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內。</br> 彭安躬身退下,殿內再次恢復靜謐無聲。</br> 莊重華貴的高堂,只有朱高烈孤獨的人影端坐在御座上,御案上成堆的奏折,如雪花一般密集。</br> 朱高烈面無表情的坐了片刻,再次拿起了奏折。</br> 繼續批閱起來。</br> 而殿外,彭安看著面前緊閉的大門,視線似乎能看見御案前那一個疲憊的身影,眼神里卻閃過憂慮。</br> “陛下,實在是太拼了。”</br> 他心中嘆息。</br> 隨手招來一個小太監,將折子遞過去,“送到長青宮。”</br> “是。”</br> 小太監接過折子,快步離去。</br> 長青宮。</br> 陳妃接過了李公公遞上來的折子,見上面的朱筆批紅,輕笑一聲說道:“陛下準了。”</br> 這事的結果并不算意外。</br> 李公公點點頭:“老奴會吩咐下面人提早準備。”</br> “就勞煩李總管了。”</br> 李公公告退下去。</br> 陳妃娘娘看了一眼李公公離去的背影,慵懶的靠在了窗前,手中羅扇輕搖,嘴角微微翹起,帶著絲絲笑意。</br> “王皇后,本沒想到這么快對付你,可你偏偏送上門來,那我們就好好的斗一斗!”</br> 那個什么十三皇子,自然不會被陳妃放在眼中,一個紈绔皇子罷了,依照其性格,遲早會生出禍端。</br> 她唯一可慮的是王皇后。</br> 那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br> 身為皇帝朱高烈的發妻,這么多年來地位穩如泰山,不是沒有得寵的妃子想要扳倒她,可沒有一個成功的。</br> “可惜,本宮也想要坐一坐那母儀天下的位子呢!”</br> 皇帝時年不過五十來歲,還有大把的時間,她也有的是時間來布局,就不信拿不下那個位子。</br> 看誰能笑到最后呢!</br> 陳妃笑靨動人,眼底閃爍著不加掩飾的野心。</br> 母儀天下!</br> 龍氣加身!m.</br> 她可是無比期待那個時候呢!</br> “什么,出宮省親?”</br> 當李公公來宣布時,楊凡等人都露出驚容。</br> 一入皇宮深似海,那可不是說說。</br> 尤其是妃嬪,除非是皇帝特許,否則的話基本就是要老死于深宮,甚至可能為皇帝殉葬。</br> 萬沒想到陳妃竟然被皇帝特許出宮省親!</br> 可見陳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br> 一時間,整個長青宮都熱鬧了。</br> 一群宮女太監開始緊鑼密鼓的張羅起來。</br> 妃子出宮可不是一件簡單事,一應的禮儀更是繁瑣無比,還好宮中行事都有定制,底下人只需要按照章程做事即可。</br> 饒是如此,這么一天下來,楊凡也是累的夠嗆。</br> “這哪里是省親,都快趕上搬家了!”</br> 他揉了揉發酸的手腳,強忍住吃下一顆氣血丹補補的沖動,想到明天就能出宮,心思立馬活泛起來。</br> 或許有機會逃走?</br> 若是能夠趁機脫離皇宮,自然是極好的,可接下來該怎么做?</br> 他對于此世界的了解只限于宮廷,到了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如何謀生是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如何應付追索!</br> 一個太監無故逃離,想想也有問題,他就不信沒人追查,到時候脫身不成,反而變成了逃犯,那就太劃不來了。</br> 通盤考慮下來,楊凡決定堅持自己原本的計劃,爭取在宮里混成大太監,才是真正的出路。</br> 說不得有被人尊稱“九千歲”的一天呢!</br> 坤寧宮。</br> 陰寒徹骨的冷意籠罩了整座宮殿,讓一群太監宮女都成了啞巴,不敢噤聲,生怕承受那位后宮之主的怒意。</br> “這么說,陳妃已得陛下特許,明日就要出宮省親?”</br> 王皇后懷里抱著一只西域進貢的波斯貓,手輕輕撫摸著它背后的皮毛,面無表情的問道。</br> “是。”</br> 黃公公膽戰心驚的站在王皇后面前,心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還不如瞞下這個消息呢!</br> 虧他還興沖沖前來報信,現在想來卻是沖動了。</br> “霖兒上午曾見過陳妃?”</br> 王皇后忽然問道。</br> “是。”</br> 黃公公的心里更苦了。</br> 雖然長青宮的人對此諱莫如深,可這事畢竟不是什么隱秘,御花園里人多眼雜,陳妃娘娘前腳剛離開御花園,十三皇子就氣急敗壞的追出來。</br> 難免不被人聯想到其間到底發生了什么。</br> 而王皇后自然想得更深。</br> 陳妃進宮時日未久,突然回家省親,恐怕和上午御花園的事情不無關系,更準確說,是和霖兒不無關系。</br> 畢竟,早有前科。</br> “叫那孽子前來,本宮有話問他。”</br> “是。”</br> 黃公公聽到這話,終于松了口氣,心說終于不用再面對王皇后了,哪知道他剛要告退,外面就傳來十三皇子的聲音。</br> “母后,霖兒來向您請安了。”</br> 十三皇子朱兆霖竟然主動來了。</br> 他滿臉笑容的來到王皇后的身邊,一把挽住了王皇后的胳膊,似乎還像是個孩子一般。</br> 黃公公垂下眼簾,不敢多看。</br> 王皇后甩開朱兆霖的手,不悅道:“這么大了,還不知規矩!給我站好了,本宮有話問你!”</br> 朱兆霖一臉委屈:“母后……”</br> 王皇后冷著一張臉,不為所動:“不要裝可憐,上午在御花園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本宮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再招惹陳妃嗎!”</br> “母后,孩兒冤枉啊!”</br> 朱兆霖似乎蒙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跪倒在王皇后的身前,雙手抱住她的雙腿,開始解釋起來。</br> “上午的時候,我不過是路過御花園,誰知道剛巧遇上陳妃,她說不熟悉御花園的環境,主動要我引路。”</br> “誰知道走著走著,她突然變了臉,竟說我意圖不軌,那我能不氣嗎?我主動找她理論,反被她手底下的太監給攔住了。”</br> “母后,明明是她幾次三番示好,這不怪我啊!”</br> 言語間,卻是把臟水全都潑到了陳妃的頭上。</br> 王皇后是知道自己兒子的,素來孝順,天真質樸,想來也不可能做出那等逆事。</br> 看來這一切都是那位陳妃娘娘的手段了!</br> 她當即心疼的扶起朱兆霖,說道:“我就說我兒不可能那么做,放心吧,母后自會為你出氣。”</br> “多謝母后主持公道。”</br> 朱兆霖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似乎自己完全是個受害者。</br> 可皇后娘娘偏偏就吃朱兆霖這一套。</br> 每次都是如此。</br> 正低著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黃公公,聽到這話差點兒一頭栽倒在地。</br> 他如何不清楚朱兆霖的品性,后宮的宮女不知道被其禍害了多少,更有一些秀女和低品級貴人遭了他的毒手。</br> “對了,母后,我特意在御花園為母后采了一束薔薇花,還不快拿上來。”朱兆霖說著,朝外面喊道。</br> 很快,有宮女從外面捧進來一束薔薇,香氣繚繞,嬌艷欲滴。</br> “好漂亮的薔薇,快讓人好好種好。”</br> 王皇后露出笑容,看著朱兆霖的眼神越發溫柔,真是個乖巧的孩子!</br> 全然沒有注意到朱兆霖在看她的時候,那眼底隱隱的占有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