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歲沒有理會謝媛媛那張吃癟的臉，和Ada交代完，就拉著在沙發上打盹兒的李藝宵走了。</br> 和寺維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她們吃完午飯就去了佰盛。</br> 分開前，李藝宵扶正她的肩，從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在她身上噴了兩下。</br> 虞歲捂著鼻子，“這什么香水啊，怎么有股......”</br> 她想了許久沒想出合適的詞匯形容，李藝宵淡定地接話，“騷味兒？”</br> “對。”虞歲嫌棄地抖抖衣服。</br> “你知道什么呀。”李藝宵把香水收進包里，讓她又聞了聞，“這款罪愛惹火系列剛噴上的時候就是會散發一種動物的味道，原始又熱烈的感覺，過會兒就變成濃郁的柑橘香了，勾男人一勾一個準。”</br> 虞歲狐疑地又嗅嗅，“這么神奇嗎？”</br> 李藝宵點點頭，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去吧去吧。”</br> 虞歲調整了呼吸，一踏進公司大門就感覺到了四面八方的目光，她心里高興，面上又淡定自如，款款走到前臺詢問秘書室在哪。</br> 前臺小姐姐原本在整理文件，一抬頭目光就滯了兩秒。</br> 漂亮是第一印象，反應過來以后又覺得面熟。</br> “我有預約。”虞歲噙著得體的笑。</br> “好...好的。”前臺走出來引領她，“寺秘書和宋總在開會，您跟我這邊來。”</br> 估計是剛散會，走廊上蜂擁經過一群人，各個捧著文件或電腦，行色匆匆，可擦肩而過的瞬間眼神里又都寫滿了驚艷。</br> 佰盛從不缺美女，可眼前這個女孩顯然不是一般的美。</br> 肉桂色絲面吊帶裙長至膝蓋，外搭純白色垂面西裝，G家腰帶勾勒出腰身，露出纖細的小腿，寬松隨性的服裝難掩身材曼妙，這樣的優雅知性是虞歲過去從未嘗試過的。</br> 她不太自信，可嘴角牽扯的笑意一直掛在臉上。</br> 這是李藝宵說的，成熟女性的魅力就是永遠讓人感覺如沐春風。</br> 春風笑得有點僵了，終于快要走到秘書室了，經過會議室門口，里面突然走出來幾個人。</br> 以宋祁川為首，身后跟著兩個人，左邊是寺維，右邊是一個穿著干練的年輕女人，看談吐，應該也是秘書室的一員。</br> 宋祁川在簽署一份文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虞歲。</br> 前臺先迎了上去，“寺秘書，這位小姐找您。”</br> 寺維抬頭，腳步頓在原地，“小......”</br> 震驚之下，剛準備叫出“小姐”兩個字，突然想起宋總昨天交代過的，不要在公司暴露虞歲的身份，那個“姐”便硬生生梗在喉頭。</br> 已經晚了，宋祁川聞言抬頭，簽字的筆一下就劃破了紙張。</br> 虞歲從不化妝，宋祁川也習慣了她那張不施粉黛的臉蛋，偶爾看到別的女人濃妝艷抹還會心生反感，可看到眼前的虞歲，杏粉色眼影和腮紅溫柔可人，細長眼線更添靈動性感，因著五官生得好，眼妝算是淡淡一抹，眉目清冷，像是春來一整季的雪都融化在她的眼睛里了。他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br> “寺維哥。”虞歲有意忽視宋祁川，伸手挽上寺維的胳膊，“我是來報道的。”</br> 寺維半邊身子都僵了，心里警鈴大作。</br> 上一次和小姐有過“親密接觸”的男孩子，那下場他到現在還記著呢。</br> 不過就是大學里一個年輕氣盛的毛頭小子，因為喜歡虞歲，一路跟著她到了家門口，就為了要個聯系方式，屢次被拒后有些著急了，抓了一下小姐的手，被宋總看到了，送到局子里整整蹲了四十五天。</br> “咳......”宋祁川率先反應過來，遣走了前臺，又把手里的文件遞給右側的姑娘，“小崔，重新打印一份，送到我辦公室。</br> 小崔點點頭，不敢明目張膽地打量，轉身的瞬間偷偷看了虞歲一眼。</br> 虞歲提著一口氣，做作地笑著，撩了撩散在兩肩的頭發，想讓香水的氣味揮發出去，把宋祁川的魂兒勾過來。</br> 可當走廊上只剩下三個人，宋祁川松了松領帶，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然后似有疑慮般，慢騰騰地問道：</br> “你去動物園了？身上怎么一股尿騷味兒？”</br> 喻歲頓時眼前一黑，她真是瘋了才會信李藝宵的鬼話。</br> 什么原始又熱烈的動物味道，什么勾男人一勾一個準兒，到底是宋祁川鼻子有問題，還是他想象力太豐富？</br> 他壓根只能聞出兩個要素——</br> 動物和騷。</br> 虞歲的笑容垮了下來，三下五除二把頭發全撩到了耳后，“我的工位在哪？”</br> 宋祁川微微蹙眉，看不準小姑娘的心思，只能吩咐寺維，“帶她過去。”</br> 虞歲只想趕快從宋祁川面前消失，二話沒說就拉上寺維的胳膊，還極小聲地催促著“快走快走”。</br> 寺維笑得尷尬，轉身剛想走，宋祁川就在身后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手松開。”</br> 虞歲腳一頓，以為他是吃醋了，還來不及反應就又聽到他補充了一句，“以后他是你的直屬領導，公司里不要拉拉扯扯。”</br> “哦。”</br> 寺維把虞歲帶到了秘書室，說是一個單獨的部門，其實就安置在總裁辦門口長廊兩側，寺維的位置最靠近總裁辦公室，他不常在工位，因此桌面上整潔如新。</br> “這是秘書室新來的員工，虞歲。”寺維對著伏案工作的兩個女生說道。</br> 那兩位女生抬頭，一個是剛剛在會議室門口見到的小崔，另一個要更年輕時尚些，一雙狐貍眼打量過來，下巴微翹，姿態并不算友好。</br> 虞歲微微點頭，“你們好，我叫虞歲，以后請大家多多指教。”</br> 小崔朝她伸出了手，兩人虛握了握，她自我介紹道，“崔方圓。”</br> 還算客氣，但也明顯能感覺出職場人的疏離。</br> 另一個也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周倩。”</br> 虞歲看她那副嫌棄的表情，怕委屈了她，伸手往前遞了遞，卻并沒有握住她的手。周倩面色不太好看，見寺維在不好發作，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br> “小崔，就讓虞歲坐你旁邊，她剛入職，有什么不懂的你教教她。”寺維交代完心底松了口氣，總算把燙手山芋安置好了。</br> 雖然宋總讓他親自教，可依老板護犢子的程度，他可能撐不到小姐轉正那天就被老板送到局子里了。</br> 小崔點點頭。</br> 寺維離開以后，許是虞歲空降過來不合規矩，人事過來了好幾次確認入職流程，最后一次簽字完成，人事姑娘笑著祝福她，“工作愉快。”</br> 虞歲也笑著回應。</br> 待人走遠，周倩拿起文件起身，經過她面前的時候，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br> 虞歲完全莫名其妙，皺著眉看向她離開的方向。</br> 旁邊的小崔注意到了，手上的工作沒停，輕聲說了句，“康娟是她朋友。”</br> 虞歲了然的“哦”了一聲。</br> 然后小崔不知是有意打聽還是無意泄露，半開玩笑地說，“昨天的事在公司都傳開了，大家都說康娟的離職跟你有關系，現在你又接替了她的位置，周倩自然對你有些看法，不過沒關系，她這人心腸熱，你不用往心里去，相處一段時間就好了。”</br> 虞歲轉身看她，小崔不算是多標志的美人，但勝在五官清秀立體，打扮得也干凈，說話做事干凈利落，有點寺維的影子，應該是這里除他以外最堪重用的了。</br> 這話說得圓滿，虞歲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含糊地解釋了一句“昨天是個誤會。”</br> 小崔嘴角掛著標準的笑，看了虞歲幾秒，沒出聲，淺淺地點了個頭，就又轉過頭去擬合同了。</br> 入職第一天，虞歲也做不了什么，小崔遞給她一個硬盤，讓她先了解一下公司的基本資料，她沒法說她對宋祁川的那些成就已經倒背如流，只能硬著頭皮看，順便從小崔那兒蹭點活兒干。</br> 小崔一邊忙著核對合同，一邊要接聽客戶的電話，有些忙不過來，虞歲自告奮勇，攬下了幫她核對的工作，還拍拍胸脯保證自己能做好。</br> 電話還沒結束，她就看完了，順便還標注出了一個小數點的錯誤。</br> 旁邊的小崔舉著電話，奇異地打量虞歲，眼神里閃過了別樣的光。</br> 好容易捱到了下班時間，虞歲伸伸攔腰，心里盤算著回去怎么跟李藝宵算賬呢，沒想到一抬眼，電梯門打開，寺維走了出來。</br> 虞歲剛準備站起身打招呼，就看見他在門口停下，然后電梯里又走出來兩個人，宋祁川走在前面，身后緊緊跟著一個女人，煙灰色的長款風衣，黑色的長卷發，復古的漁夫帽，只露出半張小臉。</br> 虞歲手掌撐著桌面，感覺心臟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把。</br> 雖然看不清全臉，可她確定，這個女人是佟姿。</br> 他們約會竟然約到公司來了？</br> 喻歲神情頹喪，望向宋祁川，可他只是經過她的桌前，然后就目不斜視地進了辦公室。</br> 后面的佟姿跟著他，忽然注意到虞歲的目光，好奇地打量過去，覺得有幾分熟悉，但觀其身份應該只是秘書，便沒在意，跟著走進了辦公室。</br> 寺維沒有跟進去，他守在辦公室門口，一回頭就看到了虞歲受傷的眼神。</br> 他心一軟，輕聲道，“下班了，可以回家了。”</br> 對面的周倩花枝招展地拎著包走了，小崔也開始收拾東西了。</br> 只有虞歲還坐在那里，像被人抽走了魂魄一樣。</br> 片刻后，她還是起身了。</br> 雖然辦公室的隔音很好，但虞歲還是很怕聽到他們的聲音。</br> 她無法想象宋祁川對一個女人說情話的樣子，她也接受不了。</br> 虞歲收拾了東西離開，走幾步眼眶起熱，下意識地揉了揉，睫毛掉進眼睛里傳來刺痛，她才想起今天還是化了妝來的。</br> 費盡心思模仿的人一來，她這幅打扮便成了笑話。</br> 那夜虞歲沒有回平微山的別墅，宋祁川在她十八歲那年以她的名義買了一套酒店公寓套房，頂層復式的江景房，李藝宵已經在那里等她了。</br> 虞歲以公寓離公司近，上班方便為由給宋祁川發了微信。</br> “以后工作時間我就在公寓，周末再回家住。”</br> 她和李藝宵躺在露臺的沙發上看星星，心亂如麻地問，“你說宋祁川為什么會喜歡佟姿？”</br> 李藝宵邊刷手機邊說，“她身材好，皮膚也白，男人不都喜歡這種不能一手掌握的女人嗎？”</br> 虞歲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聽懂，反駁道，“他不是這樣的人。”</br> 去年宋祁川在飯局上認識了一個超模，那才真的叫身材好，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是由地產開發商帶來的，據說家境還算殷實，當模特純屬愛好。</br> 這樣一位尤物，追在宋祁川身后追了三四個月，宋祁川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去。</br> “那還能是被她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嗎？”李藝宵不屑地說，她是混過娛樂圈的，深知出頭的難處，佟姿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實力是一方面，更得學會取舍，“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兒。”</br> 虞歲也想不明白，她向來以為自己是最了解宋祁川的女人，如今看來，是自己妄想了。</br> 正傷心著，手機突然響了。</br> 是宋祁川的電話。</br> 他聲音寡淡，聽不出情緒，“吃了嗎？”</br> 李藝宵應了聲，“吃過了。”</br> 電話那邊傳來寺維的聲音，應該是要他簽署一份文件，過了一會兒宋祁川才又說道，“公寓缺什么就跟寺維說，我已經跟袁嬸說了，讓她過去給你做飯。”</br> “不用了。”虞歲還以為他會挽留自己，沒想到他那么快就接受了她要搬出來的決定，當下心也涼了半截，敷衍了句，“我和宵宵一起住，她會做飯的。”</br> 旁邊的李藝宵撐著沙發坐了起來，看著虞歲，一副“你在開什么玩笑”的表情。</br> 虞歲沒理她，只想著應付宋祁川。</br> 宋祁川聽出她語氣中的失落，頓了頓，又說，“明天晚上下班先別走，跟我去一趟淡金別院。”</br> 淡金別院是宋家的老宅，虞歲算了算，是宋老爺子的壽辰到了，雖然心里也百般不愿，還是應了聲，“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