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br> 南大這場比賽最終還是沒贏下來。</br> 末節一度甚至反超了比分,但南理那邊今天手感實在太好了,最后時刻還打進幾個角度刁鉆的運氣球。</br> 最終比分落定在99:97。</br> 雖然決賽最終是按凈勝分算結果,只落后兩分并不是太難追,但主場輸了比賽終歸令人沮喪。</br> 上場的幾個球員垂頭喪氣剛一走回場邊,就看見一個提著袋子的漂亮姑娘忽然走到了陳遇面前。</br> “陳遇。”</br> 陳遇微偏了偏頭,沒什么表情地看了過去。</br> 方靖云提著袋子的手驟然握緊,指尖微微發白。</br> 她知道陳遇肯定認不出她,但被他用這樣漠然的眼神望過來,她心里還有點壓不住的失落冒出來。</br> 還沒來得及退場的觀眾大約是發現了這個小插曲,好幾個人停下來轉過身,南大的球員也都站在原地往這邊看著。</br> 方靖云忽然后悔不該選這么個場地,她腦袋里一片懵,準備好的話全忘得一干二凈。</br> “那個,我前段時間不小心往你衣服上潑了奶茶。”她把袋子往前遞了遞,“這是賠你的衣服。”</br> 陳遇怔了下,反應過來后,下意識先看了眼姜晚。</br> 女生半垂著眼,看不出什么情緒。</br> 陳遇皺了下眉:“我上次就說不用了。”</br> 方靖云咬了咬唇。</br> 她長得不差,家境好,成績也好,還從來沒被哪個男生這樣冷待過。</br> “我弄臟了我就該賠,你不要就扔了吧。”說完她就把袋子放到地上,一秒沒多待,轉身就走了。</br> 袋子沒太放穩,啪嘰一下倒在地上。</br> 最先恢復情緒的齊博揚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陳遇,最終看向姜晚:“晚姐,你那本謀殺親夫的書是翻譯好了的吧,什么時候能給我們看看啊?”</br> “是啊晚姐,我也想看。”史凱看了眼陳遇,也幫腔。</br> 于東方:“我也想看來著。”</br> 金波站在他們中間。</br> 最后一節他單節拿了十幾分,可到底也沒能力挽狂瀾,本來多少有些難過,看他們在這兒插科打諢,情緒又忽然好了點。</br> “我覺得陳遇應該最先看吧。”</br> 站在觀眾席的翟少寧慢半拍反應過來:“他估計已經看了吧。”</br> 陳遇:“……”</br> 自己看夠了熱鬧的吳指導這時候才慢慢悠悠抬起戰術板順著球員腦袋上一路輕輕敲過去:“熱鬧還沒看夠啊,還不給我滾回更衣室去。”</br> 陳遇微偏了頭,看見旁邊女生眉眼又彎了起來。</br> “姐姐還挺高興?”</br> 姜晚視線掃過面前的袋子,目光幾不可察地頓了下:“他們都向著我,我為什么不高興?”</br> 陳遇“嘖”了聲,也沒再看地上的袋子一眼:“我先跟他們去趟更衣室。”</br> *</br> 直到走到角落,方靖云心跳都還快得厲害。</br> 尤菲迎上來,欲言又止地看著她。</br> “他沒拿衣服是吧?”可能是剛剛看到陳遇眼神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確定了結果,方靖云發現她竟然沒有比方才更失望。</br> 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冷靜下來一想,她覺得,如果陳遇當著他女朋友的面接了她的衣服,她可能反而會更失望一點。</br> “你還好吧?”尤菲小心翼翼地問。</br> 方靖云點點頭:“沒事,早料到了,反正他都有女朋友了,收不收都沒意義了。”</br> 兩人一起往外走了幾步。</br> “不過——”方靖云忽然又聽到尤菲猶猶豫豫地開口。</br> 她腳步微頓:“不過什么?”</br> “就是你剛送衣服的時候,我在這邊看了下,就感覺姜學姐表情都沒什么變化的,一點都沒吃醋的樣子。我男神跟只貓多說兩句話,我心里都能醋翻天。”尤菲一臉不解,“可能這種姐姐型的女朋友,就是比我們這種小女生要成熟懂事,不屑吃醋吧?”</br> 方靖云皺起眉:“可你和男神那張照片明明只是你偷拍,你男神都沒真的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她怎么就介意到提分手了?”</br> 尤菲像是愣了下:“不知道哦,畢竟我也不認識她本人。哎……算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還繼續喜歡他嗎?”</br> “他都有女朋友了。”方靖云撇撇嘴,“我還是退回到小粉絲位置吧,有空隨便看看球就行了。”</br> “真羨慕你啊,還能退回粉絲的位置。”尤菲幽幽道,“我要喜歡上一個人,就很難再對別人動心了,更何況,那個人還那么優秀,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br> 方靖云腳步又微微滯了下。</br> *</br> 從學校回到天越,已經過了晚上九點。</br> 姜晚答應陳遇上去住,前兩天就已經搬好了東西——說是搬東西,其實也就是和鐘點工阿姨一起把他那邊衣帽間整理了下,然后拿了幾套近期常穿的衣服和一點日用品上去。</br> 畢竟就是樓上樓下的距離,大件的不用搬,小件的哪天要用,再下來隨手帶上去就行。</br> 上了三樓后,姜晚目光掃到衣帽間的行李箱,問他:“我幫你整理行李?”</br> 下午回來,只匆匆忙忙在家吃了頓飯,就轉道去了學校。</br> “不用,東西少。”陳遇搖搖頭,“你先去洗澡?”</br> 姜晚默了下:“好。”</br> 說完她走到衣帽間左手那面的柜子前,拉開玻璃柜門。</br> 陳遇說要自己收拾行李,卻是跟了過來,懶洋洋抱懷靠在柜邊。</br> 姜晚剛伸手拿了套睡衣出來,忽然聽見他問:“你那條黑色睡裙沒帶上來?”</br> “……”姜晚默了下,“你老問那條裙子做什么?”</br> 陳遇直直看著她,低聲道:“想看你穿。”</br> 姜晚偏過頭,目光撞進他眼中,不知怎么又敗下陣來:“是沒帶上來,那我下去洗吧。”</br> 穿著睡裙從熱騰騰的浴室出來,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乍一觸及到臥室的冷空氣,姜晚才忽然想起這會兒已經進入初冬了,屋里的溫度雖然已經調高了,但到底不比夏季。</br> 二樓的衣帽間里還有大量的衣服沒帶上去,她隨便挑了件輕薄的長款針織外套披上。</br> 不知是不是收拾行李花了點時間,姜晚上去后,陳遇還沒從浴室出來。</br> 姜晚猶豫了下,還是先上了床,半靠在床頭,打開手機找了篇新聞出來看。</br> 可半天也沒看進去一個字。</br> 雖然他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她已經在上面睡過一次,但那晚一開始是不舍的情緒太明顯,后來又被他鬧得什么都顧不上想。</br> ……不比現在。</br> 臥室里安安靜靜的。</br> 房間隔音好,浴室里的門著,水聲完全傳不出來,偶爾才能聽見一點細微動靜。</br> 姜晚指尖停在屏幕上,因為在出神,有許久都沒動。</br>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的門從里面打開。</br> 男生穿著白衣黑褲,一頭短發又是濕漉漉的,發梢上有小水珠子滴落。</br> 一看到他,不知為何,姜晚剛才那點緊張忐忑好像頃刻間又都安定了下來。</br> 她把手機放下來,坐起身,問他:“怎么又不擦頭發?”</br> 陳遇腳步一頓,轉身重新進了浴室,拿了條白色的毛巾出來。</br> 他走到她這側的床邊坐下:“你幫我擦?”</br> 姜晚把手機放下,接過毛巾。</br> 他走了快一個月,頭發比之前又長了點。</br> 姜晚直起身,擦了兩下,忽然瞥見他伸手把床頭柜上的一個深灰色小方盒子拿了過來。</br> 剛才不知她一直在出神想別的事情,還是這盒子顏色和床頭柜的顏色非常接近,她居然完全沒注意到。</br> 陳遇打開方盒,往她手上扣了個細細的手鐲。</br> 姜晚動作頓了頓:“這是?”</br> 陳遇這才抬眸看過來:“給你補的生日禮物。”</br> 姜晚稍稍一愣:“你怎么有空去買禮物?”</br> “沒空。”陳遇道,“托我大姨買的。”</br> 姜晚動作徹底停下來:“……?”</br> “我大姨父就在學校。”見她愣怔怔的,陳遇勾了下唇,“你覺得她會不知道你嗎。”</br> 姜晚目光掃過被擱在床頭柜上的空盒子的LOGO,再落回到腕間這只玫瑰金鑲鉆手鐲上。</br> 估摸著這只鐲子大約比上次那手鏈要貴上個十來倍。</br> 可能是見她沒說話,陳遇忽然問:“不好看嗎?”</br> 姜晚回過神,笑著搖搖頭:“沒有,好看的,不過以后別給我買這么貴的東西了。”</br> 陳遇捏了捏她指尖:“不知道你喜歡什么。”</br> “我——”</br> 姜晚想了下,居然想不出她有什么特別喜歡的。</br> 珠寶首飾,碰上好看的,她也就多看兩眼,但也沒有一定要買回家收藏的念頭,家里這些多是徐燕秋、蔣銘和樂遙送她的。</br> 上學的時候,學習和工作兩頭顧,她一直就忙得不可開交。</br> 工作了之后也并沒有多少空閑的娛樂時間,也就做飯算得上個不算愛好的愛好了。</br> 怎么想都是一個非常無趣的人。</br> 她至今都不太明白,他到底為什么會喜歡上她。</br> “好像沒什么特別喜歡的。”姜晚頓了頓,往他那邊靠了靠,“我也不過生日的,以后要是碰上你剛好在家,陪我吃頓飯就好了。”</br> 距離這樣近,陳遇鼻間滿是她身上的香味,他抬起眼:“姐姐想我嗎?”</br> 兩個話題之間毫無關聯,姜晚又怔了下。</br> 見她一直不開口,陳遇又湊近了點,不怎么高興地看著她:“要考慮這么久?”</br> 姜晚回神,唇角揚起,故意道:“考慮一下怎么了?”</br> 陳遇直接抽走她手上的毛巾:“那你慢慢考慮。”</br> 姜晚眨了眨眼:“?”</br> 男生把毛巾順手往床頭柜上一扔,低頭就吻了上來。</br> 姜晚順著他動作躺下去,抬手摟住他脖子,手上細細玫瑰金鐲子往下滑了一段。</br> 快一個月沒見,怎么可能不想他。</br> 她配合著回應他,氣息唇舌與他的親密交纏在一處,難分彼此。</br> 今夜無風無雨,整個別墅區都一片靜謐。</br> 室內溫度好像是比之前高了不少,姜晚只感覺渾身都開始發熱。</br> 還是陳遇先停下來。</br> 他手撐在她身側,近距離看著她,聲音微啞:“考慮好了嗎。”</br> “嗯?”姜晚一時沒反應過來,眼里漾了一汪水,迷茫地望著他。</br> 陳遇重新低下頭:“那你繼續。”</br> ……</br> 他明顯比之前熟練不少。</br> 姜晚很快招架不住。</br> “想想想。”她抓住他的手,輕輕吸了口氣,聲音都發顫,“行了吧。”</br> 陳遇停下來,低低“嘖”了聲,像是有點遺憾。</br> 姜晚攥著他的手,平緩了下呼吸:“先別鬧,跟我說說話。”</br> “說什么?”陳遇視線緩緩往上。</br> 姜晚看著男生輪廓分明的側臉,想起他前些天穿著國家隊球衣的模樣:“打亞預賽感覺怎么樣?”</br> “跟打世青賽差不多。”陳遇心不在焉地道。</br> 姜晚不滿:“……什么叫差不多啊。”</br> 因為剛才這番動作,她那件針織外套完全從肩頭掉落了下來,睡裙肩帶也滑落到細白的手臂上。</br> 黑色的一小根,仍舊細得像是一扯就能斷。</br> 陳遇手指動了動,還是忍不住落了上去。</br> 下一秒,極輕極輕的裂帛聲響起。</br> 姜晚:“?”</br> 陳遇:“……”</br> 姜晚低眸看了那根斷掉的肩帶。</br> “你特意讓我穿這條裙子,就是為了——”她頓了頓,想了個措辭,“撕著玩?”</br> 陳遇雖然有點意外,但仍然點點頭,輕輕“嗯”一聲:“早就想這么做了。”</br> 姜晚:“……?”</br> 姜晚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到底有多早。</br> 姜晚瞪他:“……斷了我以后還怎么穿?”</br> 陳遇指尖卷著斷掉的肩帶,視線落在她雪白的肩上,眸中暗色翻涌:“我賠你一條?”</br> 姜晚默了兩秒:“這是你姐送的。”</br> 陳遇動作微滯,頓了頓,抬眸看她:“那我讓她再給你送一條?”</br> “?”姜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敢告訴她試試。”</br> 難得見她這樣,陳遇勾起唇,忍不住趴到她肩膀上輕笑了聲。</br> ……他居然還挺開心?</br> 姜晚忍不住推他:“你起來。”</br> 陳遇聞著她肩上的香味,腦海中無端又浮現起停電那晚看到的,那一片晃眼的白:“姐姐。”</br> 姜晚沒好氣:“怎么?”</br> “斷都斷了。”男生輕輕咬上她耳垂,聲音含糊,“我能看看嗎?”</br> 姜晚:“……?”</br> *</br> 姜晚第二天徹底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只剩下她一個人。</br> 陳遇起來時,她其實有迷迷糊糊醒過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睡了過去。</br> 遮光窗簾徹底隔絕了室外的光線,屋子里黑得伸手難見五指,姜晚摸索了一會兒才打開燈。</br> 光線刺得她瞇了下眼,等看清房內這不算陌生的裝飾后,姜晚有片刻的恍惚,過后才想起她昨晚已經搬到了樓上來住。</br> 姜晚掀開被子,慢騰騰地坐起來,一低頭,就從微敞著的領口里看見了幾個明顯的痕跡。</br> 昨晚的記憶瞬間涌回腦海,一想起這些痕跡怎么來的……</br> 她臉就倏然一熱。</br> 那條黑色睡裙是沒法兒再穿了,身上的睡衣后來又換成了她開始拿那一套。</br> 姜晚伸手把領口拉高了點,低眸看到自己的右手的時候,不知想起什么,臉上又更熱了幾分。</br> 她又重新躺回床上,把頭埋進被子里,又好像在被子里聞見了他的味道……</br> 眼見胡思亂想是完全壓不住了,姜晚索性又掀開下了床,趿起拖鞋,拉開窗簾,出去陽臺,再推開窗。</br> 拂面而來的風帶著些許初冬的寒意。</br> 十二月。</br> 她居然,都快和陳遇在一起半年了。</br> 從陽臺進來,姜晚去衛生間洗漱。</br> 漱口杯是她昨晚臨時帶上來的,跟陳遇那個材質樣式都不同。</br> 姜晚喜歡把東西擺得齊齊整整。</br> 這會兒看著擺在一排,但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個杯子,就總覺得有點兒不太順眼。</br> 洗漱完,姜晚回到臥室,拿過擱在床頭柜的手機,給陳遇發了條微信。</br> 【我給你換個漱口杯?】</br> 離八點還有幾分鐘,他應該還沒上課,消息回得很快。</br> 【CY:屋里的東西都隨你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