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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祝司恪

    聽了葉如漫的話,葉如巧頓時眼前一亮,“容世子也來了?”
    “來了也輪不到你和他說話呀。”葉如漫懶懶道,她雖是庶女,可是柳姨娘在七房中頗為受寵,生怕她比不上葉如瑤,樣樣都給她精貴的,便將她的性子養(yǎng)得有些嬌氣。
    葉如巧被她這一嗆,訕訕笑了幾聲,“八妹妹說的是。”心中卻是腹誹:我說不上話,你能說得上話?
    葉如漫冷瞥了她一下,又朝葉如蓉她們看了一眼,“這天氣熱得很,我回房納涼了,姐姐們自便吧。”
    “誒。”葉如巧笑著應了一聲,心中巴不得她快點走,免得礙了她的眼。
    “好,”葉如蓉淺笑道,“這么熱的天,妹妹記得多喝點水。”
    “嗯。”葉如漫應了葉如蓉一聲,那么多姐妹中,就這個五姐姐還過得去,說話得體些,不會像七姐姐葉如巧那樣整日仗著小聰明胡拍馬屁,也不會像六姐姐葉如思那樣笨得要死。
    葉如漫走后,葉如巧心情愉快了幾分,拉著葉如蓉道:“五姐姐,我們?nèi)ス湟还浒伞!?br/>     葉如蓉有些為難道:“可是……四姐姐身子好像不太舒服,我想先陪她回房呢。”
    葉如巧聞言,皺了皺眉,又看向了一旁縮著脖子的葉如思,“六姐姐你去不去啊?”
    葉如思聞言吃了一驚,忙怯怯地點了點頭,心中又有些歡喜。平日里,她那些姐妹們都嫌她笨,只有五姐姐葉如蓉才會搭理她呢。
    葉如巧見了她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心中有些得意洋洋又有些瞧不起她,看她這沒出息的樣子,說她是葉國公府的姑娘她還有些丟人呢,不過和她走在一起,倒襯得自己落落大方起來,這么一想,倒也不錯。
    “蓉蓉,要不你也和七妹妹她們一起去逛吧。”葉如蒙開口道,“我有些困了,想回去睡個午覺。”如果可以,她不想對著虛偽的葉如蓉。
    葉如蓉還沒答話,葉如巧便搶著道:“五姐姐,我們?nèi)グ桑∥衣犝f今日解簽的是無為大師呢!”說著又靠近她小小聲道,“聽說解姻緣簽可靈了。”
    這話說得葉如蓉臉有微紅,葉如蒙也聽到了,笑道:“你們?nèi)ケ闶橇耍也贿^是回去睡個午覺,難不成蓉蓉你還守在我床邊不成?等我睡醒了,我便去找你們。”
    “可是姐姐你……”葉如蓉仍有些猶豫。
    “哎呀,”葉如巧連忙道,“要不六姐姐你陪四姐姐回去吧?我看六姐姐你臉色好像不大好,也去休息一下吧。”有了葉如蓉陪,她就不想要葉如思了。葉如思這人笨得很,說話還結結巴巴的,帶她出去確實丟人多一些。
    聽她這么一說,葉如思微微垂了臉,面色有些失落,低聲應了,“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葉如巧笑道,拉起葉如蓉的手便走。
    “那、”葉如蓉忙回過頭來,“等一下我和七妹妹回來找你們。”
    “行了,你就去吧。”葉如蒙笑道。
    二人走后,就剩了她們姐妹倆,葉如思有些拘謹,縮手瑟腳的,也不敢抬頭看葉如蒙。
    葉如蒙面色柔和,“六妹妹,我們走吧。”
    葉如思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其實這個四姐姐人也不錯的,不過二人平日里很少接觸,不免有些疏離。
    “我聽二嬸說,你茶煮得很好。”葉如蒙笑道。
    “啊?”葉如思一時間有些臉紅,小聲道,“哪有,就……就會煮一點,沒有二嬸說的那么利害的。”
    “如果六妹妹不介意,不如等一下教我煮茶?我爹爹經(jīng)常嫌我煮的茶不好喝呢。”
    聽葉如蒙這么一說,葉如思臉更紅了,“不……不用教,我不會教。如果四姐姐不嫌棄,我、我煮給你吃。”
    葉如蒙笑瞇瞇的,“那就謝謝六妹妹了。其實六妹妹不用那么怕我,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人。”
    聽她這么一聽,葉如思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葉如蒙見她笑了,有些放松下來。重來一世,她才看清,原來這位看起來膽小如鼠的六妹妹,才是府中唯一把她當成姐妹的人。其實這六妹妹不笨,就是心思單純了一些,一緊張起來說話就會結巴,而且走路老愛低著頭,便顯得人有些蔫蔫的。
    前世葉如蒙在葉國公府仰人鼻息的時候,葉如巧和葉如漫都曾經(jīng)對她冷嘲熱諷過,葉如蓉則分外關切她,對于這個一直悶聲不說話的六妹妹,她真的沒什么印象。
    她被趕出府后,才看清了葉如蓉的真面目,葉如蓉也干脆和她撕破了臉皮,還故意跑來靜華庵羞辱她。在那個時候,唯一真心來看她的,便只有這個六妹妹了。
    那時的葉如思已經(jīng)出閣兩三年了,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借著來靜華庵禮佛時看她,每次來都會帶一些吃的用的給她,就算那個時候落魄的明明是她,可她還是一副謹慎小心的模樣,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給她心里帶來不舒服。其實她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在桂嬤嬤生病的時候,她還給了她一筆銀子,怕她不肯要,便偷偷藏在了送來的當歸里面。
    只是,葉如蒙不免有些惋惜,前世的時候這個六妹妹嫁得并不好,她嫁給了丞相家的嫡長子賀爾俊作妾,聽聞這個賀爾俊不學無術,還有些風流。在她臨死前那兩個月,都沒見著葉如思了,后來桂嬤嬤一打探,才知道她前不久摔了一跤小產(chǎn)了,聽說身子虧損得利害,只怕再也不能生育了。
    所謂患難見真情,想起前世種種,葉如蒙輕輕嘆了口氣。聽得她惆悵嘆然,葉如思悄悄抬眼看了她一眼,見她看過來,又連忙低下了頭,好像被人抓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樣。
    葉如蒙淺淺一笑,這輩子,她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好妹妹嫁錯人了,她一定要想辦法給她尋一門好親事,找一個能對她好、懂得珍惜她的人。
    葉如蒙唇角彎彎,放慢了腳步,挽上了葉如思的手臂,葉如思有些受寵若驚,頭更低了,二人攜手步入了廂房。
    小乘殿后,有一塊空地,生長著幾株百年老榕樹,冠幅極大,枝葉相吸相連,環(huán)抱圍成一圈。樹頂上空艷陽高照,可是猛烈的陽光照在榕樹上,就像被密密麻麻的榕葉吸收掉了一般,沒有一絲光線能透入其中。
    樹底下,像是一個天然的樹洞,陰涼一片,微風徐徐。最粗壯的那棵榕樹腳下,有一張前朝便遺留至今的蓮花瓣獸頭腿青石石桌,桌身渾厚大氣,桌角邊緣部分已被磨得十分圓滑。
    石桌兩邊,有兩個沈腰潘鬢、雍容雅致的男子正在對弈。執(zhí)白子的穿著雪色金邊白綢深衣,玉冠束發(fā),目若朗星,此時劍眉微蹙,盯著險象橫生的棋局。坐在他對面執(zhí)黑子的男子一襲月白色墨邊直裰,腰間系著一條羊脂玉蟠螭帶鉤,容顏之俊美,驚為天人,一雙狹眸深如幽潭,薄唇如刻,不點而紅。
    這人,正是容世子祝融,坐在他對面身形落落大方的年輕男子,正是當今的太子殿下——祝司恪。
    祝司恪落下一子后,祝融沉吟了片刻,兩根修長的食指輕輕夾起一顆黑曜圓子,緩緩落在琉璃棋盤上,祝司恪一怔,緊接著便嘆了一口氣。
    祝融淡淡道:“思慮不周,一子錯,滿盤輸。”
    祝司恪想了想,聳了聳肩,一下子便釋然了,沖他笑道:“好吧,愿賭服輸,你要我做什么?”祝司恪面容端正,五官俊俏,笑起來一臉陽光,任誰也想不到他便是自小在險惡宮闈中長大的太子。
    祝融頓了頓,抬眸看他,“挨上一刀,如何?”
    此言一出,祝司恪的笑登時僵在了臉上,“你是說真的?”可是一問出口,他便知道答案了。當然是真的,這個悶葫蘆從來不開玩笑。
    “嗯。”祝融倒是難得很耐心地答了,若是往常,只會斜視他一眼。
    “哪里?”祝司恪直截了當問道,二人相當默契,也信任彼此。他第一個問題不是關心他為什么要這樣做,而是問他要在哪里挨上一刀。
    祝融是個謹慎周全之人,若不是考慮清楚了,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祝融銳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了一眼,這一刻,祝司恪覺得他就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一塊肉,祝融的目光像刀片一樣在他皮肉上來回刮著,在挑從哪里下手好。一會兒后,祝融聲音略有低沉地開了口,“除了四肢。”
    除了四肢,那不是前胸就是后背了,總不能是臉吧,祝司恪認了,“那就背部一刀吧,跟我說說什么情況?”要他堂堂太子挨上一刀,總得讓他“死”個明白吧。
    祝融唇角微微一彎,一只手撐在冰涼的石桌上,向前倚了倚身子。祝司恪見狀,連忙也湊上前去,二人悄聲細語了一陣,祝司恪劍眉緊皺,而后將棋盤拉了過來,打亂了上面的布局,二人黑子白子換了幾換,最后祝融將滿盤旗子干脆利落地掃落在石桌上,獨留一顆黑子。
    祝司恪仍是蹙著眉,想了好一會兒,開口道:“行!就按你說的做!”
    祝融沒有說話,仿佛這一切已經(jīng)是在他意料之中。
    祝司恪自然知道,他提得出來,便是胸有成竹的了,又問道:“那你準備找誰下手?”
    嘖嘖,聽聽他在問什么,他居然在問這人準備派誰來刺殺他。這個險,真心冒得有些大,若是讓父皇發(fā)現(xiàn)了,一定會廢太子。又或者,那刺客手一抖,保不準他命就沒了。
    祝融沒有回答他,沉思了一會兒反而道:“此事,你不要告訴段恒,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祝融沉聲警告。段恒是祝司恪的貼身暗衛(wèi),武功高強,做事利落,曾經(jīng)在危險關頭救過祝司恪幾次命,甚至還幫他擋過毒箭,祝司恪很是信任他,連祝融也沒有懷疑過他。可是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他原來一直是二皇子的人。這人,藏得太深。
    這是祝融前世難得懊悔的幾件事之一,他看走了眼,最后害死了青時。
    那個時候,雙方激戰(zhàn)過后,青時為了救即將落下懸崖的他,一只手狠狠拉著他,另一只手則緊緊攀在懸崖邊的石塊上。受了傷的段恒,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緩緩爬了過來,他掏出刀子扎在了青時的手上,無論他怎么扎,青時都不肯松手。然后,他便一刀一刀地割,直割斷了青時的兩根手指,可青時還是不肯松手。
    最后,段恒開始割他的手腕,漸漸地,割斷了他的皮肉,慢慢地磨著他的腕骨。在手腕即將被割斷的那一刻,青時爆發(fā)了最后的力量,強行將底下的他甩上了崖邊,他自己卻因此手骨分離,墜入了深淵。
    他尸骨無存,留給他的,只剩一只僅有三根手指的手掌,仍緊緊抓著石塊,青筋爆起,血肉模糊。
    祝司恪摸了摸鼻子,這祝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雙眼睛像狼一樣可怕。他正想開口說話,這時,一直守在外面的青時走了進來,來到祝融耳旁低聲道,“主子,葉國公府七房柳若是懷孕了。”柳若是,正是葉如蒙的七嬸,葉如瑤的親娘。
    祝融久久不動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忽地“哧”了一聲,幽幽道了一句,“倒是有趣。”
    “她似乎不想要這個孩子,讓柳若琛幫她保密。”青時繼續(xù)道,柳若琛是柳若是的弟弟,也是太醫(yī)院的御醫(yī)。
    “哦?”因著青時并無回避他,祝司恪也聽到了,湊了過來。這就奇怪了,若他沒記錯,這葉國公膝下有五女,卻無一子,柳若是身為正妻,為何懷上了反而……這便有些引人深思了。
    祝融淡淡道:“不是葉長澤的,自然不敢要了。”葉長澤,便是葉如蒙的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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