。”</br> “我沒有欺負她啊，我就是看她臉肉嘟嘟的挺可愛，我哪知道她那么容易就哭了?！敝苎芪嬷址瘩g了一句。</br> 宋奚若也顧不上罵他，抱著小郁愿低聲地哄了起來。</br> 周衍調(diào)皮歸調(diào)皮，被爸媽教得還是懂事的，蔫蔫地過來跟她道歉：“對不起啊?！?lt;/br> 小郁愿抽了抽鼻子，終于止了哭。</br> 宋奚若早就給她布置了一個漂亮的小房間。</br> 她帶郁愿洗了澡，又幫她把細細的頭發(fā)吹干，聲音輕輕柔柔地給她講故事。</br> 郁愿從小就沒有媽媽，她那天晚上感覺到了一點從前沒體驗過的安心。</br> 和有爸爸和爺爺在身邊時有點相同，又好像明顯有點不同。</br> 小郁愿在故事聲中居然很快睡著了。</br> 當時是夏天，宋奚若給她把空調(diào)溫度稍稍調(diào)高，又幫她把被子蓋好，才放心出了門。</br> 可她走后沒多久，郁愿就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br> 她摸了摸床頭，沒摸到開關，才想起來她現(xiàn)在在一個新家。</br> 在別人的家里。</br> 小郁愿找不到開關，屋里一片漆黑，像是處處都蟄伏著夢里那些能吃人的怪獸。</br> 她縮在床頭，害怕地哭了起來。</br> 門就這時候被敲響了。</br> 小郁愿哭聲一頓，怕得都不敢出聲了。</br> 可下一秒，門還是被打了。</br> 不止門被打開，燈也亮了。</br> 小郁愿愣愣看著門口的小男生，大眼睛下還掛著顆將掉未掉的淚。</br> 周衍是渴醒后起來喝水的。</br> 路過隔壁房間時，他卻聽見隱隱約約有哭聲。</br> “我不就捏了你臉一下嗎。”周衍驚奇地看著床上個子小小的女孩子，“你怎么還哭到現(xiàn)在了。”</br> 小郁愿抽了抽鼻子。</br> 那顆眼淚終于掉了下來。</br> 周衍以為她還打算繼續(xù)哭，嘆了口氣：“我賠你個玩具總行了吧，你等等我?！?lt;/br> 小郁愿看他說完就要出去，想叫住他又沒敢開口。</br> 好在周衍很快又回來了，他手上抱了一堆的玩具。</br> 他把那堆玩具往她床上一扔，大方地揮了揮小手：“你隨便挑吧?！?lt;/br> 小男孩的玩具都是小車子啊奧特曼之類的東西，郁愿一樣都不感興趣。</br> 周衍以為她是不會玩，就一樣樣給她展示。</br> 展示完他也不困了，反正是暑假，他就又回了屋里，拿了他最近最喜歡的游戲機過來。</br> 他抱著游戲機爬到她床上：“這個只能暫時借你玩一下?！?lt;/br> 郁愿也不會玩游戲機，眨巴了下眼睛。</br> 周衍覺得班上所有女孩子，不是，是他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長得都沒有這個妹妹可愛，忍不住又手欠捏了下她的臉：“你怎么這么笨啊，來，我教你?！?lt;/br> 郁愿對游戲也不感興趣，但她怕黑，不敢一個人睡，就低著小腦袋跟著他慢慢玩了起來。</br> 周衍到底年紀也小，玩了沒多久，又打了個哈欠：“我們明天再玩吧?！?lt;/br> 他說著就想起身。</br> 郁愿下意識扯住了他衣擺。</br> 周衍又打了個哈欠：“不睡覺會長不高的?！?lt;/br> 郁愿也不敢攔他，她松了手，可一想起剛剛的噩夢，想起那些吃掉爺爺和爸爸的怪物，眼眶又濕了。</br> 周衍哈欠打到一半停住了，一副怕了她的樣子：“你別哭啊，我再陪你玩一會兒就是了。”</br> 宋奚若第二天一早起來，本來想看下小姑娘醒沒醒，結果一打開門，就看見屋子里燈沒關，他兒子大咧咧睡在那張粉色小床上，一只手還搭在小姑娘身上，屁股下面還壓著個游戲機。</br> 周衍醒后，一睜眼就瞧見他媽媽沉著臉坐在床邊。</br> 表情很是嚇人。</br> 周衍忙坐起來。</br> 宋奚若見他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妹妹身上，趕忙把他拉住，抱出了屋子。</br> 周衍這么大人了，感覺被她抱著就很羞恥，一出門就掙扎著跳了下來。</br> 宋奚若把門關上，就開始教訓起兒子來，她伸出一根指尖，戳了戳兒子額頭：“周衍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睡到妹妹這來的，你跟我說，你今天不說出個一二三來，看我怎么收拾你?！?lt;/br> “我昨晚就捏了她臉一下，她哭了一晚上，我起來喝水她還在哭，陪她玩游戲她才不哭的，我一走她又要哭，我有什么辦法?！敝苎苡X得他很冤枉，“后面太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睡著的。”</br> 宋奚若指尖一頓：“妹妹昨晚又哭了？”</br> “對啊。”周衍不解，“她怎么這么愛哭啊?！?lt;/br> 兒子還一副天真口吻，但宋奚若一想就明白郁愿可能想家或者醒了怕黑不敢一個人睡。</br> 她過不了兩天又得開始忙，加起班來有時候晚上都不一定回得來。</br> 宋奚若想了下，又輕輕揉了揉兒子額頭：“兒子，你今晚繼續(xù)陪妹妹玩游戲行嗎？”</br> 周衍：“……？”</br> *</br> 那天開始，郁愿就發(fā)現(xiàn)新家里的小哥哥每天晚上都會過來陪她玩，有時候是帶著她玩游戲，有時候是帶她看動畫片，有時候偷偷摸摸帶著她去叔叔阿姨的書房里去玩電腦。</br> 她房間里的粉色小床還被宋奚若換成了上下鋪。</br> 兩個孩子還是一派懵懂的年紀，宋奚若親自養(yǎng)大的兒子，性格她也清楚，再調(diào)皮也有限度，暫時一起住一小段時間也不會有什么問題。</br> 房間里多了個人，就算晚上提前關了燈，郁愿也沒那么害怕了。</br> 暑假很快過去。</br> 小郁愿個子比同齡人還要矮上一小截，宋奚若怕她還沒習慣新地方，也不太敢送她一個人去幼兒園，開學前親自測了測她水平，發(fā)現(xiàn)小姑娘基礎不錯，人也聰明，干脆就直接讓她跟著周衍一起去讀小學。</br> 不過開學時，周衍已經(jīng)讀小學二年紀了，郁愿才一年級，兩個人并不在同一個班。</br> 郁愿開學第一天不是太順利。</br> 老師安排她跟一個胖胖的西瓜頭小男生坐一桌，西瓜頭手比周衍還要欠得多，也遠沒有周衍懂事。</br> 上課沒多久，他就開始揪她的小辮子。</br> 他力道也比周衍重得多。</br> 小郁愿被他揪得頭皮疼，也不敢叫老師，紅著眼眶癟了癟嘴。</br> 西瓜頭毫無愧疚之心，反而越發(fā)來勁兒，只要老師一轉身，他就又開始揪郁愿頭發(fā)。</br> 下了課就更是毫無顧忌。</br> 直接把宋奚若今天親自給小郁愿扎的辮子給揪散了。</br> 結果被帶著小伙伴過來看妹妹的周衍撞了個正著。</br> 周衍沒想到只上了一節(jié)課，就有人敢把他妹妹欺負哭了，直接沖進來打了西瓜頭一拳。</br> 翟少寧沒明白怎么回事，但看周衍打架，就也跟著沖上來幫忙。</br> 陳遇是被翟少寧硬拉過來的。</br> 他比兩個小伙伴穩(wěn)重許多，沒跟著打架，只是幫朋友稍稍擋住了西瓜頭逃跑的路線。</br> 小郁愿看著西瓜頭被哥哥摁在地上胖揍，愣得都忘了哭了。</br> 老師很快被叫了過來。</br> 很快被叫過來的還有宋奚若和西瓜頭的家長。</br> 宋奚若知道周衍調(diào)皮歸調(diào)皮，但肯定沒調(diào)皮到無緣無故跟人打架的地步，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問，衣擺就被小郁愿扯住了。</br> “宋阿姨?！毙」媚镅劭暨€紅著，“你別罵哥哥，哥哥是幫我。”</br> 宋奚若了解清楚原委后，也氣得不行。</br> 自從把小郁愿接回家，他們都沒舍得用重語氣和她說過一句話，她兒子就算手欠，時不時愛捏妹妹臉蛋，也從來沒舍得用力。</br> 不過西瓜頭也已經(jīng)被周衍和翟少寧一起打了一頓。</br> 打人終歸是不對的。</br> 宋奚若本來想著讓周衍和西瓜頭好好道個歉，該賠償賠償，再讓西瓜頭給小郁愿道個歉，這事就算了了。</br> 哪知對方家長得理不饒人還獅子大開口。</br> 宋奚若畢竟是律師，雖然主攻婚姻法，但其他方面法律只是不精，不是不會，頓時口若懸河地把西瓜頭媽媽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甚至都忘了讓周衍道歉。</br> 周衍牽著小郁愿眼睛亮亮地跟在媽媽身后：“媽媽你好厲害。”</br> 宋奚若停下來，嚴肅地看著他：“再跟你重申一遍，打人是不對的，你看你本來有理，一動手是不是就變成你沒理了。”</br> 周衍蔫下來：“知道了?！?lt;/br> “不過看在你是保護妹妹的份上，今天算是功大于過，等下帶你們出去吃好吃的?！彼无扇粲中χ?。</br> 那天的課他們都沒上成。</br> 雖然小孩子打人也重不到哪去，但宋奚若還是陪著西瓜頭媽媽一起去醫(yī)院給西瓜頭驗了傷，全程都是她出錢，一來是負責，二來對方家長不是講理的，到正規(guī)機構驗了傷也算是留個底，免得日后反復。</br> 她也順便帶小郁愿檢查了下頭皮。</br> 從醫(yī)院出來后，宋奚若真的帶他們兩一起去吃了頓大餐。</br> 那天過后，班上所有人都知道小郁愿在高年級有個打架很厲害的哥哥，再沒人敢欺負她。</br> 小學開學一個月后，郁愿差不多習慣了新家，宋奚若就讓周衍又搬回了自己房間。</br> 但周衍把他的一個奧特曼給她留了下來，放在他睡過的上鋪。</br> 可能是哥哥的奧特曼真的有用，小郁愿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再做過噩夢。</br> 郁愿也沒讓宋奚若把粉色小床再換回來，那張上下鋪一直陪她到了初二。</br> 那年他們搬去了新家，郁愿也早已經(jīng)跳級，跟周衍成了同班同學。</br> 新家是個大平層，周衍房間依舊在她隔壁。</br> 這些年周衍手欠的毛病雖然一直沒改，但越來越像一個靠譜的哥哥，有時候他甚至比宋奚若還縱容她。</br> 郁愿也不知道對他的感情到底是在哪一個節(jié)點變了質(zhì)。</br> 可能是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和她一起長大的男孩子身高不知不覺瘋長了一大截，已經(jīng)比她高出一個頭，臉部輪廓也變得清晰流暢，逗她的時候，桃花眼稍稍一彎，嘴角也略略往上翹，笑起來顯得有些不正經(jīng)。</br> 像極了才偷偷看過的漫畫里的男主角。</br> 也可能是搬新家后的某天下午。</br> 體育課上完，她和同桌先回來，靠在教室外面的欄桿上聊天。</br> 片刻后，同桌伸肘推了推她：“你哥他們?！?lt;/br> 郁愿低頭看過去。</br> 一大群男生一起往教學樓走過來，周衍個子高挑，十分顯眼，他手里捏著一罐可樂，神情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br> 不知道旁邊的人跟他說了句什么，他勾唇笑了下，忽又抬頭往她這邊看過來。</br> 一看見她，高挑帥氣的男孩子忽然沖她高高舉起了垂落在一側的另一只手。</br> 那只修長好看的手上拿了瓶芬達。</br> 是她愛喝的。</br> 郁愿心跳莫名漏了一拍。</br> 真正確定是在初三上學期。</br> 她記得那天是周五，國慶假期剛過去不久，南城提前降了溫，格外涼爽。</br> 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周衍他們跟隔壁班幾人約了場籃球賽，臨開場前，才知道隔壁班把他們在校隊兩個男生叫了過來。</br> 翟少寧就把陳遇也喊了過來。</br> 那天課后的籃球場是前所未有的熱鬧。</br> 里里外外擠滿了人，郁愿站在人群最靠里面的一層，手里抱著周衍的校服。</br> 他衣服上還帶著點干凈的洗衣粉味道，其實應該和她身上衣服的味道是一樣的，但不知怎么，她好像總覺得他那件好聞一些。</br> 周衍和翟少寧籃球是在乘風學的。</br> 運球是胡元教的，投籃是陸程驍教的。</br> 兩大國手當“師父”，他們兩人水平和陳遇這種專業(yè)級別的不能比，但早遠遠甩過普通人一大截。</br> 陳遇打這種級別的比賽可以直接從一號位打到五號位，上場都算欺負人。</br> 那天他就基本都沒怎么出手，就幫忙充當了下傳統(tǒng)控衛(wèi)的角色，全程都只是在梳理球隊的進攻節(jié)奏。</br> 周衍那天打的是小前鋒的位置。</br> 陳遇就算不出手，閱讀比賽和造餅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周衍那天手感又奇好，和陳遇又默契十足。</br> 頎長帥氣的男生穿梭于球場，只要陳遇一傳球他就敢投，一投基本就能中。</br> 不到三節(jié)，比賽就被提前打花了。</br> 十四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br> 周衍那時不像翟少寧還一團孩子氣，也不像陳遇那般冷淡難以接近，比賽結束后，班上不少女生借著同學的名義給他遞水。</br> 郁愿捏著手里的礦泉水瓶子，心里忽然泛起點酸。</br> 那天的風吹亂了少年額前的碎發(fā)，他一一笑著拒絕班上的女同學，徑直大步朝她走過來，然后抬手就抽走了她手上已經(jīng)喝了一半的水。</br> 他們早不是六七歲還能同住一屋的年紀，也不是親兄妹。</br> 周衍也沒就著瓶身直接喝，他隨手擰開蓋子，微仰起頭，把瓶嘴稍稍抬高。</br> 男生衣服下擺被風吹得稍稍鼓起，白皙脖頸上滿是細汗，已經(jīng)很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捏著瓶身的手腕骨突起，手指修長，下頜線清晰又漂亮。</br> 郁愿心跳莫名快得厲害。</br> 他把剩下的半瓶水都喝光了，拿空瓶子輕輕敲了下她腦袋，笑得有點壞：“發(fā)什么愣呢，總不至于是看我看傻了吧？”</br> 郁愿猝不及防被他說中心思，耳朵紅了起來，慌亂找了個借口：“你把我的水喝光了，我喝什么?！?lt;/br> 周衍卻沒回她這個問題，過了這么多年，他對她手欠的毛病依舊改，抬手捏了捏她耳朵：“耳朵怎么這么紅？”</br> 可能是男生剛打完球，手指分外灼熱。</br> 燙得郁愿臉也跟著紅了，她拍開他的手：“熱的?！?lt;/br> 周衍盯著她紅透了的臉看了片刻，桃花眼略瞇了下：“小芋圓，你不會真看上誰了吧？”</br> 郁愿：“……”</br> 郁愿越發(fā)心虛，把他校服塞回他手里：“沒有，你煩不煩。”</br> 周衍又盯著她看了許久：“沒有最好?！?lt;/br> 他把校服隨意搭在左手臂彎上，右手往她肩膀上一搭：“走，哥哥請你喝飲料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