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英和孟執事齊齊陷入了沉默。</br> 而楊凡和孫榮也對視一眼,也不敢吭聲。</br> 若真的是有人為此殺了惠妃,那案子恐怕會更為棘手。</br> 畢竟,敢殺惠妃的人絕非等閑,甚至可能是那些入宮多年的妃子,她們早已誕下了皇子或是皇女,甚至盼著有朝一日能讓母以子貴!</br> 在深宮內院,有奪嫡的傳統下,不斷清除后來者的威脅,甚至早已經形成某種默契。</br> 這時,外面有腳步聲響起,一眾執事先后入內。</br> 而最后邁步進入的則是曹清源,他目光瞇起,落在了孟執事的臉上:“這里最開始是你在負責?”</br> 孟執事趕緊上前一步,施禮問安:“是。”</br> “眼下情況怎么樣了?”</br> “宗人府安排的女仵作正在驗尸。”</br> 孟執事畢恭畢敬的回答,哪怕他直屬于鄭未年,曹清源并非他的主官,可在東廠森然的規矩和等級差距下面,他根本不敢大意。</br> “宗人府?”</br> 哪知道曹清源的眉頭卻是狠狠的一皺,不悅道,“怎么不用我們自己的人?事關重大,驗尸若出了偏差,你來負責嗎?”</br> 說罷,他冷冷的掃了孟執事一眼,竟然徑直闖入內殿。</br> “啊,大人,請回避……”</br> 砰砰!</br> 內殿暫時停放著李惠妃的尸身,兩個女仵作正在驗尸。</br> 她們乍一看到曹清源進來,立馬就想要阻攔,誰知道卻被曹清源狠狠兩腳踹在了胸口上,直接吐血倒地,重傷不起。</br> 外面的執事們站在原地沒敢動。</br> 既是驗尸,那李惠妃的尸身此刻的狀態可想而知,他們就算是身為太監,到底還是要避嫌的,否則的話,一個褻瀆惠妃尸身的罪名就足以讓他們吃不消。</br> “將這兩個仵作帶下去,嚴加審問,看她們是否對尸身做了手腳!”</br> 曹清源冷漠的聲音從內殿里傳出來。</br> 幾個執事對視一眼,目光繞了一圈,突然看到了陶英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太監,不約而同的齊齊望了過去。</br> 楊凡和孫榮被這些老太監們的視線看得頭皮發麻,渾身發冷,心里更是砰砰的打起鼓來。</br> “你們不想進去,也別讓我們去啊!”</br> 兩人心中哀嚎。</br> 然而,兩人終究是沒躲過。</br> 哪怕是陶英也沉默著沒吭聲,畢竟一旦他出言阻止,得罪了其他執事不說,連帶著還可能被曹清源記上一筆。</br> 楊凡看了孫榮一眼,率先邁步,硬著頭皮走了進去。</br> 孫榮手腳冰涼的跟在后面,死死的低著頭,只是跟著楊凡的腳步行走。</br> 進了內殿,氣溫略顯冰寒。</br> 楊凡一進來,余光就注意到了被紗簾遮擋住的李惠妃的尸身,此時,她已經被除去衣物,未著絲縷。</br> 曹清源就站在她的尸身旁邊,親自進行著檢查。</br> 兩個被打傷的女仵作口中吐血,倒在紗帳外面的地上,昏迷過去,臉上猶自帶著驚懼和一絲隱隱的怨恨。</br> 曹清源自顧自的檢查,頭也不抬的說道:“留下一個人記錄,另一個帶著她們下去。”</br> “是。”</br> 孫榮騰地一下就精神了,連忙應答一聲,一手抓起一個女仵作,拎著就往外走,就像是逃命一樣沒了影子。</br> 楊凡見狀氣結。</br> 好你個小榮子,萬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家伙竟是如此雞賊!</br> 沒辦法,楊凡只能硬著頭皮走到了紗帳后面,李惠妃的尸身近在咫尺,昨日鮮活的人如今卻已經冰冷僵硬。</br> 他目光一掃,就在尸身旁邊發現了紙筆。</br> 顯然,這是剛剛女仵作們帶來的。</br> “咱家說,你記。”</br> 曹清源的聲音響起,楊凡趕緊抓起了毛筆,凝神聽著對方的話。</br> “死亡時間,午夜子時前后。”</br> “左手食指的指尖有傷,判斷為刀傷,疑似死者用匕首劃傷,目的不明。”</br> “死者的小腹處有橫切傷口,長約半尺,傷口邊緣平滑,疑似不明利器劃傷,目的不明。”</br> “小腹內部臟器嚴重破損,疑似被人用手搗碎,目的不明……”</br> “死因,氣血大崩,體內臟器被毀而死。”</br> 楊凡一條條記錄,光是看到眼里都覺得觸目驚心。</br> 想到剛剛在外面孟執事的判斷,他心里不禁凜然。</br> 難不成李惠妃所謂的經歷了小產,不是主動,而是被動?</br> 那兇手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胎兒而來,甚至不惜以這種殘酷的方式奪走了胎兒,甚至殺掉了李惠妃?</br> 不多時,曹清源就完成了驗尸。</br> 楊凡心中忐忑的將手中的驗尸記錄遞了過去,曹清源翻看了一遍,放進了袖子里:“你給尸體穿上衣服。”</br> 說罷,他邁步出去。</br> 沒被滅口。</br> 楊凡松了口氣。</br> 看來對方并不打算隱瞞這一份驗尸記錄了,還是說這曹清源因為年紀的緣故,沒有判斷出其中的細情?</br> 不管怎么樣,楊凡都覺得是撿回來了一條命,他看著早已僵硬冰冷的李惠妃,默默的為她穿上了衣服。</br> “唉。”</br> 多么風華正茂的美人,卻以如此方式香消玉殞。</br> 等到他出來,這里就剩下了孟執事和陶英,以及縮在后面,低著頭不敢看楊凡的孫榮。</br> 就在陶英打算帶人離開時,孟執事突然開口道:“剛剛咱家的判斷,不過是隨口揣測,當不得真,陶執事姑且聽聽,還請不要外傳。”</br> “咱家省得。”</br> 陶英點點頭,看了眼楊凡和孫榮。</br> 兩人心中凜然:“我們剛剛什么都沒有聽到。”</br> “嗯,那就好。”</br> 孟執事點點頭,卻是在楊凡和孫榮的臉上多看了幾眼,似乎把兩人的模樣記了下來。</br> 似是警告,又是提醒。</br> 這讓楊凡和孫榮莫名的生出一絲不安。</br> 大白天的,他們都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br> 三人出了天慶宮。</br> 陶英吐出一口濁氣,淡淡說道:“你們兩個記著,今天的事情最好都給咱家爛到肚子里,否則,就算是咱家也保不住你們。”</br> “是。”</br> 楊凡和孫榮連忙回應。</br> 陶英沉默著往前面走,在看了曹清源做的驗尸記錄后,結合著孟執事最開始的判斷,他自然也有類似楊凡的猜測。</br> 若單純是李惠妃死去倒也罷了,可是,那腹中的胎兒竟也丟了,這才是真正的大事!</br> 真正足以要人命的大事。</br> “山雨欲來啊!”</br> 陶英心中生出一股濃重的擔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