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彥沖進了大帳,慰問完軍中干將,只留曹廣弼楊應麒二人,問他二人:“鐵奴有給你們寫信吧?”
楊應麒道:“給我寫了,我也已將內容告知二哥。我們正怕大哥你已經(jīng)南下去見國主了呢。”
折彥沖道:“我見到了信,哪里還會留在那里等完顏希尹來傳令?當下吩咐了文武副手看好城池州縣,然后便帶了親衛(wèi)到這中京路南邊來巡視。”
楊應麒接口道:“巡著巡著,就巡到二哥這里來了。”
折彥沖笑了笑道:“我是真的在巡視,這兩天委實給途中的老百姓干了幾件實事,你去打聽了就知道。”
楊應麒一聽也笑了,又問:“國主那邊,大哥可留下借口什么未曾?”
折彥沖笑道:“我又沒見國主的特使,要什么借口?這個借口,待會你再幫我編吧。”
楊應麒喜道:“那大哥是準備回遼口了?”
折彥沖沉吟道:“看這次國主的動作,我若留在遼口也非見到他不可,我還是回津門吧。”
楊應麒問道:“大哥要在津門呆到什么時候?”
折彥沖道:“我上次見到國主時,見他已經(jīng)病勢頗重。近來也不知是諱病嫉醫(yī),還是對我們疑心加重,竟然把我派去給他診療的良醫(yī)都趕回來了。這不是什么好征兆。國主對我雖有知用之恩、叔婿之情,但如今既然生了猜忌,為自保計,我還是不見他了。只要一天他見不到我,動手之前便會有三分猶疑。”
曹廣弼和楊應麒都知道這句“不見他了”可不僅僅是字面意義那么簡單,而是折彥沖有意避開阿骨打拖到他病死為止,曹廣弼道:“國主畢竟是一代梟雄,能不和正面交鋒,自然最好。”
楊應麒道:“上次大哥見到國主時,燕云局勢還晦暗難明,遼、金矛盾尤重,大金內部矛盾尚隱,或許國主那時還沒下定決心動我們。但如今大遼五路盡數(shù)落入國主手中,雖然西邊、南邊根基都還未固,但國主的身體也快撐不下去了。他若不想把我們留給兄弟子孫解決,現(xiàn)在也該準備動手了。如今形勢,只要國主和大哥一日沒有直接面對面,出了什么事情雙方仍有回旋緩沖的余地。但大哥若在津門,遼口那邊當由誰主持?”
折彥沖看了曹廣弼一眼道:“按常理,自然是二弟。但我料國主定會想辦法讓二弟不在遼口。鐵奴在信中提過他將回來,我打算讓他接手。”問曹廣弼道:“二弟,你以為如何?”
曹廣弼道:“鐵奴之能堪當此任。”
楊應麒道:“但六哥的態(tài)度,有時候總讓人感到不太放心。”
折彥沖笑道:“那正好趁這個機會,讓大家看看鐵奴的忠誠。”
楊應麒道:“大哥這么說,那是完全信任六哥了?”
折彥沖道:“自然。若連你們幾個都不信任,我還能信任誰去?”
曹廣弼見楊應麒還有猶豫,說道:“應麒不要擔心,論機變鐵奴還在我之上。而且有大哥在他背后督促,多半能令國主入不得遼南!”
楊應麒道:“其實我也不是不信任六哥,只是覺得這件事情二哥或許更為合適。但大哥二哥既然都這么說,便這么定吧。”
曹廣弼問:“你這一路,要從陸路去燕京,還是從海路去?”
楊應麒道:“那要看讓大哥回避國主的借口是什么。”
曹廣弼問:“借口你想好沒有?”
楊應麒道:“大哥回津門的借口,莫若稱大皇后病了,大嫂派人火速讓他回去應變。”
曹廣弼問:“若國主再派人去津門找大哥呢?”
楊應麒道:“沒辦法,那只好讓大哥也跟著病了。”
曹廣弼皺眉道:“這是否太著相了?”
折彥沖道:“無妨。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看彼此的態(tài)度是否夠強硬罷了。”
楊應麒道:“若是用這個借口,那我就不要說曾到二哥這里來過了,假裝什么也不知道便直接去燕京。然后大哥這里則派一個文官去中京應變。”
曹廣弼道:“可惜鄧志宏不在這里,要不讓他去中京辦這件事正好。要不要調他過來?”
折彥沖道:“那倒不用,而且也來不及。開遠就在中京附近,派一個文官過去跟他說明,他會知道怎么應付的。”說到這里,折彥沖撫楊應麒之背道:“在這種情況下去見國主,你怕不怕?”
楊應麒想想阿骨打的反應,脖子縮了縮道:“怕。”
折彥沖道:“我也舍不得你去,但你我若都不去,只怕國主和我們之間便連緩沖也沒有了。”
楊應麒道:“這我知道!我去比大哥去安全得多。同樣形勢下國主會不顧一切殺大哥的機會有五分的話,落到我頭上便只有兩分。所以只要處理得當,我應該不會有事的。”
折彥沖點了點頭道:“見到他以后,凡事不要太過強硬。若真危險時,務必以你的性命為第一要務!就算他要我們把遼南和塘沽都割了,我們也給!”
楊應麒忙搖手道:“不行不行!你舍得,我可不舍得!”
折彥沖聞言大笑道:“你這小市儈!”
當晚兄弟三人同帳敘話,通宵不倦。第二日楊應麒從海路出發(fā)前往津門,折彥沖則仍走陸路,路不避人,在安德州、宜州等地巡視,等到了東京路與中京路交界,這才“忽然聽聞大皇后又病”,急忙吩咐屬下去中京辦理相關事宜,他自己則倍道馳往津門。
完顏希尹在中京見不到折彥沖已是微感吃驚,一路尋來,對折彥沖一行竟是可望不可及原來漢部在遼西走廊一帶勢力已頗為深厚,諜報系統(tǒng)又比完顏部發(fā)達,所以完顏希尹在哪里折彥沖清楚,折彥沖在哪里完顏希尹卻只是風聞。
完顏希尹追到宜州時聽說折彥沖回了津門更是吃驚,阿骨打本要他在折彥沖南下后接掌中京政務的,這時權衡利弊輕重,竟拋下中京道不顧,直向津門沖來。
但他到津門時折彥沖卻又病了,津門的戲劇類曲藝這時已頗為發(fā)達,其中不乏化妝高手。所以完顏希尹見到折彥沖時但見他躺在床上,眼眶深陷,臉上全無半點血色原來折彥沖“連夜趕路,竟染了風寒,又誘發(fā)其它隱癥,所以病情來得十分猛惡”!漢部良醫(yī)個個皺眉哀嘆,完顏虎在一旁拿著姜汁手絹抹淚,此情此景之下,完顏希尹如何敢強請?只得留下幾句話后懨懨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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