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轅內。</br> 戚元敬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還有一事可能需要刑官相助。”</br> “哦?不知是何事?戚將軍盡管講來。”</br> 楊凡拍著胸脯說道。</br> 戚元敬直言道:“首輔吩咐我尋一人,名為楊林,乃是陽明先生的關門弟子,據說就活躍在金陵與杭州府一帶,不知刑官可知道此人?”</br> “哦!你說的就是那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才高八斗的楊林嗎?”</br> 楊凡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問道。</br> “……”</br> 戚元敬雖然不知道為何眼前這東廠刑官為何用了這么多形容詞,可還是點了點頭,“若刑官說的是那位圣人弟子,那應該就是了!”</br> “那就沒錯,我知道此人!”</br> 楊凡露出一絲異色,說道,“只是不知首輔找此人何事?”</br> 要是好事,他就立馬換了形貌前去領好處。</br> 若是壞事,那楊林是楊林,關我楊凡什么事情?</br> 戚元敬倒也沒隱瞞,便將張太岳遇見了陽明先生,并得陽明先生的囑托,要轉交給楊林一件東西的事情講了出來。</br> “老師竟給我捎東西了?”</br> 楊凡心說,那他必須去啊!</br> 于是,他立馬拍著胸脯對戚元敬保證道:“戚將軍放心,此事交給我了,今晚楊林必定出現!”</br> “那就有勞刑官了!”</br> 戚元敬看到楊凡如此大包大攬,也露出了笑容。</br> 隨后,聽說楊凡來見首輔張太岳,他便將楊凡直接領了進去。</br> 再一次見到張太岳,對方還是穿著那身素服。</br> 面容略顯蒼老,可兩只眼眸卻深邃如星空一般,光是被這一雙眸子注視,就讓人感覺到沉重如山的壓力,讓人不由自主的俯首低頭!</br> 這就是官威!</br> 權力帶來的強大力量!</br> 不愧是手握軍政大權的當朝首輔。</br> 除此之外,楊凡竟還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威脅,其中竟然隱隱帶著一絲足以致命的力量!</br> 這張太岳的實力有點兒強啊!</br> 楊凡暗中一凜,神色不變的將朱月仙的囑托說出,并且表示自己這段時間會留在金陵,等對方祭掃完孝陵,便護送對方前往杭州府。</br> 不過,他心里卻不禁吐槽,對方這么強,到時候誰保護誰還真說不定。</br> “嗯,此事就這樣吧!”</br> 張太岳淡淡的說道。</br> 楊凡繼續問道:“只是不知首輔大人準備何時祭掃孝陵?東廠這邊也好提前準備。”</br> “旬月之間。”</br> 張太岳并非給出一個準確時間。</br> 畢竟,祭掃孝陵乃是大事,需要仔細籌備。</br> 不僅如此,此次祭掃孝陵的一事,他還暗中肩負有陛下親自交代的重要任務,必須要慎之又慎。</br> “那就隨時聽候首輔大人的安排了。”</br> 楊凡客套了一番,便告辭離去。</br> 徐家。</br> 徐階也回到了園子,剛一回來,包括徐璠在內,幾個心學大儒也連忙迎了上來。</br> “父親。”</br> 徐璠上前扶住了徐階。</br> 徐階的目光在眼巴巴看過來的幾個心學大儒的臉上掃過。</br> 淡漠的目光讓那幾個心學大儒心中一跳。</br> “回去都好好管教底下的學生!”</br> 隨后,他們只聽到徐階緩緩開口說道,“叔大在來前曾經遇見了陽明先生,并且被賜下了《傳習錄》,這代表著什么,我想不用我多說,你們心里也應該有數。”</br> “《傳習錄》?”</br> 幾個大儒臉色驟變,心徹底沉了下去。</br> 有此物在,那張太岳豈不是更加無人可制?</br> 其中一人壯著膽子說道:“徐老大人,您是他的老師,難道就不能……”</br> “哼。”</br> 哪知道徐階卻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老夫怎么做事,需要你來安排嗎?滾出去!”</br> 說著,他直接一拂袖子,那剛剛說話之人就好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的劈在了胸口,重重的被砸飛出去。</br> 若非徐階手下留情,只怕這一袖子就要將那人直接劈死。</br> 其他幾個大儒見狀,不由的臉色大變,不敢在開口,紛紛告辭,連被打飛出去的那人的死活也顧不上了。</br> “哼,一群蠢材!”</br> 徐階看他們離去,忍不住再次冷哼一聲。</br> “父親,別為了這群人氣壞了身子。”</br> 徐璠趕緊安慰父親,順口問道,“父親您邀請叔大來家中飲宴的事情,他答應了嗎?”</br> “他很機警,直接回絕了我的邀請。”</br> 徐階搖了搖頭,嘆息道。</br> 徐璠也嘆了口氣:“那真是太可惜了,按父親的意思,起碼還想給他留一個稍微體面一些的收場,沒想到終究是要走到對立面。”</br> “是啊!不過,此事終究只能做一次,甚至哪怕一次恐怕也引起了太岳的警惕,對我會越發防范。”</br> 徐階沉默半晌,才說道:“先前散布傳言的那些人,你記得及時處理掉。”</br> 徐璠趕緊說道:“父親放心,那些人已經再不能開口了。”</br> “那就好。”</br> 徐階點點頭,似是做了某種決定一樣,吩咐道,“將家里的田畝地契整理出來,拿出一,不,三萬畝出來!隨時準備交出來。”</br> “三萬畝?”</br> 徐璠臉色一變,“父親,那可是相當于徐家整整八分之一的田畝,就這么交了?”</br> 他的心都在滴血!</br> 土地,這可是他們豪門世族的根基!</br> 有這么多土地,他們才能豢養大批的佃戶,仆從,培養忠心的家生子,累世成為人上人,保證家族的門楣不落!</br> “讓你準備,你就準備!”</br> 徐階呵斥道,“我乃是太岳的老師,自是知道他的性情,我主動上交一些,也能保全其他田地,否則,一旦撕破臉面,那徐家才真正走上了末路窮途!”</br> “是。”</br> 面對徐階的呵斥,徐璠只能低下了頭。</br> 但是,他的心里卻如何愿意?</br>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三萬畝的土地,而且都是上等田,這般輕易交出去,簡直就像是在身上割了一刀一樣。</br> “我兒,眼光要長遠些。”</br> 徐階看著徐璠,點撥道,“太岳改革,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最后注定一場空!到時候只要徐家門楣不落,損失再多,終會回來的!”</br> “而在這之前,少做多看,知道嗎?”</br> “是。”</br> 徐璠悶悶應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