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大兇。</br> 諸事不宜。</br> 楊凡邁著四平八穩的腳步走出詔獄,目光中,一輛厚重的黑金鐵籠囚車緩緩駛向西四牌樓,車輪碾壓地面發出轆轆的聲響。</br> 隨行的除了東廠一班人馬,還有錦衣衛的精銳,一個個持刀背弩,秩序井然。</br> 在街道兩側的屋頂上,也都有人警戒。</br> 街道上來看熱鬧的人很多,一些老百姓眼神里帶有敬畏和好奇,看著今日要被行刑的大人物。</br> “聽說那可是一位親王呢!”</br> “誰說不是!”</br> “這恐怕是今天要被殺頭的人里來頭最大的一個了!”</br> 楊凡無視了這些嘈雜的議論,平靜的跟在囚車旁邊,目光時不時的掃一眼囚車,以及周圍。</br> 神通光球緩緩轉動,方圓兩百丈盡在心中,進化后的神通明顯更強,已經能夠觀測到更加深層次的異象。</br> 雖然不相信有人敢在神都里攔截囚車,卻不得不防。</br> 囚車里,朱兆炎的神態平靜。</br> 他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梳洗整理,身形雖略顯羸弱,可此時安坐在囚車當中,竟有一種從容的味道。</br> 這讓楊凡越發警惕起來。</br> 死到臨頭,他可不相信有人會這么坦然。</br> 然而,直到囚車駛入法場,依舊沒有任何事情發生。</br> 楊凡微微松了口氣,環顧周圍。</br> 臨時搭建起來的刑臺上,已經跪了一排排的人,曾經的勛貴重臣,袞袞諸公,此時都猶如落了地的鳳凰。</br> 為了防止他們失態,有人嘴里被塞了木塞,有些甚至直接被割去了舌頭。</br> 而在他們身后,一個個赤著上身,膀大腰圓的劊子手,扎著紅色頭巾,手托鬼頭刀,嚴陣以待。</br> 正中的高臺上,陶英一身蟒袍穿戴,端坐在監斬官的位置上,左右則是四位老太監,青黑色的供奉服,臉上帶著滄桑褶皺。</br> 在楊凡的神通光球視野當中,這四個老太監身上宛如冒出一團團黑紅如妖魔般的氣焰。</br> 令楊凡驚詫的是,在陶英的身上竟然也有一股妖魔般的氣焰,雖然明顯不如身旁四個老太監那般兇悍,卻也不容小覷。</br> “難道是已經修了某一門天關法?”</br> 楊凡暗暗嘀咕,隱隱覺得陶英選擇的可能并非是血武圣之道。</br> 畢竟,血武圣的氣血陽剛如正午之烈陽,絕不可能散發出這等妖魔氣焰。</br> 森嚴的法場外面,圍觀的百姓們當中,站著一個年輕男人,他身邊則是一個仆人模樣的中年人。</br> 中年人小心的用余光看了眼監斬臺上的幾人,低聲說道:“圣子,我們還是離開吧,這里太危險了。”</br> 然而年輕男人卻一臉輕松的說道:“左護法,放輕松!我們只是來看熱鬧的,又不做什么,你擔心什么?”</br> “……”</br> 左護法苦笑一聲。</br> 他們是不做什么,可他們的行蹤一旦被人發現,那也是死路一條啊。</br> 因為他們是五毒神教的人!</br> 自打屠鎮一事發生后,大明王朝一道命令,各個州道立馬展開對他們的清剿。</br> 短短時間內,他們就損失了大量的人手,各地的據點更是被拔除無數,他們不得不轉明為暗,暫避風頭。</br> 甚至,教主已經嚴令教眾遠離神都,至于救援朱兆炎,他們壓根就沒想過。</br> 反正他們該得到的東西,已經得到了。</br> 所謂的皇子,已經失去了價值。</br> 年輕男子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朱兆炎,眼底隱隱帶著某種貪婪之意:“左護法,你且安心,等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自會離開。”</br> 左護法知道難以再勸,只能默默站在他的身后,警惕的觀察著周圍,做好了應變準備。</br> 而此時,楊凡的目光從圍觀人群中掃過,神通光球中明顯倒映著一團團凝聚度深淺不一的氣血力量。</br> 顯然,這些人都是武者,雖然有些人可以喬裝改扮,可依舊能夠看出他們的身份不凡。</br> 起碼楊凡就不相信有大宗師級別的武者當乞丐的。</br> 很快,行刑時間就已經來臨。</br> 陶英一臉平靜的起身,從桌案上的木筒里抽出一個木簽,扔在了地上:“時辰已到,斬!”</br> 哪怕平靜如朱兆炎,此時的臉色也有些泛白。</br> 被他依仗為最后的救命稻草,五毒神教,根本就沒有派人來救他,可笑的是他還自認為自己對他們很重要。</br> “原來,真正可笑的人,是我……”</br> 唰。</br> 鬼頭刀劃過。</br> 朱兆炎帶著不甘的表情,人頭落地。</br> “就是現在!”</br> 人群中的年輕男人眼神一肅,縮在大袖中的手飛快捏印,一道無形龍爪猛地朝著刑臺抓去。</br> 而他的目標赫然是剛剛被斬首的朱兆炎!</br> 在他的目光中,隨著朱兆炎的身死,對方的尸身上明顯浮現出了一道淡淡的金光,金光隱隱呈現出龍形,此時卻在哀嚎中飛快潰散。</br> “皇道龍氣啊!以血為源,聚!”</br> 年輕男子目光里透出火熱,無形的龍爪猛地攝拿在了金光上。</br> 龍形金光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同源的力量,消散的速度微微一頓,竟開始了復原。</br> 短短片刻,龍形竟然重新凝聚起來。</br> 下一秒,它就順著龍爪朝著年輕男人撲來,猶如乳燕歸巢。</br> “誒?哪里來的龍魂?”</br> 楊凡就現在刑臺邊,神通光球映照之下,卻一眼看見了那一道金色龍形。</br> 真不錯,這一波不虧!</br> 楊凡胸口處的光球微微一閃,那一個無形的鐵鉤就已經飛了出去。</br> 管它是誰的,先搶了再說!</br> “來吧,來吧!”</br> 年輕男人眼看著金色龍形越來越近,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嘴角幾乎快要咧到耳根了。</br> 然而,就在這時候,金光龍形竟像是突然被什么勾住,瞬間就消失在了龍爪當中,也徹底消失在了年輕男人的視線當中。</br> “怎么回事?”</br> 年輕男人豁然變色。</br> 他的皇道龍氣呢?</br> 若非是他以同源之血為引,朱兆炎身上的龍氣早已潰散,回歸于天地。</br> 現在倒好,他剛把那一道皇道龍氣凝聚完,還沒到手呢,就被人在半途給摘了桃子?</br> “快走!”</br> 計劃失敗,年輕男人又恨又氣。</br> 明明被別人給摘了桃子,自己還要逃,以防止被對方發現,這還有天理嗎?</br> 他轉身快速鉆出人群,左護法趕緊跟上,一邊走一邊問道:“圣子,您要的東西拿到了嗎?”</br>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拿到了嗎?”</br> 年輕男人黑著一張臉,聲音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br> 左護法一縮脖子,哪里還敢說話,只是心里嘀咕起來,圣子這是怎么了,就像被人搶了似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