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里的傭人們都歇下了,四處靜悄悄的。電話視頻兩頭都是同樣的光線昏暗。魏霄兒沒有想到,哪怕是一個人的游戲,只要能聽到周隨的聲音,也能讓她擁有微醺般的感覺。</br> 他就在屏幕那端,懶懶地靠在床頭,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一只手隱沒于衾被中。</br> 魏霄兒的臉貼在枕頭里,偌大的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她從他的氣息聲中感受到他的情緒起伏,悠悠的嘆息,連海浪拍擊的頻率都近乎相似。</br> 這幾個月來,事實證明他們很合拍,也素來默契。室內(nèi)潮氣傾瀉,魏霄兒如同擱淺的魚,揪著被單沒忍住向后揚(yáng)起脖頸的時候,恰好也聽到手機(jī)那頭周隨低哼了聲。他仍舊喘著氣,卻啞著嗓子問她還要不要。</br> 魏霄兒又跟著盡興一回,事后累得趴在床上,揉皺的被單纏繞裹挾在身上,像是蜿蜒的藤蔓。恍惚中聽到電話里男人低低地笑:“明天回來。老婆,晚安。”</br> 她便安心地睡下了。</br> -</br> 第二天早上是個周末,魏霄兒沒有定鬧鐘,一覺睡到中午,卻被人溫柔吻醒。</br> 明媚的陽光穿過淺色的窗簾撒進(jìn)室內(nèi),魏霄兒緩緩睜開了眼,看清眼前男人英俊的眉眼,睡意逐漸消散。</br>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似還沒緩過神來,而周隨雙臂撐在她身側(cè),俯身又在她額頭吻了吻。</br> 他含笑說:“午安,太太。”</br> 距離近在咫尺,魏霄兒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羞赧,禁不住問:“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br> “坐了早上第一趟班機(jī)。”男人伸手隨意撥弄她額邊碎發(fā),興味問,“怎么?太太不想這么早見到我?”</br> “沒有。”她耳尖微熱,轉(zhuǎn)了身去,留了一道背影給他。</br> 半晌沒聽動靜。</br> 魏霄兒想回頭,卻有一雙修長手臂從后面親昵擁了過來,貼著她的后背將她微微用力地攬住了。</br> 周隨的下頜擱在她頸窩里,很親密交頸的姿勢,魏霄兒心里一蕩,指尖抓緊被子:“你你……沒換干凈衣服。”</br> 他在她耳畔落下一聲輕聲的笑。</br> 她被周隨調(diào)轉(zhuǎn)了身子,面對著他,接著手被拉著按在他前襟。周隨低斂下眼,唇在她頰側(cè)若即若離輕觸,似蓄意的撩撥:“太太幫我換好不好?”</br> 魏霄兒眼睫微顫,眼眸瞠大,又看著他拉著她往另一處循。和昨天在屏幕上霧里看花的遐想不一樣,現(xiàn)下是完全能夠體會到具象。魏霄兒指尖微動,覺得相較而言自己的掌心有些冷。</br> 很快她便溫了起來。</br> 窗簾也未拉,魏霄兒咬著唇,聽周隨在她耳邊喃喃說好想她。一周多沒見,他意動得厲害,要把這幾天全部補(bǔ)回來似的。</br> 魏霄兒仍未發(fā)覺,似乎他們已經(jīng)不再遵守一周幾天一天幾次的協(xié)議,她此刻只是覺得有些許沉淪,極盡享受他緊緊擁抱自己的這種真實感。</br> -</br> 經(jīng)過長達(dá)一段時間的相處,魏霄兒和周薔儼然成了好姐妹,自然也就從她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實。</br> ——原來她和周隨并非親生兄妹,而只是周老爺子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一個孤兒,出國讀書也是因為喜歡上了周隨所以不得不避嫌。</br> 周薔坦言自己思考許久過后也逐漸放下了,因為喜歡魏霄兒,所以真心希望她和周隨兩人能夠幸福。</br> 魏霄兒倒是完全不知事情原來是這樣,她歪打正著地做了一大堆看起來烏龍奇葩的事,沒想到意外地拉近了與周薔的距離。</br> 對于周薔對周隨的感情,比起心中芥蒂,魏霄兒更多的是感動——因為她知道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yīng)的心情有多么難過,所以覺得這個姑娘真的是活得通透,拿得起也放的下。</br> 不知不覺也快到了情人節(jié),前天晚上做美容的時候周薔還打趣說:“嫂子,我有聽到小道消息說我哥買了條很貴的項鏈給你,明天你估計也就能收到了,到時候記得給我拍張照啊!”</br> 對于那條名貴的鴿血紅項鏈,魏霄兒自然也是期待萬分。她聽人說這還是歐洲某個皇室子女流傳下來的寶物,非常稀罕。</br> 情人節(jié)這天,周隨約她在某高檔餐廳頂層享用燭光晚餐。</br> 魏霄兒打扮得漂漂亮亮前去,推開包廂門的時候男人正站在窗邊俯瞰繁華夜景。聽到響動,他優(yōu)雅回身,魏霄兒在他眼里看見令人目眩神迷的笑意。</br> 周隨緩步過來,執(zhí)起她柔嫩的手指,在白皙手背上留下輕柔一吻。</br> “太太,你今晚真美。”他嘆息。</br> 如此直白的夸贊,魏霄兒的眼眸也好似被燭火映涼,雙頰粉嫩,染著些微紅暈。</br> 有侍者為他們呈上精致美味的吃食。</br> 兩人面對面相坐,氣氛靜謐美好。</br> 魏霄兒一直在想著他要什么時候送禮物,頗有些心猿意馬。周隨為她切了安格斯牛排,見她捧著臉望著蠟燭出神,嘴角一絲隱秘上翹的弧度,不由得笑了。</br> 魏霄兒看向他。</br> 他果真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提袋,遞過來:“給你的禮物,情人節(jié)快樂,老婆。”</br> 魏霄兒盯著這個禮物,沒能再止住唇畔的笑容。</br> 他真有良心,知道她輸給陸曉斐一條紅寶石項鏈一直耿耿于懷,竟還記在心里還了她一串。</br> 魏霄兒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禮盒——</br> 嘎???</br> 只是一枚鉆石胸針?!</br> 雖然這看上去也不太便宜吧……但她的鴿血紅寶石項鏈呢!!!</br> 難道?</br> 那條近億的項鏈不是買給她的??</br> 難道他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br> 一瞬之間魏霄兒腦洞爆棚,各種想法蜂擁而出,她神色變換,盯著那枚胸針沉默不語。</br> 可偏偏周隨像是沒看出來似的,溫和問她:“太太喜歡么?”</br> 魏霄兒抿了抿唇,欲言又止。</br> 稍頓片刻扯了下唇,道:“喜歡。”</br> ……</br> 后半段飯魏霄兒都吃得都有些蔫蔫的,上了車便窩在后座睡覺。周隨在她身旁落座,側(cè)眸沉靜看她,片晌將她輕輕扯過來,要她靠在他的懷里。</br> 魏霄兒身體僵了一瞬,但也沒有反抗,就這么順著倚在他肩上。</br> 他沒有說話,她亦不想說話。</br> 之前魏霄兒設(shè)想過很多種可能——也許時日久了周隨會發(fā)現(xiàn)她的好,也許他會喜歡上只和她呆在一起的感覺。</br> 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相處,她能感覺到自己在他心中是有些不一樣的,她甚至一度以為他已經(jīng)開始迷戀自己……</br> 但是事實卻給了她一個巨大的耳光。</br> 外界盛傳他如何用心為她準(zhǔn)備禮物,所有人都羨慕贊嘆,可她卻沒有收到那份禮物,心中落差可想而知。</br> 光是想想他把那條項鏈送給了別人她就心里又難過又疼,更不想去問到底是誰得到了它。</br> 魏霄兒一回到家就直奔浴室,把自己從里到外干干凈凈洗了一遍。</br> 說實話她有點(diǎn)苦惱,但又著實找不到方向,更多的是迷茫和無措。</br> 出來的時候周隨已經(jīng)在客房衛(wèi)浴中沐浴過,身著睡袍清爽地坐在床邊,向她凝視過來。</br> 魏霄兒腳步一頓,沒有與他搭話的意思,徑直繞過他走向另一邊。</br> “太太。”周隨叫她。</br> 魏霄兒看了他一眼,沒有應(yīng),側(cè)過身準(zhǔn)備熄燈睡覺。</br> “怎么不理我?”他含笑傾近過來。</br> 魏霄兒這才瞥過去。</br> 心里也有氣,沒想到她都快炸了他還這般從容不已,魏霄兒蓋上被子,悶悶地說:“沒有。”</br> 周隨垂眸,靠近親了一下她的側(cè)臉:“哦?那怎么也不看我?”</br> 被倏忽偷襲,魏霄兒身體僵了一下,瞪過去一眼:“你干嘛……”</br> 她的語氣因為羞赧而音調(diào)極低,周隨斂著睫凝視幾秒,按著她吻上柔軟的唇。</br> 懷里的人稍頓一瞬,開始掙扎,但她哪里爭得過他,周隨鉗制住她的動作,更加深入地加重了這個交纏的吻。</br> 直到魏霄兒被吻得氣喘吁吁,他才松了手。而她才剛得了空就捶他胸口,氣憤地說:“流氓!”</br> 周隨卻全然不顧,抱緊她朗聲笑了起來。</br> “太太生氣的樣子怎么也這么可愛。”</br> 魏霄兒咬了唇,被他低沉悅耳的嗓音惹得心跳失速,氣焰塌陷一些:“我哪有……”</br> 卻聽他下一句問:“太太想知道那條項鏈去哪了?”</br> 沒想到他如此直白地問出來,魏霄兒無意識地眨了眨眼,啊了聲。</br> 男人勾了下唇,從床上坐起。</br> 他從床頭保險柜里拿出一個透明的玻璃裝飾收納盒,里面裝著的,赫然是那條傳聞中的寶石項鏈。華貴的深紅色在燈光下散發(fā)著迷人的光芒,魏霄兒雙眸瞠大,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br> 周隨看著她,他深邃的眼睛似乎也顯得熠熠生輝。</br> “項鏈?zhǔn)穷A(yù)備在生日時送給你的。”他彎唇,“就在幾天后,你還記得么。”</br> 魏霄兒藏在衾被下的指尖悄悄地縮了起來。</br> 她有些訥訥,仍舊說不出話,微張著嘴,有些傻里傻氣的可愛。</br> 周隨沒讓她繼續(xù)仔細(xì)看那個收納盒里的情景細(xì)節(jié),又把東西裝回了保險柜里。魏霄兒也沒有多言,很明顯她現(xiàn)在的心思早已不在那條項鏈上。</br> 周隨回到床上,指尖勾繞她發(fā)尾,意味不明問:“怎么辦太太,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現(xiàn)在沒有了。”</br> 魏霄兒抓著他的衣領(lǐng),埋著腦袋揪了兩下,有點(diǎn)笨拙的討好意味。</br> 周隨眼底有了一絲笑意,卻仍舊嘆息一聲:“那生日時候我需要再送別的了。”</br> 他埋首在她頸間,溫?zé)釟庀⑷鲈诙希剖敲}脈私語:“你欠我一個禮物,怎么辦。”</br> 魏霄兒本能地微顫,卻聽他嗓音低笑著流連,連同修長的手指。</br> “那就換別的做補(bǔ)償吧,好不好?”</br> ……</br> 當(dāng)晚一起洗了澡。魏霄兒極困倦,仍由周隨給自己穿上睡衣,打包收拾好抱上床榻。</br> 她闔著眼皮,卻知今日心中感觸是不大一樣的。心中不知何時漫上許許多多的甜蜜,快要溢出來了似的。</br> 周隨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撈了過來。魏霄兒習(xí)慣性地趴進(jìn)他懷里,睡意醞釀,她本就困倦,現(xiàn)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更是要馬上入眠了。</br> 思緒飄然的前一秒,卻是聽到男人在耳邊喃喃低語。</br> “好像還沒對你說過。”</br> 他默然須臾,最終輕聲道:“我心悅于你,太太。”</br> 魏霄兒閉著眼,心里倏忽冒出了好多好多的粉紅泡泡,在這個如水般繾綣的深夜里,她將她的先生抱得更緊了些。</br> 一夜好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