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神色緊張,從辦公室里退出來,看到門口的虞歲微微一愣。</br> 虞歲有些尷尬,問她,“總監怎么說?”</br> “她來處理。”</br> 沒過多久,靳燃就帶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br> 那男人揣著文件夾,戴著眼鏡,十分專業的樣子,應該是他的經紀人。</br> 經過虞歲,靳燃朝她眨了眨眼。</br> 他的經紀人也投來審視的目光,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br> 虞歲也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慌。</br> 在靳燃推門而入的前一秒,她突然開口。</br> “謝謝你。”</br> 靳燃手一頓,回頭看她。</br> 虞歲理了理頭發,挺胸說道,“我知道你想幫我解圍,可是我真的不需要。”</br>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別多管閑事了。</br> 靳燃挑眉,點點頭,舌尖抵著上顎,道了句,“知道了。”</br> 然后就推門進了辦公室。</br> 不知道andy是怎么協商的,過了沒多久,靳燃就伸了個懶腰走出來了。</br> 他看著虞歲,又從懷中摸出了一支煙,秘書臉色憋悶,想提醒他辦公室不能抽煙,哪知靳燃只是在手中把玩,一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虞歲,語氣中竟有一絲無奈,“進去吧。”</br> 虞歲半垂著頭,匆匆道了句謝,然后就敲門進了辦公室。</br> 靳燃看著門合上,轉身大搖大擺地走了。</br> 經紀人濤哥見狀跟上,語氣中不無八卦,“就是她?”</br> 靳燃走出辦公室,在攝影棚門口的空地上停了會。</br> 點上煙,繚繞煙霧中,他眼神繾綣,像是沉溺在什么情緒中了一樣。</br> “新鮮勁兒還沒過呢?”濤哥砸吧砸吧嘴,搖了搖頭。</br> 靳燃覷他一眼,沒說話。</br> ......</br> 虞歲一進辦公室,andy就讓她坐下,還遞了瓶巴黎水給她。</br> 她想開口解釋,andy揮手打斷,“情況我都清楚了。”</br> “那我還能有試拍的機會嗎?”她謹慎地問。</br> “當然有。”andy笑著回答,隨后翻開手邊的文件夾,一邊翻找一邊說,“我知道你和靳燃是朋友,但我們這次拍攝安排得很緊,實在調不出他的時間來配合你,這樣吧,我給你另外安排一位模特,待會兒你就去拍他,可以嗎?”</br> 虞歲心花怒放,“當然可以。”</br> andy翻頁的手頓住,仔細看著通告單上的人,指著說,“就楚閣吧。”</br> 楚閣是魅尚平面模特出道,去年已經轉行做了演員。</br> 前不久剛憑借一部小成本網劇火了一把,事業正值上升期。</br> 虞歲本來就知道這個人,當下就欣然應允。</br> 臨走前,andy送她出門,突然握住了她的手。</br> 虞歲有些受寵若驚,不解地看著她。m.</br> andy笑了笑,“剛剛宋總給我打電話了。”</br> 虞歲皺眉,“宋總?”</br> “佰盛總裁宋總,前不久答應給我們雜志做一期專訪,我們剛剛在溝通選題,然后他就聽到我秘書提你的名字了”</br> andy說到這里,眼神沾了幾分笑意,“虞小姐,在佰盛做過宋總秘書這段就業經歷,你怎么沒有寫進簡歷啊?”</br> 虞歲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淺淡,“因為是和攝影無關的經驗,所以我就沒寫。”</br> andy理解地點了點頭,而后笑著說,“你別緊張,宋總什么都沒說。”</br> 虞歲扯著嘴角笑了笑。</br> 還好他什么也沒說。</br> 這次面試因為靳燃就夠波折的了。</br> ......</br> 虞歲又一次回到攝影棚。</br> 秘書給她拿來拍攝所需的設備,又順手拎了個場記小妹過來打燈,場景雖是臨時搭建的,但細看也還算用心。</br> 虞歲見了楚閣,他本人也挺配合。許是andy親自打了招呼的緣故,絲毫沒有輕慢作為新人的虞歲,根據她的要求換了好幾個姿勢也不惱。</br> 拍攝總算順利完成,虞歲查看相機里的照片,自己滿意了,彎腰向模特和工作人員致謝,“大家辛苦了。”</br> 她站在一旁看相機,盤算待會兒導出哪幾張相片,楚閣不知什么時候走到她身邊,在耳后突然呵了口氣,把她嚇一跳。</br> 虞歲捂著耳朵,驚魂未定地往后退了一大步。</br> 楚閣面上是不好意思地笑,“抱歉,我也想看看。”</br> 虞歲尷尬地笑笑,把相機遞給了他,“都挺好的,你五官立體,線條偏硬,很適合金色。”</br> 楚閣爽朗地笑了笑,“是嗎?謝謝。”</br> 接過相機的時候,手指頭又無意擦過了虞歲的手背。</br> 像是故意,又像是無意。</br> 虞歲向來不愿以惡意揣測旁人,更何況這個楚閣還算是幫她解了圍。</br> 只不過她站他身旁就覺得別扭,不舒服,渾身起雞皮疙瘩。</br> 寒暄兩句之后,她就以去交作業為由離開了。</br> 靳燃從隔壁攝影棚出來抽煙,看見一個慌慌忙忙的身影跑了過去。</br> 他把煙從嘴上拿下來,轉頭跟旁邊的濤哥說,“魅尚是不是約了七月那個情人節特刊?”</br> 濤哥點點頭,“你不是不想接嗎?”</br> 這位爺向來不愿意跟其他女明星合體,不管戲里有多深的感情,拍完就散。從不出席什么發布會,也不在社交平臺和別人互動。</br> 上一部電影里他所飾演的警察和女主角的感情戲較為出彩,圈了不少cp粉,微博上還專門成立了一個磕糖專用賬號,可翻遍拍攝花絮和活動視頻,發現無糖可磕,賬號成立三天就緊急注銷了。</br> 濤哥以為他轉了性,余光那么一瞥,看到虞歲匆忙離開的身影。</br> 明白了。</br> 也確實是轉了性。</br> 開始對女人感興趣了。</br> 接到魅尚錄用通知電話以后,虞歲就開始看房子了。</br> 李藝宵陪著她看了幾家,最后定了套一室一廳的小公寓。</br> 她沒有什么東西好收拾的,從宋祁川的房子搬出來,也只拿了兩包東西。</br> 一包日用品,一包相機和各種型號的鏡頭。</br> 搬家那天,謝媛媛開來了她爸的豪車。</br> 四環上的一棟破落單身公寓,門口停了輛勞斯萊斯,這本就夠惹眼的了。</br> 謝媛媛和李藝宵還一人卡著副墨鏡,蹬著十厘米高跟鞋,拎著名牌包,虞歲風塵仆仆地跟在倆人后面,就像個丫鬟。</br> 公寓是拎包入住的精裝修,虞歲稍微打掃了一下就能住了。</br> 人來瘋謝媛媛說要幫她暖房,叫人快遞送來了一大堆食材,想給她們露一手,最后差點兒把廚房的天花板熏黑。</br> 虞歲把她從廚房拖出來,苦口婆心地勸,“我押金還在房東那兒呢,你把房點了我住你家去?”</br> “好啊好啊。”謝媛媛求之不得,“我爸剛給我買了棟別墅,翠嶺壹號,我一個人住正嫌空呢,要不你們都搬過來吧。”</br> 虞歲和李藝宵不約而同地扔了個白眼過去,拿起手機,點了火鍋外賣。</br> 李藝宵不能吃辣,虞歲向來知道,可沒想到謝媛媛也不能吃。</br> 一個鴛鴦鍋底,清湯那面對著他們倆,虞歲一人獨享辣鍋。</br> 她們在那邊涮著白湯蘸清油,虞歲一人辣得臉都紅了,兩眼迷離閃著淚光,沾了紅油的嘴唇也顯見地腫了起來。</br> 謝媛媛不能理解,夾了一筷子海帶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問,“大頭,你不是凌南人吧?這么能吃辣。”</br> 李藝宵捅了捅她的胳膊,虞歲瞥見,擦了擦嘴,不在意地說,“沒什么不能說的。”</br> 謝媛媛抬頭看她,眨巴眨巴眼,好像意識到自己問了什么不該問的問題。</br> “我是在西南山區一個村子里出生的,十二歲才來到凌南市生活。”虞歲云淡風輕地說著,眉眼間好像已經不在意過去的事了。</br> “你上次問我他是誰的那個男人。”虞歲噙著笑,看向謝媛媛,目光堅定且溫柔,“他是我喜歡的男人,也是當年帶我來到凌南市一起生活的人。”</br> 謝媛媛有些沒反應過來,眼神呆呆的,求助似的看著李藝宵。</br> 李藝宵心底嘆了口氣,倒了一杯啤酒遞給了虞歲,語帶深意地安慰,“你現在萬事俱備了。”</br> 虞歲盤腿坐在地上,脊背挺得筆直,肩膀薄薄一片,臉紅,眼睛也紅,看著柔軟得很,似乎沒什么主意的樣子。可李藝宵心里清楚,虞歲向來是堅強的,比她們所有人都要堅強。</br> 虞歲順利入職了魅尚。</br> 新人入職都要從平模開始拍起,她拍了幾天插頁,和燁燁那幫簽約模特常常見面,雖然不至于當面為難,但也幾乎沒在工作以外打過交道。</br> 虞歲也不是抱著交朋友的心態來的。</br> 她老實工作,有拍攝就去攝影棚,沒拍攝就在公司修圖,生活也算三點一線,單調且充實。</br> 她特意憋著沒給宋祁川發消息。</br> 李藝宵叮囑過,追男人不能一味主動。</br> 若即若離,無法掌控的危機感,才能勾起男人探索的興致。</br> 所以虞歲就等啊等,等著他來探索,給她來個電話,發個信息什么的。</br> 可惜等了整整一周,什么都沒等到。</br> 虞歲熬不住了。</br> 修完三組圖片以后,她趴在桌子上給李藝宵發信息:“我想下班后去找他。”</br> 發送鍵剛按下,身旁的走廊傳來一陣交談聲。</br> 其中一個聲音相當熟悉</br> 她坐在椅子上,上半身探出去看。</br> 宋祁川西裝革履,步履生風,金屬質地的眼鏡邊框折射出光芒,刀削斧劈的精致面龐,嘴角還含著隱約的笑意,俊朗非凡的氣質吸引了整個辦公室的注意。</br> 虞歲看得入迷,也沒緩過神。</br> 上半身傾斜得太厲害,突然,椅子翻了,她順勢摔在了走廊上</br> 也摔在了宋祁川的腳下。</br> 虞歲尾巴骨生疼,也不敢叫。</br> 已經夠丟人了。</br> 她在心里策劃的相見明明不是這樣的。</br> 她事業穩定,春風得意,再出現在宋祁川面前,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向他展示獨立,并且表達愛意。</br> 絕不是像現在!</br> 宋祁川半彎下腰,朝她伸出一只手,眼神里有隱約的笑意。</br> 虞歲臉蛋火辣辣的,沒接他的手,自己手肘撐地站了起來。</br> 坐回椅子上,才僵著笑臉看向眾人,“沒事,不好意思。”</br> 宋祁川沒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她旁邊,表情淡然,像是在等什么人開口一般。</br> 旁邊的andy眼明心亮,從人群里走出來,站到虞歲身邊,笑著說,“宋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虞歲虞小姐是我們公司的攝影師,您這次的專訪拍攝,如果沒什么特殊要求的話,我打算交給她來做。”</br> 宋祁川推了推眼鏡,精銳的光藏在鏡片后面,他抿嘴笑笑,“你們安排就好。”</br> 說罷轉身走了。</br> andy跟上去,臨走前回頭看了虞歲一眼。</br> 那天下班,到點兒虞歲就直奔回家,洗了澡,洗了頭,在衣柜里精心挑選了許久,最后穿了件純白色的襯衫和淺藍色的緊身牛仔褲。</br> 襯衫只扣到第三顆,隱隱約約露出了點兒事業線。</br> 頭發披肩散著,臉上只上了底妝,清透奶油肌。</br> 她眼睛黑亮,睫毛也長,眼妝就省了,只用蜜桃烏龍色的口紅點了點嘴,唇線不用分明,邊緣越模糊越好。</br> 青春不失性感,活潑的同時又凸顯了成熟。</br> 這也是李藝宵教的,老男人最喜歡這種又純又欲的打扮。</br> 做好這一切已經七八點了。</br> 虞歲給寺維打了個電話,詢問宋祁川在哪。</br> 寺維報了個俱樂部的地址,她即刻出門打車。</br> 虞歲原本以為自己還能等,直到今天在公司看到宋祁川。</br> 辦公室女生們的討論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原本同住一個屋檐下,虞歲還能安慰自己近水樓臺先得月,可如今她人都搬出來了,再不主動出擊,等到宋祁川主動,怕是黃花菜都涼了。</br> 宋祁川一早就知道虞歲要來,寺維掛上電話就跟他說了。</br> 他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什么波動,應了聲就繼續打麻將。</br> 虞歲推門進來的時候,覃榭舟剛贏了一把。</br> 說是好不容易做成了一副十三幺,拉著眾人顯擺著呢。</br> 虞歲出現在門口,包廂內的男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艷。</br> 宋祁川過去甚少帶虞歲出來玩,場上的人除了覃榭舟,上次見虞歲時還都是數年前,印象中還是個小姑娘,這就長大成人了。</br> 宋祁川的眼神也暗了暗,掐了煙,朝她招手,“過來。”</br> 虞歲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br> 聞到他身上的煙味,皺了皺眉。</br> 宋祁川過去很少抽煙。</br> 也基本不會帶煙味回家的。</br> “吃了嗎?”宋祁川一邊摸牌,一邊偏頭看她。</br> 虞歲搖搖頭。</br> 坐在宋祁川旁邊的男人,叫任復的,眼睛就沒從虞歲身上下來過。</br> 聽她說沒吃飯,立馬招呼了服務員過來,“拿份菜單過來。”</br> 宋祁川覷他一眼,沒說話,隨手扔了張牌出去。</br> 坐他對面的覃榭舟笑逐顏開,“唉,我吃了!”</br> 任復摸牌的手又縮了回去。</br> 虞歲可沒心情吃飯。</br> 她今天是帶著小心思來的。</br> “你今天去我們公司,為什么裝不認識我?”她突然開口,聲音不大,語調軟軟的,像是撒嬌一樣。</br> 宋祁川抓了牌,許久未打,眼睛也不看虞歲,看似平靜地答道,“你不是說要我支持你獨立?”</br> 虞歲也不惱,笑眼盈盈的,托著腮偏頭看他,發梢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他手背上來回剮蹭,說話依舊是儂軟可人的語調,“那你還讓總監安排我去拍你專訪?”</br> 宋祁川心神不穩,打了個錯章出去,讓覃榭舟逮著了。</br> 他笑得肆意,給虞歲拋來一個飛吻,“謝了啊妹子!”</br> 宋祁川沒理他,轉頭打量虞歲,眼底幽暗,難辨情緒。</br> 虞歲被他看得心里發毛,剛想說些什么,就見宋祁川推了牌起身,“不打了。”</br> 說著就拉了她走出包廂。</br> 這家俱樂部是覃榭舟名下的產業,定位是高端娛樂場所,覃榭舟朋友多,圈里人脈也廣,宋祁川因著他的關系結交了不少人,他天生性子冷,就算不拿出什么真心,光是利益往來,也能讓一大波人主動示好。</br> 任復就是其中之一。</br> 見宋祁川出去,他捏著一張牌,興致盎然地問覃榭舟,“這姑娘就是宋祁川撿回來的那個?”</br> 覃榭舟撩起眼皮瞥他,“怎么,看上了?”</br> “不行嗎?”任復笑問,“他自己沒想法,別人就不能有了?”</br> 覃榭舟砸了一張牌過去,“你怎么知道他沒有?”</br> “有還用等到現在?”</br> ......</br> 宋祁川把虞歲帶到隔壁包廂里。</br> 深紅色的沙發柔軟,他把她按在沙發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兜頭蓋了上去。</br> “你干嘛?”虞歲露出半張臉,一雙眼迷迷蒙蒙,閃著水光,勾人得很。</br> “怕你冷。”宋祁川在旁邊坐下,漫不經心地說。</br> 虞歲把衣服抖了下去,“我不冷。”</br> 宋祁川不說話,也不轉頭看她,從口袋里摸出煙扔在石桌上,表情有些煩悶,“工作怎么樣?”</br> “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嗎?”虞歲理理頭發,“挺好的。”</br> 宋祁川繼續梗著脖子,眼神象征性地從她身上劃過,又落在門上,像是趕時間一樣,語氣有些硬邦邦的,“說吧,找我什么事兒?”</br> 虞歲偏頭看他,見他神色緊繃,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一下,抿著嘴笑了笑,撩一把頭發,把鎖骨全都露了出來。</br>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做作過,聲音甜得起膩,“真聰明啊宋老師,我確實想找你打聽個事兒。”</br> 她從沙發上起來,站到宋祁川面前,半彎著腰,長發從兩側垂落,胸前的柔軟半隱半現,少女溫軟的手捧起那張俊美的臉,她的掌心有些燙,沐浴乳和洗發水的香味清新不做作,宋祁川幾乎晃了神。</br> 凝神看她,感覺嗓子緊得很,心里也脹脹的。</br> “我最近在追一個男人,他比我大挺多的。”虞歲眨巴眨巴眼,黑亮的瞳孔閃著光。</br> 宋祁川默了片刻,“大多少?”</br> “你別管。”</br> 宋祁川拿下她的手,語氣冰冷,“大太多不行。”</br> 虞歲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坐下,笑了笑,“越老我越喜歡。”</br> 宋祁川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里,“我管不了你了。”</br> 虞歲劈手奪下煙,替他塞回到煙盒里,“但你能幫我。”</br> “怎么幫?”</br> 虞歲美滋滋地起身,胸大腰細翹臀,好身材一覽無余。</br> “你們是同齡人,審美估計也差不多,你幫我看看,我這樣打扮好不好看?”她笑得張揚,眉眼翻飛著青春洋溢的氣息。</br> 宋祁川眼神暗了又暗,心里憋著一股邪火,想發泄,卻梗在喉嚨里出不去。</br> 默了默,他終于出聲,聲音有些沙啞,“好看。”</br> 宋祁川回了包廂,任復往他身后看,已不見那抹纖瘦身影。</br> “回來啦?”他揚起手,招呼了一聲。</br> 宋祁川看他一眼,意味不明。</br> 覃榭舟見他臉色不好看,跟上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朝門外努努嘴,“走啦?”</br> 宋祁川舉起桌上的酒杯,抿了口,輕聲應了句,“走了。”</br> “來干嘛這是?”</br> 宋祁川扯了扯領帶,往后靠在了沙發上,聲音有些疲累,“來找事兒的。”</br> “喲。”覃榭舟笑笑,“這丫頭翅膀硬了?”</br> 宋祁川沒說話,眼睛有點酸。</br> 可不嘛。</br> 翅膀硬了,撲棱著要飛走了。</br> 虞歲初戰告捷,這幾天心情都美得不得了。</br> 早晨去公司上班,整個b區她是第一個到的。</br> 今天是給宋祁川做專訪的日子,虞歲衣服不多,借了李藝宵的一條裙子。</br> 無袖的印花長裙,波西米亞風的,腰上還松松垮垮地系了根編織腰帶。</br> 跟她搭檔采訪的編輯叫梁芳,在魅尚資歷不淺,已婚已育,人也算和善。</br> 她在茶水間看到虞歲,上下打量了一圈,眉眼堆滿了擠兌的笑意,“你也張羅起來了?”</br> 虞歲捧著消腫的黑咖啡,不解地看著她,“怎么了?”</br> “你沒注意到今天公司的未婚女同事打扮得都花枝招展的嗎?”</br> 虞歲探頭出去看一眼,還真是,往日穿著t恤素面朝天的姑娘今天都披散了長發,妝容精致,還蹬上了高跟鞋。</br> “什么意思?”虞歲好奇地問。</br> 梁芳朝她眨眨眼,“你什么意思,她們就什么意思唄。”</br> 虞歲站在原地想了許久,明白了。</br> 合著都是奔著宋祁川這個鉆石王老五來的唄。</br> 她扯著嘴角笑了笑,也不在意。</br> 反正已經贏在起跑線了。</br> 宋祁川下午來,虞歲吃完午飯就去了攝影棚取機器。</br> 經過化妝室門口,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br> 探頭看一眼,是坐在她前面的另一位女攝影師,和公司其他幾個女同事一起聊八卦。</br> “你要有人家那么豁得出去,說不定下午負責拍攝的人就是你了。”</br> “我哪有那本事,眾目睽睽之下往人下面摔,我可干不出來這事兒......”</br> 接著就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笑聲,做作,刺耳。</br> 虞歲抿抿嘴,轉身走了。</br> ......</br> 宋祁川一行人下午三點才到。</br> andy親自迎接,安排了公司最豪華的攝影棚。</br> 虞歲站在人群里,眼神沒有半分波動。</br> 宋祁川經過她,兩人視線也沒相交。</br> 按照流程,梁芳要和他順遍稿子。</br> 宋祁川給足了面子,除了最后一個問他擇偶標準的問題,其他問題他全都接受了。</br> 梁芳松了一口氣,出去倒杯茶。</br> 房間只剩虞歲和宋祁川兩人。</br> 虞歲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調整鏡頭,宋祁川朝她勾勾手,“過來。”</br> 虞歲瞥一眼門外,沒人,才慢騰騰地走過去。</br> “誰欺負你了?”宋祁川悠悠開口,語氣不是詢問,十分篤定的樣子。</br> “沒人欺負我。”</br> 宋祁川不疾不徐地松了松領帶,壓根不信。</br> 從一進門他就注意到了,虞歲耷拉著眉眼,明顯是不開心。</br> 思慮片刻后,他開口,“是不是他?”</br> 虞歲是真沒反應過來,“哈?誰啊。”</br> 他啞著嗓子,“那老男人。”</br> 虞歲反應了五秒才懂,而后憋著一股氣,笑也不敢笑,說也不知道說什么,咳了兩聲,聽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又退回到沙發上,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別瞎猜。”</br> 梁芳也搞不清楚為什么。</br> 她出去倒了杯水的功夫,宋祁川的配合度就斷崖式下跌。</br> 之前準備好的幾個問題,原來都預留了不少篇幅。</br> 可不管她怎么引導宋祁川多說一點,他都只回答了寥寥幾句。</br> 原定兩個小時的專訪提前一個小時結束。</br> 梁芳面帶苦色,捏著錄音筆不知該怎么和andy交代。</br> 宋祁川大踏步走出攝影棚,回身指了指虞歲,“你”</br> 虞歲抬頭,“您說。”</br> “照片修好先發給我看看。”</br> 虞歲默默翻了個白眼,恭敬地點頭,“好的。”</br> 第二天是周末,虞歲在家睡到中午才醒。</br> 吃了個蘋果,就打開電腦,開始修宋祁川的照片。</br>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給宋祁川拍照。</br> 就算是她最熱愛攝像那會兒,也沒給他拍過一張。</br> 不是沒想過,而是一舉起相機對著宋祁川,她心中就會涌現出一股復雜的情緒,類似于近鄉情怯,不想拍,確切地說,是不敢拍。</br> 在她還有很多時間和精力的時候,總會給“第一次”賦予很多格外的意義,就像第一次拍宋祁川,她總想著要在一個最有意義的時刻或者場景,按下快門才不會后悔。</br> 造化弄人。</br> 幾年前的她絕對想不到,自己對著宋祁川按下快門。</br> 僅僅只是為了完成一份工作。</br> 想到往事,她自嘲地笑了笑。</br> 然后就認真地投入到修片中。</br> 宋祁川的背很直,肩膀寬闊,體態甚至比許多模特還要優秀,加上輪廓硬朗,五官實在能打,皮膚也沒什么問題,堪堪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就有盛氣凌人的氣場。</br> 他的圖實在好修,修了沒多久就修完了。</br> 虞歲百無聊賴,托著腮對著電腦屏幕發呆,看著宋祁川那張俊臉,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一句文言文</br>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br> 她還就偏想迎難而上。</br> ......</br> 虞歲找出家里鑰匙,拿著手機就出了門。</br> 宋祁川周六一般都在公司,她打車直奔佰盛,到了公司樓下,給他打了個電話。</br> “吃了嗎?”</br> 宋祁川聽起來似乎在走路,“你指哪頓?”</br> 虞歲聲音輕快,“那就是沒吃。”</br> 她一邊往一樓大廳走,一邊說,“我來找你吃飯,順便把昨天的照片給你過目過目。”</br> 片刻后沒聽到回話,她又“喂”了幾聲,手機屏幕上顯示對方信號差。</br> 她走到電梯前,剛想掛上電話重撥,電梯門“叮”一聲,開了。</br> 宋自遠站在前面,身后一左一右跟著兩人。</br> 左邊的是宋祁川,他穿著不太正式,頭微微垂著,正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和他并排站著的是一個年輕女人,穿著淺綠色西裝外套,頭發是栗棕色的大波浪,很干練,也很漂亮。</br> 三人中是宋自遠率先看到虞歲。</br> 他從電梯里走出來,臉上是慈祥的笑。</br> “歲歲來了?”</br> 他驀地開口,宋祁川抬頭,涼涼的眼神看過來,有一瞬間的遲疑。</br> 虞歲還握著手機,不知該怎么反應,心里有些慌,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女人,目光直勾勾落在宋祁川身上,把手里攥了許久的u盤往前遞,語調有些生硬,“我拿照片來給你看。”</br> 宋祁川邁步走出來,接下了那塊小小的u盤,看也沒看一眼,放進了口袋。</br> “我晚上看,你先回去。”</br> 宋自遠有意無意地用拐杖敲了敲大理石地面,發出鈍鈍的聲響。</br> 他身后那個漂亮女人往前走了幾步,聲音軟軟的,看向得是宋祁川,“這位是?”</br> 宋祁川神色淺淡,“昨天做了一個雜志專訪,這是攝影師。”</br> 那女人“哦”了一聲,顯然也是沒信。</br> 剛剛宋家老爺子分明叫她名字來著,一個普通的小攝影師能有這種關系?</br> 不過她很聰明,沒再追問,而是轉向虞歲,笑著說,“周末還加班,真敬業。”</br> 虞歲強扯嘴角笑了笑,“為了工作。”</br> 說著又轉向宋祁川,聲音已經恢復正常,“如果有問題,可以再找我溝通。”</br> 宋祁川眼神幽暗,情緒難辨,一道生硬的“好的”落下。</br> 虞歲轉身走了。</br> 走到門口還聽到女人的聲音,“這種小事怎么不交給秘書......”</br> 小事。</br> 李藝宵說她心情也不好,架著虞歲去了酒吧。</br> 還是上次那家,謝媛媛這回聰明多了,換上了一副平底鞋,放下包就擠進了舞池中央。</br> 音樂依舊吵鬧,燈光也很炫目。</br> 虞歲神情怏怏,覺得小黃瓜也沒有上次可口了,看著不遠處謝媛媛嗨翻的身影,她肩膀有些酸,于是又想起一句話,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br> 轉過頭想看李藝宵在干嘛,見她也喪著一張臉。</br> 這是比較稀奇的事,虞歲一腳踢過去,“你這是怎么了?”</br> 李藝宵端起一杯轟炸機仰頭干盡,表情憂郁,“沒什么,就是感覺梁源最近不對勁。”</br> 虞歲有點慌,連忙坐了起來,“不會吧?他也敢?”</br> 李藝宵擺擺手,“還沒那回事,我就是感覺不太好。”</br> “是你想多了吧。”虞歲一聽沒什么實質性的行為,就又躺了回去,“梁源多老實一人,這些年看你這么欺負,我都替他委屈。”</br> 李藝宵覷她一眼,“那你呢?”</br> 虞歲的心沉了又沉,眼前又浮現出電梯門口的那一幕。</br> 那個女人她是知道的,韓氏電科的千金,宋自遠早就屬意指給宋祁川的聯姻對象,打從宋自遠第一次提這事,虞歲就在網上把她的資料翻了個底兒朝天。</br> “什么?”李藝宵聽說這事,比她還激動,“他在他相親對象面前跟你撇清關系?”</br> 虞歲點點頭,眉眼耷著,了無生氣。</br> 李藝宵看樣子很生氣,站了半天,最后擠出來一句,“要不你放棄吧?”</br> 虞歲沉默了半晌,抬頭看她,眼睛迷迷蒙蒙的,“你喝多了?”</br> 李藝宵又坐下了。</br> 她覺得虞歲無藥可救。</br> 一位服務生端著托盤走過來,放下兩杯酒在桌子上,指了指不遠處的卡座,“那邊的楚先生請兩位小姐喝的。”</br> 虞歲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楚閣正端著一杯酒,遙遙朝她舉杯示意。</br> “認識?”李藝宵問。</br> “公司模特。”虞歲出于禮貌端起了酒杯,放在鼻子旁邊聞了聞,問李藝宵,“這什么酒?挺香的。”</br> “藍莓茶。”</br> “我能喝嗎?”</br> “能啊。”李藝宵無所謂地攤開手,“大不了我再給宋祁川打個電話,讓他來背你回去。”</br> 虞歲驚訝地看著手中的酒,“這么厲害?”</br> “失身酒。”李藝宵朝楚閣笑了笑,咬牙說道,“騙得就是你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br> 說罷沒聽到回音。</br> 一轉頭,虞歲杯中的酒已經空了。</br> 李藝宵驚呆了,劈手奪過酒杯,“你傻啊!”</br> 虞歲打了個酒嗝,擦擦嘴,還算鎮定,扶著李藝宵的手,表情認真地說了一句,“你保護好我。”</br> 李藝宵還沒來得及疑惑,又聽她補充,“記得給宋祁川打電話。”</br> 作者有話要說:李藝宵直呼內行!</br> 本章評論都發紅包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