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暈感襲來，希蘭又一次體會到遠程傳送法陣對他深深的惡意。

人生第二次使用遠程傳送魔法陣，他并不比第一次感覺好多少，仍然一陣暈頭轉向，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從頭暈目眩中慢慢回過神來，他才有心情開始觀察身邊的環境。

四周彌漫著濃郁的白色霧氣，看不清太遠的地方，能見度不怎么高，背后是一道斷崖，向下看不見底，濃濃的霧氣遮擋了視線。

腳下是一條小道，鋪著青色的石板，嵌在土壤之中，向前一路延伸，小道隨著地形微微傾斜向上，他身處的地形大概是在一座山上。

在能看到的小道周圍的地方，大多是平緩的土地，長著很茂盛的雜草，還有各種顏色的花。

希蘭打量著腳邊的一朵紅色小花，忽然發現土壤中不僅有雜草，還有許多形狀不規則，大小迥異的青色碎石，小的只有拳頭大小，大的長寬接近四五米。

后面是懸崖，應該是要順著這條小道前進，不過，其他方向會通向哪里呢？

希蘭好奇心大起，但在慎重考慮之后，他還是沒有離開小道往其他方向走，而是老老實實順著青石小路前進。

當他走過一段距離，眼角似乎飄過了什么東西，扭頭一看，才發現在自己身后，原本道路兩旁的碎石漂浮了起來，以比他快一些的速度向前飄去，最后沒入霧中。

顯然，前方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它們，希蘭稍稍加快了步伐。

走過很長一段路之后，他發現前方的霧中似乎隱隱變了顏色，出現某些物體的輪廓，于是精神一振，再次加快了步伐。

隨著不斷靠近，前方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

在小道盡頭，有一個巨大的廣場，這里的霧氣變得很稀薄，讓他能看清廣場的樣子。

這個廣場太過巨大，平坦的地面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地平線，看不出整體是圓形還是方形抑或其他形狀，他在這里就像一只螞蟻一樣不起眼。

地面由米白色石頭組成，比較粗糙，看不出石磚拼接的痕跡，廣場邊緣排列著粗而高大的石柱，相互之間間隔很遠。

希蘭瞇著眼遠眺，根本看不見廣場另一邊的石柱。

應該就是這個地方了，可是我要找的東西呢？

忽然之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他的心頭。

他仰頭看去，瞳孔微縮，呼吸急促起來。

頭頂較高處的迷霧不知何時無聲地散開，露出了上面的龐然大物。

一個由青色石頭組成的巨大平面如一般靜靜浮于上方，同樣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

倒懸的……陸地？

希蘭看到它的第一眼，心中就崩出這個詞，上空望不到邊際的平面帶給他無比強大的壓迫感，讓他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在他還在驚駭于上空那巨物的時候，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一股信息，開始沿著他的目光進入腦海中，希蘭知道這種形容很不合理，但他此刻找不到其他描述。

規模龐大的信息洪流呼嘯著沖入大腦，導致他的精神如遭受重錘打擊一般陷入短暫的空白，靈魂在龐大的壓力之下止不住地顫抖著。

希蘭已經體驗過用眼睛和用精神力兩種方法來觀察世界，而現在，他體驗到了第三種。

超越了圖像、文字，以他無法理解的形式存在的信息涌入腦海，以特別的方式，勾勒出某個物體的輪廓。

單從視覺的角度來說，那東西由三部分組成。

核心是一個光球，布滿晦澀復雜的紋路。

核心外，包裹著光球的圓環是第二部分，它們一共有七道，從內向外一道比一道巨大，由青色碎石組成，可以看到上面的列文，圓環漂浮著、圍繞著核心，層層嵌套，以不同的角度和速度緩緩旋轉。

最外圍是第三部分，六根同樣由青色碎石組成的石柱對稱分布，漂浮在最外側，柱體指向球形核心，外端比內端稍細。

“這就是『豐碑』？”

信息的洪流還在沖擊著他的大腦，勉強還原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能得到『豐碑』的這一部分形象已經接近他的極限。

無數信息洶涌地充盈著他的思維，讓他難以流暢地思考。

那神秘之物在永恒的尺度上留存，占據了時間的每一刻，在久遠到無法度量的時光之前就已存在，卻又是僅僅誕生數秒，在他不久前踏入廣場時才得以被創造。

它沒有長度和大小，卻又有長度和大小，既是無窮大，也是無窮小，既不可測，也擁有具體數值，而那些石環、石柱又確確實實地存在并且合理地組合在一起，矛盾的感覺幾乎要讓希蘭發瘋。

“完整”、“缺損”、“新生”、“消逝”、“脆弱”、“堅硬”、“永恒”、“短暫”、“@青#￥”、“%&$*”……

大量或對立沖突、或互為一體、或抽象、或具體、甚至無法被理解的概念沖擊著希蘭的精神，企圖塑造出更加完整的『豐碑』形象。

他抱住腦袋，痛苦地呻吟起來。

所幸痛苦并沒有持續很久。

像是某個開關被觸動一般，信息的海潮猛然褪去，填滿腦海的概念消失得無影無蹤。

希蘭雙手撐地，大口喘息著，數分鐘后才從混亂之中恢復。

信息，再次開始流動著進入他的思維。

只是這一次，它們的規模足夠微小，大量繁雜奇異的概念也被剝離，只剩下“簡陋的描述”，讓他的靈魂、身體得以承受。

希蘭進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既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還多出了一種特別的視角，能夠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自己。

在這個角度，『豐碑』在廣場上方懸浮，自己則處于它的一根石柱下方，剛剛他看到的上空望不到邊際的穹頂就是那石柱較細端的下表面。

希蘭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他抬起頭望向那巨物，無意間透過石柱表面縱橫的裂痕的一瞥，讓他愣住。

僅僅是一瞬的流光掠影，就讓他幾乎迷失。

狹窄的裂紋之間，似乎有著無數星辰的璀璨光芒，轉瞬又化作暗淡無光的塵埃，前一刻裂縫中出現了一幅美妙的圖畫，下一刻它便被太陽的光芒焚燒，再過一瞬又出現了象群捕食那烈日的場景，更多更多光怪陸離，甚至無法被描述的“東西”出現在其中。

怪誕的畫面、抽象的色塊、雜糅的線條，世間存在的或不存在的一切似乎都被融在一起，塞進了那小小的裂縫里。

無窮無盡的、希蘭所能理解的事物和不能理解的事物，都在那細細的裂縫中顯現。

但當他回轉心神一看，卻好像又什么都沒有，只有普通的裂縫間涂著單調色澤的陰影。

攝魂奪魄的一瞥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縱使『豐碑』上“無限”的概念已被剝離，但空間感依舊支離破碎，通過”旁觀者“的視角，希蘭依然無法界定『豐碑』的大小。

他暫時放棄了，不再向上觀察，而憑借這奇異的旁觀視角，開始感受其他地方。

往更遠方，穿透不知處于多遠地方之外的壁壘，是一片虛無，希蘭無法描述他感受到的東西，那里什么都沒有，是真正意義上的虛無，連“虛無”本身都不存在，而所謂“不存在”的概念在那里也是不存在的。

在霧氣與虛無的分界，萬物走向終結，一切被賦予新生，“有”和“無”相互交織碰撞，無論是物質、能量、概念還是其他什么全都被攪碎，任何可描述的、不可描述的都成化作混沌。

那虛無以詭異的方式沿著他的視線侵染過來，然后又在進入分界線時被某種力量斷開。

借助那奇異的狀態，他得以理解大量原本無法理解的事物與概念，得以不被那虛無侵蝕，即使如此希蘭依然感到大腦發漲，靈魂顫栗。

他艱難地呻吟出聲。

忽然間，希蘭仰起頭再次望向那穹頂，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大量涌入腦海的信息之中，出現了比較特別的一條。

“『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