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城。</br> 張太岳的酷烈手段,直接震懾住了當地官吏。</br> 一個個變得乖巧無比。</br> 他們在各自的幕僚幫助下,趕緊開始開放義倉,賑濟當地百姓,并且清查刑獄,整頓地方豪族。</br> 一時間,全城的風氣大改以往,幾乎夜不閉戶,路無拾遺。</br> 當然,代價是一顆顆欺上瞞下,遷延枉顧,尸位素餐的官吏人頭!</br> 同時,城內先后改建的三處心學文會地點,以及一座書院,也全部被搗毀。</br> 并且,被張太岳一手捏死的心學大儒李善文,其身所在的李家也被直接打落了書香門第,門楣倒塌。</br> 除此之外,張太岳還專門上書,直達天聽,希望朝廷能夠限制心學的傳播!</br> 而朝廷的批復也很快。</br> 將整飭心學的一切事務皆交由張太岳全權處置!</br> 而這里的消息自然也被飛快的傳揚出去。</br> 畢竟,距離陽明先生顯露圣權不過十數日時間,當朝首輔張太岳便親手殺掉一名心學大儒,并且拆毀了書院,搗毀了文會。</br> 這在一眾心學門人眼中,這等行徑簡直是自尋死路!</br> 尤其是張太岳本就算是心學門人!</br> 如此行為,簡直是欺師滅祖!</br> “等著吧,就算他是當朝首輔,得罪了圣人,有礙圣人傳播心學,也將得到報應!”</br> “沒錯,欺師滅祖之輩,必將不得好死!”</br> “……”</br> 不少人暗暗詛咒著張太岳。</br> 畢竟,張太岳這次不僅拆毀書院,還將一位大儒的家傳門第都貶落,屬實是引來了不少心學中人的敵視!</br> 至于理學,以及其他學派的人,自然是看起了熱鬧。</br> 恨不得心學越來越亂才好。</br> 最好是累得陽明先生跌落圣壇才好!</br> 而此時,作為這位被詛咒的當朝首輔,在處理完皖南城的事情后,便繼續乘著牛車,朝南方而去。</br> 牛車在官道上行走。</br> 一個出塵的人影卻突然出現在了官道上。</br> 一身樸素的長袍,面容儒雅,盡管衣著并不起眼,可乍一出現,就好似整個天地都將其作為中心。</br> 正是王云。</br> “嗯?”</br> 牛車里的張太岳只覺得外界驟然變得安靜,立馬意識到出了問題。</br> 身上猛地一震,一絲圣力從體內迸濺而出,本來年若古稀的他竟顯露出可怕的半圣級別修為。</br> 能夠成就一朝首輔,在宦海數次沉浮,再次登入內閣,這才是他真正的底蘊!</br> 不然的話,如何壓得住朝堂上袞袞諸公,世襲勛貴?</br> 與此同時,他本來枯瘦的身軀內爆發出強橫無匹的力量,筋肉虬結,宛如蠻龍,須發怒張,邁步就朝著車外走去。</br> 他一把掀開簾子,一眼就看到了王云。</br> 那本混同天地的氣質,立馬讓其認出了來人的身份。</br> 畢竟,能有此風采者,唯有當世圣人!</br> “拜見陽明先生!”</br> 他臉色微變,趕緊收斂氣勢,從牛車上下來。</br> 王云的眸光落在張太岳的身上,自然看出了張太岳到了半圣一級,尤其是見其目光湛然有神,清澈明晰,更是不禁微微點頭。</br> 這才是他心學半圣該有的風采!</br> “太岳,你很不錯。這次皖南城一事,我已經知曉來龍去脈,你并未做錯什么。”</br> 一句話算是為此次皖南城的事情定了性。</br> 有這句話,張太岳的心也是一松。</br> 畢竟圣人當世,他哪怕身為朝廷首輔,也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br> “多謝陽明先生!”</br> 張太岳一臉正色的說道:“其實,學生也是心學門人!心學者,致良知,知行合一,學生素來謹記先生此言。如今災情如火,本是我心學一脈大展身手的時候,可這些人卻枉顧災情,沉迷酒色,所言所行簡直是為我心學抹黑!”</br> “學生一時間忍不住出手重了些,還要請先生原諒學生冒失之舉!”</br> 言語間,既表明了態度,又不失分寸,可謂是滴水不漏。</br> 王云擺了擺手,神態依舊平和。</br> “此非你之過!心學本就注定要有此波折,歷代顯學皆是如此,豈能意外?就算你不出手,我也會親自出手。”</br> “清理這些壞我心學圣道的蠹蟲!”</br> 就連張太岳也沒想到王云會這么好說話,甚至他都準備好一旦陽明先生動怒,就立刻將整飭心學的圣旨拿出來。</br> 王云一眼看出張太岳的所思所想,輕笑一聲:“太岳你莫不是以為我會包庇那些人?”</br> 張太岳訕訕一笑:“一切都瞞不過陽明先生的眼睛。”</br> 王云微微搖頭,看著張太岳,目光里帶著欣賞:“你的老師是徐階?”</br> “正是。”</br> “嗯,如此你也算是文蔚那一脈了!此次剛好我重修《傳習錄》,你既已成半圣,這一冊就予你了!好生研讀,我看好你!”</br> 王云露出笑容,“另外,我知你有改革之志,難免遇上些阻礙,此冊關鍵時刻當能護你周全!”</br> “多謝陽明先生!”</br> 張太岳接過《傳習錄》,鄭重道謝。</br> 畢竟,這圣人手書落在他這半圣手中,才算是能夠真正發揮威力。</br> “對了,我行得匆忙,卻是忘了一事。這里還有一冊《傳習錄》,你既南行,剛好將其帶給杭州府的楊林。”</br> “不知這楊林是……”</br> 張太岳疑問道。</br> “楊林乃是我的關門弟子,你們可多親近一番!”</br> 王云笑了笑。</br> “原來是師叔祖!”</br> 張太岳心中一凜。</br> 他是徐階的學生,徐階乃是聶豹聶文蔚的弟子,而聶豹才是陽明先生的弟子,如此關系,叫楊林一聲師叔祖倒也剛好。</br> “去吧!你的改革之路,正是事功之正途,希望你不要踏入歧途!”</br> “謹遵陽明先生教誨!”</br> 張太岳連忙躬身施禮,準備送王云離開。</br> 然而,剛要離去的王云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放心的停下了腳步,看向了張太岳:“你既入半圣,可有領悟什么神通?”</br> 張太岳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學生所悟,乃是——家國天下!”</br> 說話間,神光顯化出一座浩瀚的家國天下,其中赫然是如今的大明疆域,地域廣博,人杰地靈!</br> “好,好,好!”</br> 王云連說三個好字,滿臉欣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