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br> 朱月仙聽到這兩個字，心里感嘆。</br> “本分”二字，說易行難。</br> 若真的是所有人都安分守己，盡其本分，世間恐怕會太平不少吧！</br> 不過，她還是很快收斂起了這一絲幻想。</br> 畢竟指望世人各個安分，還不如指望太陽打西邊出來呢！</br> “對了，北林城一事，你那邊可查到什么新線索了嗎？”</br> 此事一直令她如鯁在喉。</br> 刺殺她的事尚且在其次，可屠城一事，卻如鋼針深深刺進她的心里。</br> 而且，隨著此事上達天聽，從圣旨就可見陛下的態度，那完全是動了真怒。</br> 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人！</br> 否則，也不會賜下臨時提調南方各州道軍政的權柄！</br> 而楊凡這邊，他雖然暫時鎖定了海云寺的那一位金剛護法真映，并且派章從新前去調查，卻并未得到準確回復。</br> 在聽到朱月仙詢問時，他猶豫了下，搖搖頭，說道：“暫時還在排查當中，并未有更新的進展。”</br> 朱月仙點點頭。</br> 她也知道此事調查起來很困難。</br> 單憑白骨夫人一言，在并未有其他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想要扳倒王家，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br> 畢竟，就算換做是她，都有十個八個理由為自己開脫，何況是在南方早已根深蒂固的王家了！</br>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有了一些眉目。</br> 或者可以說是突破口！</br> 于是，朱月仙說道：“你可記得臨到杭州府前，遭遇的一場倭寇犯邊？”</br> “自然記得。”</br> 朱月仙點點頭，說道：“本王得到確鑿消息，這一支倭寇與王家有不淺的勾連，并且，像這樣與王家有勾連的倭寇不止十家……”</br> 越說到后面，朱月仙的聲音就越發冷漠。</br> 本以為倭患難以剿滅，乃是地方兵力不足，倭寇居于海外，蹤跡難尋的原因。</br> 可是，當她真正接手地方事務，在一番深入了解后卻終于意識到，倭患難平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地方的兵力不足，而是倭寇和本土勢力嚴重勾結。</br> 他們里應外合，互為援引，甚至一部分倭寇就是本土勢力所豢養起來的，連頭領干脆都是由本土勢力的人來親自擔任！</br> 如此一來，不僅能夠維護自家商路，亦可以打擊其他家的生意。</br> 更有甚者，干脆舉族投身到了這個黑色鏈條當中，以倭寇搶掠沿海地方，再將搶掠來的財貨人口轉手倒賣出去。</br> 完全做起了無本的買賣！</br> 通過這種方式，不斷攫取其中難以想象的龐大利益！</br> 時至今日，海上縱橫著的真正倭寇到底還剩多少，已經很難說清。</br> 因為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變成了不同勢力，門閥，家族之間相互傾軋，以及瘋狂收割斂財的工具！</br> 所以朝廷屢次出兵清剿倭寇時，才會始終以失敗告終，甚至到了如今，一些地方軍鎮在清剿倭寇時也早不盡心了。</br> 畢竟——養寇自重，古已有之。</br> 誰又會嫌手中權力太大了呢？</br> 對他們來說，錢，可以不重要，人也可以不重要，但是，倭寇的存在，卻很重要！</br> 因為只要倭寇在，無論是錢，權，人，都會自己送上門來！</br> 甚至，朱月仙手下的一些趙家人，也不是沒有暗示過她，與其去爭奪看得見摸不著的大位，不如在這里和塵同光！</br> 一旦積累到足夠的力量，未嘗不能從南到北，氣吞萬里！</br> 到時候，豈不美哉？</br> 然而，回應他們這一番“天才”構想的卻是朱月仙毫不留情的屠刀。</br> “好一群膽大妄為之輩，看似為本王考慮，實際上卻是要借本王之名斂財，從其中分得一杯羹，真是找死！”</br> 這一殺，立馬讓其他趙家人安分了不少。</br> 而聽到朱月仙的這番話，楊凡瞬間想到了王渡此人。</br> 如此一來倒也有了解釋，那人身邊為什么能夠跟著八個如此強悍的東瀛武士，甚至可以聯手組成八岐大蛇！</br> 很明顯，王家和東瀛之間有著極深的勾連。</br> 想到這里，他瞇起了眼睛：“那殿下的意思是……”</br> “本王對王家的立場，表示嚴重關切。”</br> 朱月仙正色說道，“所以，本王想要你親自去調查出其中的真相！”</br> 頓了頓，她繞有深意的說道，“不過，是以勾結倭寇一事為名，而非北林城屠城一事。”</br> 畢竟，屠城一事涉及到原則底線，一旦查實，就是抄家滅族的后果，極容易逼得王家狗急跳墻。</br> 可若是只針對勾結倭寇一事，反而容易打消王家的戒備心。</br> 畢竟在這事上，各家都或多或少有所牽連。</br> 一棍子打下來，這么多人，總不可能太重。</br> 關鍵是一旦到了事不可為的地步，王家也完全可以送出替罪羊，及時斷尾自保，雖有小損，卻不傷筋骨。</br> 楊凡點了點頭，知道了朱月仙的意思。</br> “我明白了，此事我會親自前往。”</br> 雖然他堅信北林城一事乃是那群和尚在背后搞鬼，不過，調查倭寇一事，也在他的計劃當中。</br> 起碼王渡那邊還有不少財貨需要他去接收。</br> 誰讓他是個勞碌命呢！</br> 若是去晚了，被別人發覺了王渡失蹤的事情，難免會橫生枝節，影響到他楊某人的接收大計。</br> 而且，王家既然勾結倭寇，想必一定是積累了不少的不義之財吧？</br> “我楊某人絕不可以對此坐視不理！”</br> 楊凡善心大作，果斷起身。</br> 剛要離去，他就聽到朱月仙的聲音從后面傳來：“王家與天師道之間關聯極深，你需謹慎行事。”</br> “多謝殿下關心。”</br> 楊凡道謝后，大步離去。</br> 離開欽差行轅，楊凡先去了西湖別院，結果發現不止章從新沒回來，連韓倩云也留了一封信，便芳蹤不見。</br> “道內生變，奴家不得不暫時離開，返回道內，楊君勿念。”</br> 楊凡看著紙條上娟秀的字跡，嘆了口氣。</br> 這個傻女人。</br> 你忘了剛剛還被道內其他脈的高手追殺的事情了嗎？</br> 這種時候偏要返回應天道內，那勞什子的應天道，有什么好回的，跟著他楊某人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嗎？</br> 不過，韓倩云并非蠢人，既然回去，肯定有所把握。</br> 楊凡瞇著眼睛，眼神里閃動寒光。</br> “若你出事，有朝一日，待我成道，必平滅應天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