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么一看,溫兮語差點咬到自己舌頭：“……”</br> 痛覺一激靈，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br> 似曾相識的一幕。</br> 不過現在可比酒吧那晚安靜多了。</br> 溫兮語急忙改口：“沒、沒想到這周能和您一起吃飯。”</br> 她捂著心口道：“我真是感到太榮幸了！”</br> “……”</br> 寂寞的空氣仿佛只漂浮著她一個人的尷尬，溫兮語干咳一聲,自說自話道：“那個，不好意思啊教授,您的西裝我放在寢室里，忘給您拿出來了。”</br> 她試探著瞠眸看向談雋池。</br> ——是忘了，但卻是“有意”忘的。</br> 這件衣服還沒有發揮它的最大價值，沒到還回去的時間。</br> 溫兮語心里想東想西,男人視線落在她身上,凝視須臾，不咸不淡道：“沒事。”</br> 沒過多久,車子停在餐廳門口。</br> 經理許是提前接到消息，已經候在門外,笑臉相待地將兩人迎了進去。</br> 這里環境清幽，桌和桌之間有垂簾格擋,是半開放的空間,既不會覺得透不過氣，也有相對良好的私密性。</br> 經理在一旁介紹了招牌菜式,談雋池隨意看了看菜單,推給溫兮語：“你來選。”</br> 點菜是門技術活,突然被委以重任,溫兮語眨了眨眼，倒是大大方方地接下來了：“好。”</br> 之前就瀏覽過點評上的一些推薦,她想了想,按照葷素搭配的原則進行排布。</br> 談雋池是很忙,但無論是工作應酬還是私人聚餐,從不會做翻看手機這樣有失風度的舉止。</br> 溫兮語斟酌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并不出聲，聽她輕聲細語報出幾個菜名，然后又指了指菜單上某一樣，道：“這個不要太辣了。”</br> 經理道：“好的，給您免辣，還需要別的嗎？”</br> “沒有了。”溫兮語思忖片刻，詢問談雋池：“談教授，這樣可以嗎？”</br> 經理也恭謹轉向他。</br> 談雋池淡淡頷首：“按她說的做。”</br> “好的，祝二位用餐愉快。”</br> 經理走后，溫兮語微抬起眼睫看向對面的男人，眼神里有幾分期待。</br> 也不知他注意到沒有……</br> 談雋池對上她的目光，停留幾秒，嗓音低沉開口：“不喜歡吃辣？”</br> 溫兮語抿了抿唇，嘴角弧度乖巧：“也沒有。”</br> “那怎么不點。”</br> 問得好，正中下懷。</br> 她眼尾彎了下，軟聲道：“因為看您好像不怎么吃辣。”頓了下又似有點不好意思，“以前和您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都有關注過，您不喜歡吃辣，也不常吃蔥蒜。”</br> 所以她都沒點。</br> 垂簾旁的立燈撒下柔和的微光，翩躚著籠罩在兩人身上。</br> 恰到好處的靜謐。</br> 男人英俊的眉眼在搖曳的光影中愈發沉邃，黑色的眸深得像潭，一片讓人沉溺的暗色。</br> 注視得太入迷好像就會陷進去。溫兮語幾乎屏住了呼吸，視線被盡數掠奪，心跳快到了嗓子眼。</br> 半晌，她看見他眼底慢慢爬上一絲興味，輕笑一聲，問：“還知道什么。”</br> “……”</br> 溫兮語比剛才局促了點，昭示自己特意按照他的口味點菜的小心思壓下去幾分：“還知道您不怎么吃豬肉，甜食也不常吃……還、還喜歡喝美式咖啡，但偶爾會放糖……”</br> 談雋池唇角的細微弧度不變，但眸中的笑意已經大致斂去。</br> 他垂下眸，提起茶壺為她滿上了茶：“記得倒清楚。”</br> 溫兮語驀地不敢再說些什么話去親近他，正當她不知所措時，對面的人又平靜出聲道：“汪岳明前兩天找到我，說是明天在鼎湖盛宴訂了房間，想攜汪凱一同向你鄭重道歉。”</br> “……”</br> “愿意去么。”</br> 溫兮語低下眼，搖了搖頭。</br> “那就回絕了。”談雋池問，“東西也不想收？”</br> 她如實道：“不想。”</br> 頓了會兒又想起什么：“我哥哥知道這件事嗎？”</br> 汪家態度如此，想必除去談雋池的主要原因，還因為知道了她是溫硯的妹妹。</br> 在公司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汪岳明氣得差點沒心肌梗塞，勃然大怒，把汪凱罵得狗血淋頭，還扇了他好幾耳光，讓他在家面壁思過。</br> 這會兒在溫兮語這里吃了閉門羹，要是急了可能會直接找上溫硯。</br> 談雋池看著她，道：“還不知道。”</br> “那可以……麻煩您不要告訴他嗎？”溫兮語抿了抿唇，“另外方便的話，也別讓汪家的人去找他。”</br>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溫硯知道這些事，因為不想讓他為她擔心。</br> 談雋池并不細問緣由，只簡扼道：“好。”</br> “謝謝您。”</br> 小姑娘抬起烏黑眼眸，澄澈中帶著些微水光，晶瑩剔透，談雋池舉起茶杯輕啜一口，淡聲道：“不用。”</br> 精致的粵式點心很快呈上，香味四溢。溫兮語咬著賣相誘人的紅米鮮蝦腸粉，小小聲感慨一句：“真好吃。”</br> 果然美食是能治愈心靈的，雖然顧忌著談雋池在沒有大快朵頤，但她也吃了足有九分飽。</br> 中途談雋池去接了個電話，溫兮語也就趁著空檔看了眼微信。</br> 回完室友們連篇水群的垃圾話，又看到顧禮安給她發了幾條信息。</br> 顧禮安：【兮語，有個好消息，我拿到票了！】</br> 顧禮安：【我現在這邊有點事，不好意思就直接給你發語音了~】</br> 溫兮語心里一喜。</br> 周圍環境安靜，為了不打擾別人，她將下面的語音轉成文字。</br> 顧禮安：【是這樣的，票我找人拿到了，三張，但可能不是最好的位置，在新清一樓池座，不是嘉賓席，你看可以嗎？】</br> 顧禮安：【抱歉，今年的票確實很難拿，內部的親友票也很少。】</br> 溫兮語：【！】</br> 她壓根沒想到可以拿到池座的區域票，還是在視野最清晰的一樓。</br> 溫兮語：【超級感謝禮安哥！這已經是非常好的位置啦！】</br> 溫兮語：【[貓貓彈球.jpg]】</br> 溫兮語：【我要趕快告訴我的室友[哇]她們一定會非常開心的~】</br> 溫兮語：【啊啊啊啊太快樂了！終于能去校歌賽了！謝謝謝謝！】</br> 顧禮安：【不客氣。】</br> 他又發來一條，溫兮語再度長按轉文字的時候，余光瞥到談雋池在對面入座。</br> 她指尖一抖，不知怎的就按岔了。</br> 下一刻，顧禮安低聲含笑的聲音直接從揚聲器播放出來：“……你的事我當然放在心上了。”</br> “……”</br> 不是，這環境安靜得有點瘆的慌啊。</br> 本來是朋友之間很寬慰的一句話，再加上他一直都用的語音，擱在剛剛溫兮語不會覺得有什么。</br> 但是現在，怎么聽都有些不太正常。</br> 談雋池肯定也聽到了，溫兮語鎖了屏，心潮尬涌，甚至想砍斷自己中看不中用的手指。</br> 幾秒鐘沒人說話。</br> 溫兮語悄悄抬頭，視線一寸寸上移。</br> 談雋池把手機放在餐桌上，容色淺淡，斂著眉目眄她。</br> 溫兮語覷向他不含什么情緒的眸光，不知從何而起一絲戰戰兢兢的感覺。</br> 完了完了，他誤會了嗎！</br> 溫兮語脫口而出：“教授，剛剛那個不是我男朋友！只是認識的學長，我拜托他幫我拿幾張校歌賽的門票來著——”</br> 說到這里一把剎住了車。</br> 等下，她是不是反應太激動了？跟談雋池解釋算什么啊！這下又會讓他怎么想？</br> 溫兮語兀自鎮定心緒，抿著唇笑：“所以，您別告訴我哥，他……他不喜歡這個學長，要是誤會我們談戀愛就不好了。”</br> 談雋池深長眼眸掠過她，幾分不明意味淌過，而后少頃，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是么。”</br> “是、是啊。”</br> 溫兮語硬著頭皮，故作自然地扯開話題：“這個校歌賽它的門票真的好難拿，梁榛提前好久去排隊都沒搶到呢……本來以為去不了了，結果學長又給我們從學生會拿了幾張票，還挺驚喜的。”</br> “我之前兩年一次都沒去過，聽同學說每年都特別精彩……”</br> 她說得嘴皮子都酸了，也不知這話圓沒圓過去。</br> 半晌，才聽男人慢條斯理地開口：“這么想去？”</br> “……是啊。”溫兮語順著道，“而且這次來了幾個我特別喜歡的歌手，葵嶼星球和聶宸，可惜坐的不是嘉賓席，沒法近距離和偶像接觸了。”</br> “哎不過，我可以中場休息的時候悄悄溜到前排，找他們要個簽名什么的，應該沒人會發現吧……”</br> 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眼神卻靈動清亮，展現了十分豐富的心理活動，一會兒遺憾一會兒憧憬一會兒狡黠，談雋池這才注意到她額角有縷頭發翹了起來，像是一根俏皮支棱著的天線。</br> 突然想到了那天拜訪溫家時，她蹲在地上給他拿拖鞋，回身沖他笑的情景。</br> 溫兮語還在一旁暢想：“要真能和偶像說上話，那我可能會開心得睡不著覺了！”</br> 談雋池凝視片晌，不置可否地淡笑了下，沒再說什么。</br> 飯快要吃完時，溫兮語琢磨著是不是要像上回一樣偷偷溜到前臺買單，她打定主意后，站起身來笑道：“教授，我去趟衛生間。”</br> 談雋池抬眸看她，不疾不徐道：“結過賬了。”</br> 溫兮語：“……”</br> 呃。</br>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br> 她笑容僵住，輕咳一聲，慢慢挪回原位坐下。似是為自己找補，小聲嘀咕一句：“說好了請您吃飯的嘛。”</br> “不是送了領帶？”談雋池面容沉靜，嗓音低磁悅耳，帶著一絲好聽的沉啞，“算是請過了。”</br> 那要這么說的話……</br> 溫兮語眼珠一轉：“這次您又請了我一次，那下周六我再請回您？”</br> 如此反復循環嵌套，我請你你請我我再請你，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br> “……”</br> 又是十數秒的安靜。</br> 男人漆黑眼眸淡淡望向她，片刻后開口：“溫兮語，你知道怎么快速研究一個行業嗎？”</br> 溫兮語愣了一下。</br> 那什么……市場規模、上下游產業鏈、PEST、SWOT還有什么波特什么力來著？</br> 都好久之前的內容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嗚嗚嗚……</br> 不等她開口，談雋池又問：“商業盡調框架主要部分有哪些？”</br> “……”</br> 怎么吃個飯還帶考試的？</br> 溫兮語張了張嘴，覺得這部分貌似是她沒去的那幾節課上講的，怎么一點印象全無：“盡調啊，應該就是到被投企業去參觀一下吧？”</br> 面前的人輕笑一聲。</br> ——低促動聽，但卻顯而易見的，不怎么有溫度。</br> 溫兮語禁不住打了個寒顫。</br> 她是理科生，那種高中時被政史地支配的恐懼霎時間又回來了，埋著頭弱弱地道：“呃，教授，我、我再回去看看……”</br> 談雋池漫不經心地出聲：“總有時間約人吃飯，校歌賽也記得參加，但卻不認真上我的課。”</br> “你覺得這合理么？”</br> 他屈指輕叩了兩下桌面，平靜道，“我最可愛最優秀的學生。”</br> ▍作者有話說:</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r> 將！軍！！！翻車×9</br> ps：盡職調查，指在投資過程中對目標公司的資產和負債情況、經營和財務情況、法律關系以及目標企業所面臨的機會與潛在的風險進行的一系列調查，是企業投資程序中最重要的環節之一</br> 溫兮語原理：我請你你請我我再請你，子子孫孫無窮盡也</br> 你咋這么機靈呢？（狗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