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山南苑。</br> 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園子，園子里水榭樓臺，松林草坪，竹塢曲水，錯落在各處，以環廊與諸園銜接。</br> 園中有活水亭湖，臨水處還修建了形體不一、高低錯落的建筑，水波倒影，回廊起伏，雕梁畫棟。</br> 一派人間勝景。</br> 在一座寬大的露臺上，姬左道和楊凡相對而坐，幾個溫柔可人的侍女在一旁伺候著。</br> “沒想到道哥你在這杭州府竟還藏著這般上等的園子！”</br> 楊凡感慨一聲。</br> 一想到自己花了不少銀子購置的西湖別院，比之這里，無疑是天上地下，相差甚遠。</br> “這不過小意思！我在江南江北尚有幾……咳咳，幾個小園子罷了，哥哥我也是掏空了家底才購置下來的。”</br> 姬左道本想跟弟弟吹噓一番，可一看到楊凡發亮的眼睛，立馬就改了口風，“不然，后宅如何安寧？哥哥我這全都是為了應付你那些嫂子啊！”</br> 他可真的沒有守著老爹給的秘庫！</br> 更沒有數十萬萬兩的現銀！</br> 也沒有天南海北各處的數以百計的大小園子，地皮，鋪面，商號，以及山頭！</br> 真的，他就幾個小園子而已！</br> 千萬別提錢的事情，咱要不聊聊老祖們的人皮？</br> “……”</br> 楊凡扯了扯嘴角。</br> 他自然看出姬左道的言不由衷，不過，好歹也是在這邊發了一些小財，自覺已經有些身家的楊凡便不再追問此事。</br> 主動岔開了話題。</br> “對了，哥哥如何到了杭州府？”</br> “還不是來尋弟弟你！”</br> 提到正事，姬左道坐直了身子，一擺手將那些侍女打發下去。</br> “族里的太史令傳來消息，大明天命越發偏移，預言亂象或將生于南方。哥哥我擔心弟弟你的安危，這才星夜趕來……”</br> “天命偏移？”</br> 楊凡微微一怔，不禁想到了陸持所言的皇道變革，以及朱兆元體內化生而出的那一條傷痕累累的皇道蛟龍！</br> “沒錯，這大明天下注定又要亂了！”</br> 姬左道點點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深濃的厲色，“當初大明奪走的一切，為兄打算親手討回來！”</br> “……”</br> 楊凡看著他，不禁有些欲言又止。</br> 姬左道微微一笑：“弟弟可是擔心為兄？無須如此！在形勢未明之前，為兄是不會輕舉妄動的！”</br> 楊凡終于開口：“這我就放心了。大明將亂，但實力猶存，道哥切不可魯莽行事啊。”</br> 關鍵是兄弟我還沒準備好啊！</br> 亂世之中，實力不濟，到時候自保都不夠，如何能夠成為下棋的棋手？</br> 畢竟，他可不想當棋子。</br> 兩人又聊了片刻。</br> 楊凡卻提出了告辭。</br> 姬左道皺了皺眉：“小凡這般著急離去為何？”</br> 楊凡嘆了口氣：“實在是有些賬，小弟打算去和王家算上一算！若非哥哥剛才攔路，小弟恐怕早就收完賬了！”</br> “小凡，王家已成龍潭虎穴，你還是不要去了。”</br> “嗯？”</br> 姬左道看著楊凡疑惑的眼神，說道，“剛剛為兄為何攔你？就是不想你去送命！”</br> “送命？就憑王真全？”</br> 楊凡皺了皺眉。</br> 有最后一張救命符在，在他看來，就算是再次面對王真全，起碼自保無虞，如何談得上送命？</br> “他？”</br> 姬左道搖了搖頭，“不過一行尸走肉爾！”</br> 從姬左道進杭州府以后，他就開始運轉神通，龐大的黃泉帝影早已將無數發絲觸手蔓延到了城內四方。</br>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發現了王家的異常。</br> 包括王真全！</br> 然而，所有蔓延至王家的發絲全都無聲無息的化為灰燼，就好像遇上了某種天然克制神通的力量！</br> 而能夠做到這點的，除了皇道龍氣，亦或是某種特殊神通外，唯有文道圣力！</br> “這不可能！”</br> 楊凡聽到姬左道的解釋，斷然搖頭。</br> 當此世間，除了陽明先生外，如何還能有其他圣人？</br> “當然，也可能是圣人衣冠，亦或是圣人真寶，可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致命。”</br> 姬左道沉聲說道。</br> 這下子楊凡也不禁有些心里打鼓，惱火的一拍桌子。</br> “真是可恨！”</br> 姬左道笑了笑，安撫道：“小弟休要惱火！這王家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你？不妨說給為兄聽聽。”</br> 楊凡嘆了口氣，將王真全借著賑濟災民的名義，暗中給災民吃浸了魔人血的糧食的事情說出。</br> “事關族血，如何讓人不怒？”</br> “好一個王真全！”</br> 姬左道聽完，臉上也不由的蒙上了殺氣。</br> 他自然注意到了杭州府的流民，包括他在路上也曾遇上不少正陸續從周邊趕來的流民，可萬沒想到有人竟做出這等侵染族血的事情出來！</br> “該殺！”</br> 姬左道惡狠狠的說道。</br> 作為有志于皇道的人來說，這些百姓就是未來的帝業根基，沒有這些人的存在，如何能有皇道存在？</br> 王真全無疑是犯了禁忌！</br> 怎么可能不激起姬左道的殺機！</br> 楊凡突然心中一動，看向姬左道：“道哥，我大周傳承久遠，可否有方法清除魔人血的侵染？”</br> “……”</br> 姬左道一窒，苦笑道，“強者皆可清除魔人血，但是想要對百姓們沒有損傷，恐怕唯有圣力……”</br> 畢竟，這是被魔人血侵染了血脈！</br> 殺人自是最容易的方法，可救人卻不是什么人都能夠做到的。</br> “唉。”</br> 楊凡心說果然如此，還是需要陽明先生出手。</br> “小弟無須擔憂，此方天地有圣人駐世，事情會得到解決的。”</br> 姬左道很相信這一點。</br> “也只能如此了！”</br> 楊凡點了點頭。</br> 姬左道突然想起了什么，開口問道：“對了，小弟，你跟在朱月仙的身旁，她最近可有什么變化？”</br> “變化？”</br> 楊凡的心微微一跳。</br> “上次為兄不是傳你秘法了嗎？這么久了，想必她的肚子也該有些動靜了才對！”</br> 姬左道擠眉弄眼的看著楊凡，說道，“小弟，事關家族血脈傳承，這可是大事！讓你進宮，是讓你漲些見識，可不是真讓你去當太監的！”</br> “咳咳。”</br> 楊凡干笑道，“瞧道哥你說的！這種事，哪有一次就成的……”</br> “也罷！只要功夫深，鐵樹能開花！為兄只好再成全你一次了！這次無論如何，必須成功！”</br> 說罷，姬左道的身影緩緩沉入地面。</br> “道哥，且慢……”</br> 楊凡連忙叫喊，可姬左道卻沒有回應，直接消失無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