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遍歷算法,取決于頂點的選取策略；而不同的頂點選取策略，則取決于存放和提供頂點的數據結構……”</br> 梁榛坐在的這個座位靠窗，她一側眸就能看到外面藍天白云好天氣,以及繁盛的樹枝綠意盎然的景象。</br> 但她沒有。</br> 她看著講臺方向,目光安靜而專注。男人溫和清朗的聲音徐徐傳來,不急不緩，梁榛捏著簽字筆的手指微微收緊,筆尖稍微停頓。</br> 她坐的位置很偏僻。</br> 明明是計算機輔修的學生，她若想認真聽課,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坐到第一排中央,但她卻選了這樣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br> 很隱蔽,但是剛剛好可以從側面看到他。</br> 又是春季學期開學,第一節數據結構課，教室里坐得滿滿當當。</br> 清雋挺拔的男人立于講臺之上，眉眼溫雅,轉身在黑板上板書。</br> 很漂亮的字,下筆如有神，梁榛思緒稍微晃了一瞬。</br> ——她想起上學期末在海底撈那一次。</br> 向思遠不要臉惡意刁難,在鄒倩面前說她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他行為不端，是葉庭遠及時趕到為她正名,后來又請她和溫兮語在旁邊的日料吃了中飯。</br> 當時他的手指按在她肩頭，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梁榛覺得好像憤怒的思緒一瞬之間安靜下來,頓時什么都不怕了。</br> 那天之后她輾轉反側——葉庭遠站在她身后為她說話的那個畫面始終在腦海中盤亙，想了很久,梁榛決定去一趟他的辦公室。</br> 清華的實驗探究課有關于中國文化的選題,老師教大家做中國結,梁榛拿著自己做的那一串站在葉庭遠的面前。</br> “教授，馬上放寒假了，也要過年了……”真正與他對視的時候她才覺得這樣的舉措似乎有些不妥，但卻已無法收回，梁榛垂著眼把東西放在他的桌上，小聲說，“送給您的。感謝您那天幫我說話?！?lt;/br> 葉庭遠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詫異，梁榛沒有仔細去分辨其中還有什么別的情緒，只看到溫和的神色，她瞥向別處，沒有聽到他作聲。</br> 但余光卻瞧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打開禮盒，將她做的這個小玩意兒拾起來，頗為細致地端詳。</br> 一秒鐘好像也被拉長，梁榛驀然有了一種小時候被叫到老師辦公室里罰站的觀感。心跳很快，像是有些焦灼不安。</br> 半晌聽到他說：“禮物做工很精致，也很漂亮，謝謝。”</br> 梁榛抬起頭。</br> ——男人俊朗的眉眼中是含著些微笑意的，她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氣。頓了瞬又想到，是啊，葉教授和其他老師不一樣，他一直都是這樣好的脾氣，耐心溫和，一點架子都沒有的，她在緊張些什么呢。</br> 梁榛提了下嘴角：“您喜歡就好?！?lt;/br> “……”</br> 葉庭遠凝視她半晌，驀然開口：“那天的事情你不必太過介懷。”</br> 梁榛愣了下，以為他在說讓她放寬心，無需理會向思遠的行為，可卻又聽他說：“我是老師，有責任保護自己的學生，也理應教導匡正不義之舉，你不必覺得虧欠了我什么?！?lt;/br> 她張了張嘴，抿唇：“……嗯?！?lt;/br> 辦公室也沒有其他人，突然停了話口，氣氛莫名安靜，梁榛有些突如其來的不自在，眼神亂飄，蕩到他桌面上一疊紅彤彤的宣紙上。</br> 葉庭遠也跟著她的視線看去。似乎是察覺到她有些好奇但又沒問出口，主動為她解惑：“這是我給其他教授們寫的春聯。”</br> 梁榛眨了眨眼：“您還會寫毛筆字呀！”</br> 她試探著問：“我能看看嗎？”</br> 葉庭遠看著她，溫和頷首：“可以?！?lt;/br> 因為教授計算機專業背景太過強大，她此前是真的沒有把他和書法這種藝術聯系在一起，感覺還有些反差的震撼感。</br> 葉庭遠的字很漂亮，寫的是真的有功底的那種楷書，溫潤儒雅，卻又不顯得過于規整骨板，靜中帶動，筆力渾厚飽滿。</br> 【日暖風調雨順，家和人壽年豐】</br> 【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人間福滿門】</br> “您寫的真好看?！绷洪粵]忍住嘆道。</br> 這些墨寶比名家之作還要更讓人驚艷，啊啊啊真的很想擁有……</br> 但她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躊躇半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正想找個理由告退的時候，聽到男人說：“之前寫多了一副，你若是想要，可以拿走。”</br> 梁榛驚喜地抬起頭：“真的嗎！”</br> “嗯。”</br> 她稍微不要臉地得寸進尺了一小下：“……那我可以隨便挑嗎？”</br> 葉庭遠怔了一瞬，失笑道：“可以?！?lt;/br> 梁榛彎起眼，興奮地在那疊寫好的對聯中挑挑選選，最終找出一對字多又不常見的：“那我選這副好啦?！?lt;/br> “好?！?lt;/br> 葉庭遠的座位靠里，挨著窗邊，陽光從外面撒進來，照見他半邊好看的側臉輪廓，顯得神情也舒緩溫暖。</br> 梁榛手指蜷了下，移開眼，視線定定落在他隨意放在桌面的茶杯上。</br> “謝謝您的禮物?！彼吐曊f，“提前祝您新年快樂啦，葉教授。”</br> “謝謝。新年快樂?！彼纳ひ粢蝗缂韧岭h動聽。</br> ……</br> 梁榛回到寢室，拎著自己剛得到的那幅真跡左右端詳，越看越覺得喜歡。</br> 葉教授還有這種才藝，其他同學都知道嘛！</br> 她沒忍住上了樹洞，搜索關鍵詞。</br> 本來是隨意一試，沒想到還彈出好幾條帖子。梁榛點進評論數最多最火的那層樓。</br> 主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得到了葉教授的對聯了！！！】</br> 評論1：【誒誒誒？??？！什么對聯？？？】</br> 評論2：【+1？？】</br> 評論3：【我也想知道??！不過就是聽說葉教授很會寫書法，上課板書都超好看的?。。 ?lt;/br> 評論4：【哈哈哈貴系同學來解惑一波，就是說葉教授每年過年都會寫一些對聯贈送給同事或者他的學生，這事兒在我們系已經很出名了，所以我猜樓主應該是他帶的學生吧】</br> 主樓：【deideidei！他是我的導師！】</br> 主樓：【那個對聯超級稀有的！因為每年都供不應求！去年我都沒落著，聽說只有幾個教授有，今年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得到啦！??！】</br> 評論5：【回家趕緊掛起來沾沾喜氣！！之后數據結構計算機組成原理人工智能導論全拿滿分?。?！】</br> 評論6：【沒見過葉教授寫字誒，好奇寫成啥樣】</br> 評論7：【+1】</br> 主樓放出了一張圖。</br> 主樓：【我在右下角馬賽克掉的是我的名字，他給每個人送之前都會署上對方的名字！】</br> 評論8：【挖槽，本人學書法5年，u1s1真的好好看吶……[流淚]】</br> 評論9：【我驚為天人?。?！】</br> 評論10：【署名啊啊啊??！這也太用心了吧，好棒啊好羨慕樓主嗚嗚嗚嗚！我也想要?。。 ?lt;/br> 評論11：【+1111111，想要！！！】</br> 評論12：【或許樓主愿意高價轉售嘛?。。∥也幌訔売惺鹈?！主要是想要來收藏?。?！[流淚][流淚][流淚]】</br> 主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賣！[得瑟晃屁股.jpg]】</br> 評論13：【可惡哈哈哈哈！】</br> 評論14：【退出炫耀貼！哼?。。 ?lt;/br> ……</br> 后面已經被檸檬精評論大軍淹沒，梁榛沒再往下劃，默默退了出來。</br> 那副對聯還平整地放在面前桌上，染著些微的墨香，寫著她認為很是獨特的對子——【虛竹幽蘭生靜氣，和風暢日契天懷】，橫批為【不負韶華】。</br> 視線情不自禁瞥向右下角，空蕩蕩的一片。</br> 梁榛抿唇，用指腹緩緩摩挲宣紙稍有些粗糙的質地，垂下眼睫。</br> 當然她知道，這副對聯本就是自己求來的，贈出不在他意料之中，肯定也不可能提前就寫好了她的名字，但心里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些落差感。</br> 被他帶的學生還有如此待遇，梁榛很少在其他教授那邊見到過這種事——往往都是把研究任務扔給學生，讓他們自主學習，如果有問題可以來問，沒問題很長時間興許都見不了幾面，非常例行公事。</br> 但在葉庭遠這里，這樣的相處似乎變得頗為溫情。</br> 今天他在辦公室里對她說他會保護自己的學生，但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她并不能算是他的學生，否則怎么會如此羨慕那副有署名的對聯。</br> 梁榛現下的心情很矛盾。她為獲得這么難得的禮物而開心，又為底下沒有署名而失落；既想成為他的學生，又不想喊他老師，思緒亂糟糟的想不明白。</br> 又或許是，她不愿意去深想罷了。</br> -</br> 窗外鳥兒啁啾鳴啼，梁榛倏忽回過神來，還在課堂之中。</br> 鈴聲剛剛奏響，教室從安靜聽講開始變得歡騰，同學們三三兩兩站起身來，收拾書包離開。也有不少湊到講臺跟前，認真請教問題。</br> 男人很高，一米八幾的個子，被學生們圍在中央。他眉眼致致，細心解答的時候溫和儒雅，眼中隱隱含著笑意。</br> 葉庭遠只有三十出頭，就評為了副教授，但他看上去卻更加年輕。</br> 梁榛原來在計算機系的時候看過教師們的肖像照片冊，葉教授看上去幾乎沒有變，除了頗為英俊好看的皮囊，還有經年累月沉淀下來愈發成熟迷人的氣質。</br> 大多時候，梁榛很難感受到他們之間巨大如鴻溝的年齡差。因為與他相處的時候總是忘記這些。</br> 她怔愣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電腦和紙筆，講臺上的人還是很多，梁榛思考片刻，還是決定不去湊這份熱鬧。</br> 從教室里走出來正是學堂路兩旁綠幽幽的松柏，外面繁枝成蔭。</br> 手機鈴聲響起，是媽媽打來電話，梁榛便沿著小道走邊接起：“喂，媽？”</br> 女人柔和的聲音傳來：“小榛，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給你打去了，一共三千元?！?lt;/br> 梁榛怔了下，抿唇：“謝謝媽，怎么給我這么多呀？”</br> “媽媽最近炒股，多賺了點錢?！眲⑼衽款D了片刻，笑道，“這算什么多啊，女孩子要對自己好點，多買點好看的衣服，出去和朋友吃幾頓好的，知道不？”</br> 梁榛垂下眼，也笑了：“行，我知道啦?！?lt;/br> 因為大二一整年瘋狂修學分，所以梁榛大三下的學期課業壓力還好，她的課余時間也沒什么別的安排，整個人都比較佛系，一直尋思著應該給自己找點什么事情來做。</br> 紫荊公寓五號樓里經管學院的姐妹成立了一個群，叫做“經管女神群”，里面經常有各種消息——出二手商品，贈送一份多點的外賣，心理實驗被試，亦或是各種金融機構招實習生的“人販貼”。</br> 梁榛打開聊天框隨便一刷，看到有一個同學發消息問有沒有人愿意來做兼職。</br> 【#幫轉#，家教招募帖，高一女生，希望輔導英語和語文，周六周日各一節，一次2小時，200元/小時】</br> 哇，這個價格還是不錯的，梁榛挑了下眉，往下看。</br> 【要求：溫和細心，善于溝通，高考英語145分，語文130分……】</br> 梁榛：“…………”</br> 很好，不必看下去了。</br> 再見了您吶。:)</br> 她當時讀的是理科，可卻在六科中比較偏重語英這兩門文科，當年英語還不錯，勉勉強強146，但是語文130……</br> 這也太難了吧，一下就刷掉了一批人啊啊啊！</br> 要不是這個薪水足夠豐厚，梁榛很想直接退出說拜拜。</br> 本著還能掙扎一救的心態，她摸索到下方的聯系方式，思前想后，直接撥打電話給對方。</br> 電話嘟嘟地響起長音，等待的過程中，梁榛已經編好滿腹說辭，以展現她的邏輯和語言能力是多么優秀，堪比語文130。</br> 差不多十多秒，那頭通了，梁榛抓緊機會，一股腦地道：“您好，我看到您拜托同學在群里發的家教招募帖了，我想要應聘！”</br> “嗯？”</br> 是個男人的聲音，不知怎么有些耳熟。梁榛話音一頓，未作他想，繼續道：“我知道您會想要詢問我的語文和英語成績各是多少，我在此驕傲地告訴您，我的英語是146分，而我的語文，也剛剛好能夠滿足您的要求！”</br> “沒錯！我是125分！”</br> “……？”</br> “您是不是很奇怪，好像和您的要求不太一樣？沒錯，確實是有一定的偏差，但是，我相信您也一定聽過一個成語叫做四舍五入！”</br> “而且語文這門學科給分比較玄學，所以嚴格來講，125分和130分其實沒有太大差別，當年我要是作文多胡編亂造……啊不，是多深度挖掘一些，也能上130，所以，我有信心能做好這個家教！”</br> 梁榛雄赳赳氣昂昂地說完，覺得自己至少是在氣勢上戰勝了那人。哪怕沒有滿足要求，她這種自信松弛的磁場也一定也感染并且折服對方，于是便耐心等待他的回答。</br> 一秒鐘……</br> 兩秒鐘……</br> 三秒鐘后。</br> 男人溫和清雋的嗓音再度傳來，似乎是有些疑惑：“梁榛？”</br> “……”</br> 梁榛握在手里的電話，啪嗒一聲，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