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深院,五步一景。</br> 杜家也算是百多年來新崛起的地方望族,這宅子幾經擴建,卻已經是修得十分富麗堂皇,再無多少暴發戶的氣質。</br> “小姐,您回來了。”</br> 見到一眾婦人結伴而來,家丁仆從們紛紛問禮。</br> “姑爺回來了嗎?”</br> 其中那個被旁的婦人稱作“杜姐姐”的婦人問道。</br>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趕緊答道:“回小姐的話,剛得了姑爺的信,他人還在福州城,想必再有個七八日,才能回來。”</br> “嗯,你們去吧。”</br> 杜云娘擺了擺手,將家丁們全都打發了下去。</br> 旁的幾個婦人立馬圍了上來。</br> “杜姐姐,你說的奇物在什么地方?”</br> “就是,都到了你杜家了,你那上門女婿又不在,就別藏著掖著了,快給姐妹們見識一番。”</br> 七嘴八舌間,卻是充滿了對杜云娘的聲討。</br> 這般吊著她們的胃口,實在是可氣。</br> 杜云娘用手帕掩著嘴,笑著說道:“姐妹們別急啊,跟我里面來。”</br> 她當先帶路,其他婦人這才放過她,滿心期待的跟著往里走。</br> 過了兩重小院,停在一處上了鎖的小院前。</br> 杜云娘取出鑰匙開了鎖,招呼眾人進去,又把門緊緊的關好。</br> 一眾人進了院子,立馬四處張望,院中別無什么異常的地方,唯獨一棵看上去宛如垂柳般的小樹頗為奇異。</br> 密密麻麻的枝條從地底伸出,通體呈現出淡淡的黑紫色,正在風中輕輕搖曳著。</br> 其中一條較為粗壯的枝條上,似乎還沾染了些許的晶瑩色。</br> “這是……”</br> 一眾婦人的眼底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br> 杜云娘的俏臉略微發紅:“這就是我所說的那奇物!那天夜里,我聽得院中一聲異響,隨后便見院中多了這么一棵奇樹。”</br> “只是一棵樹?”</br> “樹有什么稀奇的!”</br> 一眾婦人見狀,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br> 這般久曠的身子,又到了恰好的年紀,連自家那不爭氣的丈夫都降服不住的她們,如何肯相信一棵樹能讓杜云娘那般神采飛揚,精神煥發?</br> “杜姐姐莫不是有意私藏,故意拿這棵破柳樹來打趣我們?”</br> 有人忍不住嗔怪道。</br> “姐妹們有所不知,這樹絕對當得神異!只因它會……吃人……”</br> 杜云娘紅著臉,趕緊說道,“你們若是不相信的話,只需要靠近它三步,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其中妙處了!”</br> 其中一個看上去不到四十的成熟婦人主動請纓,說道:“那我倒要試試,杜妹妹你若是說謊,可別怪姐姐到時候翻臉。”</br> 說話間,她就走到了那黑色小柳樹旁邊。</br> “這有什么——啊!”</br> 本來還略帶著幾分不屑的眼神突然變化,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趕緊回頭,只見旁邊那細密的枝條竟突然伸過來幾根。</br> 彎曲變化的枝條,卻是好大的力氣。</br> 輕輕一拽,就把她拽到了近前,整個人幾乎都被吊了起來。</br> “嗚!”</br> 那婦人只覺得那些個枝條輕易探入衣服里,靈活的幾乎勝過尋常人的雙手,下一秒,她的神色就徹底變了。</br> “這,這果然是,奇,奇,嗯,物。”</br> 聲音都是打顫了。</br> 其他幾個婦人見到此情此景,眼珠子都瞪大,一個個捂住嘴巴,非但沒有驚慌,反而變得有些躍躍欲試起來。</br> 瞅了片刻,那婦人就再次落在了地上。</br> 卻已經是如同爛泥一般,兩眼上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了。</br> 可那般表情卻無疑是說明了她的心中感受。</br> “我來!”</br> 旁邊一個三十歲許,成婚沒幾年的婦人立馬上前。</br> “李妹妹,一個個來,何須著急呢!還是先讓姐姐試試,姐姐怕你把握不住!”</br> 旁邊一個婦人卻是趕緊拉住了她的一條手臂。</br> 就這般爭搶的時候,杜云娘卻說道:“一起去吧,何必爭搶!這奇物可沒那么簡單,別看它生的細小,力氣可不小呢!”</br> 剩下蠢蠢欲動的幾人聞言,試探性的一起上前。</br> 果然,那小樹上伸展出來的枝條一下子多了起來,幾女驚呼一聲,直接就被枝條給吊了起來。</br> 宛如枝條上生了數朵繁花。</br> 在和風中盛放。</br> 杜云娘見狀,卻也是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br> 暖風輕輕吹。</br> 枝條輕輕搖晃。</br> 還好這間小院的位置比較幽深清靜,院墻又修的高大,哪怕聲音大點,也需要擔心被人聽了去。</br> “呼!”</br> 而在這些聲音的遮掩下,小院的地下卻傳來一聲不為人知的嘆息聲。</br> 章從新!</br> 正是他的聲音。</br> “可憐我章某人縱橫半生,竟也有今日!”</br> 章從新躺在地底,模樣卻是凄慘無比。</br> 埋在地底的只剩下了半截軀干,四肢竟全都已經不見,而切口處甚至還殘留著濃烈的劍氣,不斷阻止傷口恢復。</br> 可見他當時為了救韓倩云離開,遭受了多強的打擊。</br> 僥幸逃得一命,如今卻只能縮在地底,連頭都不敢冒,也就沒事和這鄉野的婦人解悶,同時伺機恢復傷勢。</br> “我的命,真是好苦啊!”</br> 章從新又嘆了一口氣。</br> “罷了,老章我雖然傷勢好了些,到底是損了形體,這輩子怕是恢復無望,也就勉強繼續在這里多待些時日吧。”</br> 看膩了江湖風景,這般鄉間野趣倒也頗合心意。</br> 章從新也算是看開了,這樣的日子雖然平淡,卻也比以前多了些不同的滋味。</br> 這么想著,那枝條般的大筋也舒展得更加有力了。</br> 猶如一棵打人柳一般。</br> “我搖,我甩,我拼命抖!”</br> 他是來勁了,樹上掛著的幾個婦人卻是受不了了。</br> 宛如騰云仙去,又似陸上乘風。</br> 一時間,她們幾乎分不清楚自己是到了何方。</br> 大腦都是空白一片。</br> 過了不知道多久,幾個婦人才下了地,彼此攙扶著離開小院。</br> 小院重新變得安寧下來。</br> 章從新也頗為滿意。</br> 不說別的,這般一通下來,他對于體內大筋的掌控竟也越發的得心應手起來。</br> “這般下去,或許有朝一日,自己依靠這體內這殘缺不全的大筋,也能重塑黑菩薩真形!”</br> 一時間,章從新的心中竟再次充滿了斗志。</br> 來吧,再多來幾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