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場。</br> 楊凡品讀著《傳習錄》上新出現的這一篇，心里隱隱有所明悟，正所謂——內圣自修，外王事功！</br> 道德修養達到極致，即為“內圣”！</br> 經濟事功達到極致，即為“外王”！</br> 這個觀點其實出自莊子，不過后來成為了儒家的最高理想。</br> 而前一世，陽明先生無論在道德和事功方面，無疑都做到了極致。</br> 可惜，心學和理學頗多相似之處，許多心學門人一味在“心外無理”上下功夫，空談心性，而忽略了“知行合一”的“行”！</br> 這也導致了他們在經濟事功方面，難有所成。</br> 畢竟，并非人人皆是王陽明！</br> 所謂一樣米，百樣人。</br> 人心之復雜萬變，甚至良知都并非人人皆有。</br> 因此，心學后續的分裂和異變其實早在開始就成為定數。</br> 甚至到了后來，張居正都曾禁毀書院，并以鐵血手段鏟除心學，可見當時的心學變成了何等模樣。</br> 所以，當楊凡看到這一篇時，才會頗感詫異。</br> “外王啊！”</br> 漢唐時期，就是因為“外王”之道占據主導思想，皆有事功之心，也因此成就了堂堂的天朝上邦，萬國來朝！</br> “希望陽明先生在這方面的轉變再多一些吧！”</br> 一位人間之圣，若要推行外王事功之道，那必然將事半功倍，起碼不會再出現空談誤國的事情了吧？</br> 帶著一絲欣喜，楊凡再次看向粥場里那些流民。</br> 灰蒙蒙的霧氣當中，已經有一部分人開始漸漸顯露出妖魔化的跡象。</br> 目睹這一幕，以至于楊凡體內的氣血華蓋突然隱隱顫動起來，仿佛是族血在哀鳴，一股難以抑制的悲戚，彌漫心頭。</br> 他知道，若是再這么等待下去，不消半日，這些人都將化為妖魔。</br> “罷了！”</br> 他終于有了決定。</br> 燒書！</br> 雖然數次使用《傳習錄》，可多是利用自身催發，并未真正的釋放出這部圣人手稿當中蘊含的圣道力量。</br> 此時為了拖延時間，等待陽明先生到來，只能焚毀此書了！</br> 他身形一閃，來到了府城上空。</br> 手托《傳習錄》，直接激發。</br> 轟！</br> 《傳習錄》瞬間化作一團熾烈火光，宛如天上憑空出現了一輪大日，灰蒙蒙的天空都似乎在一瞬間被照亮！</br> 遮蔽天穹的圣力，以其為中心，無形的圣力如同漣漪一般漸漸朝著四面八方擴散！</br> 代表著王陽明的圣道，終于降臨府城！</br> “圣力？是陽明先生來了？”</br> “還是心學的哪位半圣？”</br> 不少人突然朝著天上望來，臉上露出激動的表情。</br> 而蹲在王宅外面的陸持卻皺了皺眉。</br> 作為心學半圣，他自然察覺了其中的差異。</br> “難不成是師弟把《傳習錄》給點了？”</br> 他忍不住有些肉疼。</br> 別看他身上衣服夾層里綁著一堆書稿，可到底只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距離圣境還差著好大一截呢！</br> 隨著圣力擴散，城中的那些流民全都被絲絲縷縷的圣力光輝籠罩，他們臉上痛苦的表情漸漸消去，身上的妖魔化異狀也漸漸消失。</br> 可是，楊凡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壓制了他們身上的異狀。</br> 單憑圣人手稿自帶的力量，并沒有真正凈化掉這些人體內的魔人血！</br> 一旦時間變長，遲早要原形畢露。</br> 王家大宅。</br> “一本書冊，看你能夠燒多久！”</br> 趙匡義緩緩收回目光，看向王真全，開口吩咐：“去，繼續放糧！”</br> “是，主上。”</br> 王真全并沒有追問原因，只是躬著身子，告退下去。</br> 很快，他就召集了底下的管事們。</br> 王真全滿臉慈悲之色。</br> “老夫實在不忍見流民挨餓受凍，之前斷糧，已是讓老夫心中慚愧萬分，這次，老夫決定將家中僅剩的存糧全部捐出，賑濟流民！”</br> “家主仁慈！”</br> “家主慈悲心腸，可昭日月！”</br> 然而，卻有一個管事低聲詢問。</br> “不過，現在城內糧食全部管制，越王那邊更是明令進行糧食配給制度，我們這般放糧，會不會……”</br> 王真全一擺手：“無妨！照老夫的吩咐去做！這乃是王家上下省出來的口糧罷了，若是越王要責怪，那老夫自當一人擔之！”</br> 說著，他露出了越發悲憫的表情，“老夫，不過是想要讓流民吃上一頓飽飯，難道這還有錯嗎？”</br> “……”</br> 一群管事對視一眼，自然不敢說自家家主有錯。</br> 只得應命，齊齊退下去。</br> 很快，一車一車的糧食就從王宅發出，朝著各個粥場而去。</br> 白花花的糧食，裝在麻布口袋里面，讓周圍街道上、胡同里忍饑挨餓的流民們全部都看直了眼睛。</br> 饑餓如火，炙烤著他們的渾身。</br> 人在餓到了極致的時候，是沒有任何理智的。</br> 管事們早有經驗，眼看流民們蠢蠢欲動起來，連忙大喊道：“我家王老爺菩薩心腸，將自家口糧全部捐出！去粥場，人人有飽飯，人人不挨餓！”</br> “人人有飽飯，人人不挨餓！”</br> 那些流民的眼睛越來越亮，有些拖家帶口的甚至跪倒在地上：“王老爺子慈悲！”</br> “王老爺子是大善人啊！”</br> “王老爺子在上，下輩子我等愿意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也要報答他老人家啊！”</br> “大慈大悲的王菩薩啊！”</br> “……”</br> 歌功頌德的贊美聲不絕于耳。</br> 很快，一百多個粥場就再次開工，熟悉的粥香彌漫空氣，流民們發出的歡呼雀躍的聲音，幾乎震動整個府城。</br> 砰！</br> 火速前來報信的人將消息稟告朱月仙，朱月仙氣得臉色驟然鐵青。</br> 一巴掌將身旁的桌子拍個粉碎！</br> 本來還高興于圣力出現，全城百姓有望的她，這一刻再難以抑制住心頭的怒火。</br> “好一個王真全！”</br> “好一個奸猾陰狠的老狐貍！”</br> 先是斷糧，現在又突然放糧，這么一收一放，簡直是玩弄人心的老手！</br> 明明是毒糧，可現在朱月仙若是敢阻攔這些流民吃飯，只怕這些流民立馬就要造她的反！</br> 民心可欺啊！</br> 正所謂——民之所欲，天必從之！</br> 到時候，就算是她身為越王，龍氣都可能被民意反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