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登云橋，知味樓。</br> 悠揚繾綣的絲竹管弦，清脆悅耳的南曲小調，以及異國他鄉的靡靡之音，無時無刻不在撩動著過往行人的心弦，令往來的販夫走卒一步三回頭，不時地駐足回望。</br> 雖然他們去不起，可當做談資還是不錯的，起碼能沖著三五好友吹噓，自己也曾在哪里哪里見過誰誰誰。</br> 其中自然不乏某位權貴名流，紈绔子弟，文人墨客，這無形中已然將知味樓的格調拉得極高。</br> 起碼錢袋里少了千百兩銀子，是去不得此處的。</br> 二樓一處房間里，程平看著這幾天的入賬，嘴角不自覺的露出笑容。</br> 別看被強行欠債了二百五十萬兩黃金，可他比之陸持等三人，到底有些優勢，以被蕭萬城占股的形式，在杭州府開起了知味樓分店。</br> 憑借著過往的成功經驗，短短幾日時間，知味樓便被程平親手打造成了杭州府人盡皆知的好去處。</br> 堪稱是——一炮而紅！</br> 雖說異國他鄉的獨特風景別的地方也有，可是，能夠按照客官的心意定制容貌身形，卻是別的地方不可能具備的獨特優勢。</br> 起碼，他們沒有一位肯如此賣力而沒有底線的文道半圣，不惜耗費圣力，來給樓里女子易容變形。</br> 而開門營業前三天，會擇機抽選三位幸運客官試體驗會員服務，這之后，還想要繼續享受定制服務的，必須是樓里的會員。</br> 為此，程平專門推出了不同的會員級別，以及不同等級的套餐。</br> 唯有通過繳納足額的會費，自可對應著享受服務的等級。</br> 據說最高級別的至尊會員的尊享套餐，不僅能夠體會到異國他鄉的山海溪流，吹拉彈唱，定制服務。</br> 還能夠與樓里東家的女兒，號稱是百變精靈的馬小昭共進晚餐。</br> 這令不少人神往。</br> 然而，那足足二十萬兩黃金的會費，卻嚇倒了無數人，讓人只能想象，那號稱百變精靈的馬小昭有何等迷人的風情。</br> 而正當程平偷偷改動賬簿，截流營收的時候，房門突然“哐當”一聲被人推開，卻是他的三位哥哥灰頭土臉的從外面走了進來。</br> 程平連忙收起賬簿，看向三人。</br> “這是……出什么事了？”</br> 凈街簡單講述事情經過，隨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罵罵咧咧的說道：“這個該死的小閹狗，正好貧僧要去神都，路上非要好好教訓他一番不可！”</br> “不過是一東廠閹人，安敢如此，安敢如此！”</br> 太虛老道的臉色也不好看。</br> 他可是堂堂的御道大能，道門神藏，竟被當面擺了一道，險些剖腹驗粉，自證清白，讓他如何不怒？</br> 頓了頓，太虛老道陰森的看向陸持，“陸持，老道看你與此人，以前竟似還認識？”</br> 陸持干笑一聲：“只是以前打過幾次交道，勉強相熟罷了。”</br> “哼！你倒是三教九流，都有熟人！”</br> 太虛老道冷哼一聲，若非這次押運乃是蕭萬城臨時交代，他都懷疑是陸持與那東廠刑官合計設局了！</br> 一旁的凈街扯了扯自己的破爛僧袍，咬牙切齒的說道：“相熟好啊，要不你約他出來，讓貧僧趁機狠狠揍他一頓？不然，貧僧這口氣實在是出不來啊！”</br> “讓我做惡人？”</br> 陸持翻了個白眼，心中一動，“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到底和對方有幾分交情，你要真想讓我幫你約人的話，那……得加錢！”</br> 凈街看向旁邊的太虛老道，太虛老道一咬牙，獰聲說道：“算老道一份！這次，非要好好出一口惡氣不可！”</br> “雖不能打死他，可這般清秀的小太監，老道我有的是辦法整治他！只會給他一個今生難忘的回憶！”</br> 因為凈街身無分文，太虛老道無比干脆的掏出兩萬兩銀子給陸持，陸持也痛快的寫了張帖子，交給了兩人。</br> 憑此帖子自可約見楊凡。</br> 一時間，雙方皆大歡喜。</br> “師弟啊，不要怪師兄。誰讓師兄我這實在是缺錢啊……”</br> 愧疚情緒一閃而逝，陸持便拿著兩萬兩銀子，出門去了。</br> 上次狗爺請他在南昌府瀟灑，這次既然回到了杭州府，正好由他做東，也算是為對方送行。</br> 畢竟對方不日就要返回神都，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何時。</br> 臨行前，非得大醉一場。</br> 而與此同時，楊凡也安排人將那一批珍寶悉數收入庫房，看著這價值兩三百萬黃金的寶物，他也頗為意動。</br> 遺憾的是，這批珍寶已然大庭廣眾之下完成了交接，若是在他的手上出了事，那他無疑要承擔責任。</br> 而早已眼界開闊的他，自然不愿意為了區區兩三百萬兩黃金就放棄這個馬甲，只好放棄再打這批珍寶的主意。</br> “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br> 楊凡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直接吩咐劉軍成和閆雷派人打造了兩張牌子，上書兩行大字——“奉命押運”、“稀世珍寶”。</br> 看著上面金燦燦的八個大字，楊凡露出滿意的笑容。</br> 這批珍寶雖然動不得，可是，那些個想來動一動這批珍寶的人，對楊凡來說，同樣是一筆可觀的財富。</br> “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直接下鍋！”</br> 楊凡雙手合十，露出一臉慈悲且和善的表情。</br> 而就在這時，外面卻有人送進來一張帖子，楊凡打開帖子一看，竟是陸持所寫，不由的一挑眉。</br> 他暗暗失笑，知道自己白天險些坑了陸持一把，陸持這晚上就送帖前來，恐怕心里尚懷著些不滿之意。</br> “也罷，就去見見我那師兄！”</br> 他功行突破已經有一陣，也是時候讓人知道知道了，“些許不滿而已，打一頓自然就好了！”</br> 于是，楊凡便懷著愉悅的心情來到了約定的地點——府城外，錢塘江邊。</br> 站在江邊岸上，他看著不斷拍擊岸邊的洶涌潮水，忍不住感嘆一聲：“當真是個殺人沉尸的好地方啊！”</br> “……”</br> 縮在岸邊的一個土坑里，兩個腦袋正悄悄巴望著進行窺探，聞聽楊凡此言，不由的渾身一冷。</br> 他們不由的看向那波瀾壯闊，氣勢雄渾的江景，齊齊陷入沉默。</br> 面對此情此景，什么人會第一個想到的是殺人沉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