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帳內。</br> 天序上神依舊闡述著自己的理念。</br> 努爾哈赤結合對方的過往言行，也多少看出了對方的打算，不過，他并未表現出任何態度，而是淡淡說道：“諸神內爭，本汗不會理會?！?lt;/br> “多謝大汗，天序告退?！?lt;/br> 天序上神真正想要的，其實也就是努爾哈赤的不理會。</br> 不理會，也是一種態度。</br> 看著天序上神離去的背影，努爾哈赤瞇起的眼睛里，流動著寒光。</br> 他雖然看出天序上神打算整飭諸神內部的想法，不過，對于對方所謂的“天序恒常，諸行歸序”卻并不相信。</br> 他更懷疑天序上神是要趁著皇權和神權爭斗的機會，攫取薩滿諸神內部的權柄，到時候回過頭來再行傾軋皇權！</br> 如果是這般，那對方隱藏的居心無疑更加險惡！</br> “神權，的確需要限制！”</br> “但是本汗更相信，有人能夠比你做得更好！”</br> 努爾哈赤的手輕輕叩動桌案。</br> 空蕩蕩的金帳內，傳來沉悶的聲響。</br> 一個魁梧的人影由虛轉實，快速的出現在桌案面前，此人跪拜在地，聲音恭敬的問道：“大汗有何吩咐？”</br> 努爾哈赤淡淡的問道：“密教那邊，可有消息了？”</br> “回稟大汗，密教在世佛已經應約，正在來的路上，不過，據傳密教內有一尊密慧智菩薩即將下界，所以，約定時日可能會推遲一些?！?lt;/br> “派人傳信于密教在世佛，本汗會在盛京等著他的到來！”</br> “是，大汗！”</br> 人影跪拜，身影緩緩消失。</br> 努爾哈赤垂下眼簾，臉上帶著淡淡笑容。</br> 帝王心術，首在制衡。</br> 神權既然一家獨大，那就給它引入新的對手！</br> 當然，他還有一件事需要做。</br> “來人，暗中傳信大祭司……”</br> 而天序上神走出金帳不久后，當其快要返回自身神廟時，他的腳步不由的停下，一個蒼老的身影竟然緩緩從一旁高墻下的陰影里走出來。</br> 赫然是薩滿教大祭司！</br> 地位超過尋常薩滿神靈，號稱是薩滿教最接近長生天的人！</br> 同時，他也是努爾哈赤最堅定的支持者！</br> 而對方突然的出現，這讓天序上神本能的微微皺眉。</br> “大祭司？”</br> “見過天序上神?！?lt;/br> 大祭司緩步上前，眼神溫和，似乎只是巧遇而已：“聽聞上神剛剛去了大汗金帳？”</br> 天序上神看著大祭司，淡淡說道：“沒錯?！?lt;/br> 大祭司瞇起眼睛，說道：“天序上神，下次你若是有何事，可安排底下祭司傳信于我，我自會一并匯報給大汗，就不勞你辛苦奔波了……”</br> “不過是些許雜事，豈敢勞煩大祭司？”</br> 天序上神的神色始終平靜。</br> “既然天序上神選擇如此，那便如此吧！”</br> 而大祭司明顯聽出對方的拒絕之意，神色間的笑容緩緩收斂。</br> “此次我來尋上神，卻是有一事相詢。昨日巡守地神傳訊于我，言稱由上神送往邊境的極西使團竟無故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br> 大祭司看著天序上神，認真說道，“事關極西與我薩滿兩家，絕非小事。敢問上神何以教我？”</br> “極西使團，說到底是極西人，本神能親自送他們到邊境，已算是無上禮遇。至于他們失蹤與否，又與本神何干？”</br> 天序上神淡淡說道，“本神還有要事需要處理，大祭司若有事，可傳與我麾下祭司。”</br> 說罷，他徑直越過大祭司，幾步之后，身影沒入神廟，緩緩消失。</br> “好一個天序！”</br> 大祭司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對方的離去，“本來看你多項舉措，令大清實力不斷增強，還想多留你一些時日……”</br> 這么說著，他袖中已經是多出一張紙，紙上清晰的記錄了天序上神與努爾哈赤的對答！</br> “可惜，你非要自尋死路！”</br> “剛好攫取你的神力，用作培養我教中的巴圖魯！”</br> 大祭司眼神幽幽的看了眼對方的神廟，隨即轉身而去，而手一合，其中的紙頁便化作一團飛灰，飄散風中！</br> 就如同祭拜死者所焚的紙錢一般！</br> 然而，他剛剛離去不久后，那些散落的飛灰竟然在一瞬間重新聚合還原成為一張紙，嗖的一聲徑直沒入到了天序上神的神廟當中！</br> 啪！</br> 一只修長有力的大手瞬間捏住紙頁。</br> 天序上神垂眸，看著紙頁上的內容，眼眸里一片淡漠。</br> “果然是帝王心術！”</br> 他神色微冷。</br> 金帳內的對答，一般會記錄在帝王的起居注內。</br> 這種東西竟會外泄出來，無疑是一種極其犯忌諱的事情，按照他對大祭司的了解，是不可能發生的，那么自然只有一個可能！</br> 那就是努爾哈赤有意安排！</br> “果然，能夠從一家道中落，靠采集山貨的獵戶做到如今的大清之主，也不是好相與之輩！”</br> “畢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大山里采集山貨的時候，撿到龍脈的！”</br> 這等福運，堪稱天命！</br> 當然，至于大祭司當著自己的面捏碎這張紙，其中的居心也頗有思量，天序上神表情冷淡：“看來，你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忠心這位大清之主……”</br> 不過，不忠心不代表對方不強。</br> 雙方的爭鋒不可避免。</br> 若是他表現弱勢，恐怕那位最接近長生天的男人到時候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他，將他的神力打散，轉化出一位位神選勇士，以及封號巴圖魯！</br> 高臺上。</br> 天序上神伸手一捏，紙頁猶如被無形之力一點點抹去了一般，徹底消失。</br> 他盤膝端坐，籠罩在金光中的身影，似乎慢慢凝實，顯出了一尊血肉之軀一般，不過，這種感覺很快便淡去。</br> “改革大清體制，以三省六部代之……推進耕戰一體……推行創制滿文……推進滿漢一家……改革商業，推行大清鑄幣，逐步取消以物易物……”</br> 其中，各種舉措涉及政治、軍事、文化、民族、經濟等，近乎無所不包！</br> “快了，快了……”</br> 天序上神抬起手，一本閃爍著金色華光的書冊懸浮在他的手心之上，赫然是一本文道經典，內蘊深邃的文道之氣！</br> 書冊表面，有且只有一個字——“理”！</br> 字跡遒勁剛硬，字形方方正正，如天地之序，諸行恒定，萬世恒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