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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梅蘭曲殤

    ,百年家書 !
    事實上結(jié)果是,大哥很早就知道周總理,不僅因為他是當時公認的美男,還因為他曾經(jīng)是黃埔軍校的政治部主任。
    大哥這個年紀……哦不,這個年代差不多全年齡男性的夢想,不外乎就是金錢美女黃埔裝。從那個地方出來的,目前為止,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大小神。
    而周大大就是在國共第一次合作的時候在其中任職,真正開啟了風華絕代副本。
    不過在回味了那驚鴻一瞥很久后,黎嘉駿總結(jié)出一個觀點,總理還是老來俏→_→。
    最迷倒她的還是周大大日內(nèi)瓦會議上那小馬哥一樣帥炸天的風范,披風那么一甩啊,別的咱不夸~
    “駿兒,再唱哥削你了!”前兩天剛從重慶的二哥突然從旁邊的沙發(fā)上詐尸而起,手里揮著原本蓋在臉上的書,
    黎嘉駿立馬閉嘴,委屈:“我沒唱出聲兒啊。”
    “氣聲兒也不行!”二哥提高音量,“我現(xiàn)在聽到你腳步聲耳朵邊就全是這調(diào)兒。”
    “哦哦哦不唱不唱。”黎嘉駿慫兮兮的,她戴上遮陽帽問,“哥,我出去逛逛,要不要給你帶什么?”
    二哥重新又躺下,有氣無力的:“去,給我端個梅子湯……不冰不要。”
    “奢侈……”黎嘉駿放下包往廚房走去,金禾在里面一直備著冰鎮(zhèn)的梅子湯,誰路過都會喝兩口。
    其實現(xiàn)在還沒入夏,但是天氣卻已經(jīng)熱起來了。
    黎嘉駿干脆給自己也拿了一碗,盤腿坐在沙發(fā)邊。
    二哥喝了兩口,舒爽的嘆了口氣,忽然問:“聽說你申請到天津總部?”
    黎嘉駿頓了頓,低頭恩了一聲。
    “怎么想的?”
    “沒怎么想。”嘟噥。
    二哥湊過來歪頭盯著她,一手托碗又喝了一口酸梅湯:“沒怎么想是想了什么?”
    黎嘉駿有點煩躁:“我想干這一行,去總部拜個山頭不行?”
    二哥冷哼:“信你個鬼,你拜別人山頭?也不怕把人家山頭拜塌了。”
    “二哥,來,我們談?wù)劇!崩杓悟E忽然正襟危坐,“你們總覺得我出門就是去欺負人的,辦事兒就是去耍流氓的,會友就是去打架的,工作就是去找事兒的,吃飯就要吃大碗的,喝酒就要喝高的……哪來的錯覺啊,明明我的風格那么唯美!”
    “加上最后一句我就什么都不想跟你說了,快去拜人家山頭吧!”二哥伸手作趕蒼蠅狀。
    “我不!我們說清楚!”黎嘉駿不依不饒,“今天必須說清楚!”
    “風格唯美的妹子是不會跟哥哥死纏爛打的!”
    黎嘉駿默默放手,委屈狀:“我只想說我還是很溫柔的。”
    “你溫柔的去逛街吧。”二哥一口干了梅子湯,倒在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
    “……哥,你的錢包在哪呢?”
    “……………………房里桌上。”
    “嘿嘿嘿嘿。”黎嘉駿帶著猥瑣的笑容奔去了,逛街刷哥卡什么的不要太風騷!
    這陣子一逛街就會死星人黎嘉駿成天往外跑,就為了置辦點東西。
    她已經(jīng)申請到天津的《大公報》總部實習,前陣子剛被批準,準備好東西就可以出發(fā)了,目測可以在北平親歷七七。
    這種說不出理由的上趕著作死真是任性到想想就酸爽,家里人還不理解為什么她死活要辭了杭州的工作奔天津去,別說家人了,她自己她都不理解。
    但是她早就習慣這種感覺了,這幾年做了多少奇怪到像有病的事情,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攤開與隨身地圖放一塊的記事本,上面密密麻麻列舉了一堆事項,全都是日常,至昨天,她投出了最后一篇“再論西安事件對日軍侵華戰(zhàn)略的影響”。
    這種作死的題目也只有在這個年代才敢投投,而且很多人愿意看,還愿意討論,上一次的論文已經(jīng)被蓋了好多樓,很多人表示如果日本真的要侵華,那現(xiàn)在趁國共合作之初根基不穩(wěn)打過來才是正常的,紛紛要求國府加強警戒。
    可其實從黎嘉駿一貫的觀察和紛亂的消息來源看,其實南京政·府已經(jīng)在用現(xiàn)有的國力做著最大的努力了。
    比如所謂黃金年代。
    這可真是個讓人毛骨悚然又激情萬丈的年代,輕重工業(yè)齊頭并進,經(jīng)濟的增長好像肉眼就能看到,只要投入工作就能得到收獲,人們的生活水平也明顯高了起來,所有人都像是看了馬可波羅的尋寶書的冒險家一樣前赴后繼地奔赴上海南京等東部城市,仿佛只要到了火車站低頭就能撿一簍子金子,那勢頭讓黎嘉駿分明有種幾十年后丐哥開房后人人爭先下海的感覺,這真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正因為這全方位的推動,工業(yè),農(nóng)業(yè),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迅猛,國防建設(shè)也逐漸明確起來,而這,就是軍火商一展頭腳的地方了。
    但就在同行都綠了眼睛的時刻,本身勢頭良好的黎家卻驟然剎車,轉(zhuǎn)而放棄了一部分到嘴的肉骨頭,將重點挪到了鳥不拉屎的西南地區(qū),讓不少自以為有遠見的人都想不通了。
    黎家人當然不會說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推著推著,全家就都同意轉(zhuǎn)移了……而一旦下了決心,有了完整的計劃,而且派出二少打先鋒后,幾年過去,生米都已經(jīng)煮成了熟飯,大家也沒什么好后悔的了。
    但也不乏一些曾經(jīng)被黎家打壓的人,現(xiàn)在撿了便宜自以為占了上風,在一些聚會上對主事的黎大冷嘲熱諷一下過過嘴癮。大哥自己是聽過就算根本不往心里去,可時常在外頭搓麻將的章姨太卻受不了了,女人嘴碎,一群姨太本就沒什么正房太太的矜持,有時候動不動就不過腦子的刺兩句,親媽轉(zhuǎn)頭就回來找女兒告狀了。
    ……其實對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誰,大家心里都還是有數(shù)的。
    黎嘉駿一聽就知道,如果章姨太都是這番遭遇,大哥在外必然遭罪更多。
    她并沒有什么很生氣的感覺,因為時間會證明一切,可想著大哥那張冷面下說不定時常憋屈著,她又有點心疼,前幾日等大哥哄了嫂子睡覺獨自進書房,她湊近去很是前言不搭后語的支吾了一句:“哥,您是不是覺得咱錯過了這么個好時候?”
    大哥伏案寫東西,聞言看了看她:“怎么還不睡?”
    看來是了……黎嘉駿一陣心塞,她咬咬牙,道:“哥,你信我,很快,就到頭了。”她沒聽說過什么黃金時代,她只聽說過黃金十年!而不論現(xiàn)在是黃金十年的第幾年,它必然終止于一九三七!就是今年!就在幾個月后!
    大哥沉默了一會,微微嘆氣:“你有數(shù)就好,去睡吧。”
    你有數(shù)就好……黎嘉駿隱約覺得她抓到了點什么,從九一八后,她就感受到了來自大哥的莫名信任,這是一種比二哥還要明確的感覺,她不知道大哥對于她的身份究竟怎么想的,只知道他并不想深究,但又別扭的無法全盤接受,而她的一些表現(xiàn),讓大哥找到了一個擺放她的地方。
    或許是一個開了天眼的三妹,或許是一個直覺太過強大的人,或者是別的什么的……
    他應(yīng)該不會想象力豐富到覺得她是一個借尸還魂的未來人,但只要她于家人無害,而且適當?shù)臅r候能夠有一點很實用的用處……那么她就會一直是他的三妹。
    而現(xiàn)在,整個黎家似乎都有了一種沒有言說的共識,拿不定注意的時候,聽黎三兒的。
    ……即使她看起來最不靠譜,可有些時候卻靠譜的可怕。
    尤其是大哥。
    而決定這一切的,正是她對西安會有兵諫的篤定。
    黎嘉駿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增加了大哥的信任度是好,以后辦事也方便,可她其實對于未來的詳細走向一頭霧水,萬一哪天印象出錯做了錯誤的決斷,豈不是害了全家人?
    那簡直是慘劇!
    黎嘉駿每次想起來,就愁的想拔頭發(fā)。
    她走進一家皮子店,這里專門定制各類皮具,上次她送給余見初的背帶就是在這兒做的,師傅手藝不錯,領(lǐng)悟力也高,合作起來很愉快:“老板,我來看貨。”
    “喲,黎三小姐來拉,里邊請里邊請,您要的東西我給您拿來。”戴著眼鏡卻雙手健壯的老師傅笑得很開心,他轉(zhuǎn)頭拿了一個包裹過來,放在黎嘉駿面前,“您先看著,我招待招待前面的客人。”說罷他就轉(zhuǎn)身到前臺去了。
    黎嘉駿打開包裹,眼睛一亮。
    她訂制了一雙皮靴,學(xué)著一些電影的創(chuàng)意,皮靴的根部藏著一把兩個手指寬的小片兒刀,刀柄呈t字形,與鞋跟渾然一體。鞋子的邊上則各有一個綁帶,上面一邊一個綁著一把小匕首,這樣的設(shè)計,用意很簡單,關(guān)鍵時候保命。
    這幾年她充分接觸了這個時代的熱武器,只能說太不靠譜,就算子彈充足,還有可能卡彈、炸膛、失準,始終不如一把出其不意的小刀來的安全。
    皮具師傅充分領(lǐng)會了她的意圖,所以做得也極為到位和細致,讓她很是滿意。
    另外還有大腿綁帶,左邊綁著一個大腿包,皮子和卡其布拼接而成,耐用實惠,右邊留著一個可以調(diào)節(jié)大小的格子,為了適應(yīng)各種類型的武器比如刀和槍。
    其他就是零零碎碎功能豐富還帶點美帝英雄主義色彩的小裝備了,這一套穿上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未來戰(zhàn)士。
    “黎三小姐,這樣不熱的慌么?您也真能玩的,哈哈哈!”皮具師傅招待了客人回來,見黎嘉駿正在那兒吭哧吭哧的試裝備,很是好笑的調(diào)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么宵小要綁架您呢。”
    “那正好讓我試試這些裝備實不實用。”終于綁好了大腿帶,低頭很久的黎嘉駿一陣頭暈眼花,“您這給我多做幾套行嗎,趁您手熱著。”
    她和皮具師傅多次接觸,對話已經(jīng)很是自然。
    “那當然成,那您要不等兩天,到時候這些裝備的錢咱一起算,成不?”
    “成!”黎嘉駿心情愉快,愛不釋手的拿著那些裝備就走了,繼續(xù)前往下一站。
    她得多備些耐穿的衣服。
    上回預(yù)定的衣服這次果然也做好了,其實都是一些仿制男裝軍服的卡其布料衣服,比較厚、粗硬,但是耐穿還耐臟,真心是做軍裝的好料子,給她做衣服的裁縫是一對夫妻,女的量身,男的裁衣,很是琴瑟和鳴,看到黎嘉駿來拿衣服,都一副很不忍直視的樣子:“黎三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我們這里的裙子啊?可好看誒,你看這件連衣裙,有個外國人還說是什么維多利亞復(fù)古的類!”
    黎嘉駿仔細試著自己的衣服,聞言笑著搖頭:“人家干粗活的,穿裙子不方便。”
    “哎喲黎三小姐,你是女孩子,長得又漂亮,又有錢,干嘛還去干粗活啦!”老板娘很想不通,取下一件藍色的旗袍塞在她手里,“試試,試試,好看我送給你。”
    “不不不,好看我就買了,你們做一件不容易,哪能就這么送了。”黎嘉駿哭笑不得,拿著那件藍色旗袍進了里間。
    旗袍光看上部分很普通,亮點在裙擺位置,整一圈裙擺高低不齊的刺著精致的雛菊,小小的花盤,卻有長長的根莖,那些長長短短的花盤點綴在裙子上,顯得俏皮可愛。
    也顯得價值不菲。
    她覺得老板娘肯定是腦抽了,估計現(xiàn)在后悔的要死,就怕她穿了真的合身,那可就虧大了。
    結(jié)果,果然剛剛好,就是有點短……
    老板娘很開心:“哎喲,這本來是我老公做的樣衣,我嫌他做的太小……樣衣做大點還是可以賣出去的嘛,看到黎小姐就覺得哎喲真的很合適嘛,你看看多好看!”
    老板在旁邊嘿嘿嘿笑。
    鏡子里的黎嘉駿還是一頭糟亂的短發(fā),她壓了一壓,呆毛還是蹭蹭蹭翹了起來,只能無奈的轉(zhuǎn)而注意衣服,旗袍的款式就那么幾樣,雖然是樣衣,布料也很實誠,微微收腰,膝蓋邊有點小開叉,寶藍色還顯得皮膚白了不少,這分明是少女款,她還是挺喜歡的。
    “多少錢,買啦!”她一甩錢包。
    “哎喲,說了送,當然是送啦!”
    “買買買!”黎嘉駿很堅持,“繡花傷眼睛啊,趁我買的起快點收錢!”
    老板娘更加高興,收下了錢,讓黎嘉駿暫時換下衣服,喊她老公給車了車邊,加固了一下盤扣。
    黎嘉駿呆在里間回想了一會兒,越想越美滋滋的,感覺自己現(xiàn)在好像有點胸有點臀了,穿起那旗袍還真有點風情(?),干脆也沒穿上自己的襯衫長褲,等改好后直接換上,很哈皮的提著一大袋東西往回走。
    出發(fā)在即,她要的手槍和子彈還有望遠鏡什么的大哥應(yīng)該也都備好了,可惜人家不肯給她私藏手榴彈……
    回去的時候,正撞上提著個鳥籠旁邊遛彎回來的黎老爹。
    老爹先是停了一停,隨后哼著小曲兒繼續(xù)往大門走,黎嘉駿感覺他眼神兒不對,就沒做聲兒,等黎老爹叫門房開了門,她才跟進去,有所察覺的老爹這才豁的轉(zhuǎn)身,瞪大眼看她:“……三兒?!”
    “誒,爹!”黎嘉駿哂笑著招招手。
    “嘿!你……”黎老爹左右看看,“偷你大嫂衣服了?”
    “哪能呢,我買的!”
    “吃錯藥了?”
    “……您就直說您看不得我穿裙子不就得了。”
    “以后就該這么穿!”老爹粗聲粗氣的,“早叫你把頭發(fā)留起來了!前兩年爹都沒敢往外說自己有個女兒!唯恐帶出去人家以為老子姓孔!”
    孔二是跟老爹有仇么……黎嘉駿癡癡的想,嘴里叫屈:“您太夸張了!認真起來我還是很能撐住場子的好吧!”
    “恩,現(xiàn)在你老子我才有點信。”
    “……還是不是親生的了。”黎嘉駿捶著鐵門。
    后面忽然滴滴兩聲,家里的車回來了,大哥從后座探出頭來,也一臉驚訝的看著她:“駿兒?”
    黎嘉駿忽然很后悔自己一時沖動穿上這衣服了,旗袍怎么了,對襟怎么了,小雛菊怎么了,女漢子不能小清新嗎?!他們都忘了她每個冬天的杰出表現(xiàn)嗎?!
    “哈哈,老大,要我說,她媽這些年準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都可以派上用場了,三兒還是有長大的時候的嘛,對吧!”老爹很開心的說完,提著鳥籠進門了。
    “……”黎嘉駿還是感覺很惡意。
    大門緩緩打開,車還沒啟動,大哥忽然道:“那正好,晚上有個場子,你跟我去。”
    “哈?”
    “你嫂子不方便,本想著既然老二回來了……但都是爺們沒大用處,看你這樣,還能派上用場。”
    黎嘉駿隱隱蛋疼:“為什么非得女的?”
    “穿衣化妝香水……哥怎么跟她們聊?”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聊……”黎嘉駿跪了,換了上輩子她還能一邊百度一邊跟人扯兩句迪奧香奈兒……這時候聊什么?六神嗎?好像六神有個廣告帶點舊上海的味道啊會不會靠譜?她在關(guān)內(nèi)的大部分時間都跟大學(xué)生中學(xué)生和糙漢子呆在一起,怎么感覺這活兒還是章姨太能干?
    ……算了,大哥肯定不會帶章姨太。
    就去使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技能吧。
    “別擔心,你也可以裝作看戲入了迷,沒興趣聊。”大概是她臉色太糾結(jié),大哥好心的安慰了一下。
    “戲?什么戲?”
    很快,她就知道什么戲了。
    黃金大戲院,青幫三大亨之一的黃金榮創(chuàng)辦的大戲院,位于金陵中路1號,正在一個街口,從外面看就撲面一股夜上海的風格,門庭恢弘華麗,霓虹燈璀璨閃亮,把每個進去的人的了臉色都襯得色彩斑斕。
    巨幅的海報上下左右的掛著,唯恐別人不知道今天有大角兒來此。
    里面,巨大的戲臺下,兩層的觀眾席坐得滿滿當當,周圍過道都站滿了人,一樓的大多穿著普通,短衫馬褂,或是不倫不類的搭配,有些還帶著瓜皮帽,幾乎都是中老年男性,他們或是磕著瓜子,或是捧著茶杯,交頭接耳,時而對著戲臺上翹首探看。
    二樓則安靜的多,全都是穿著正式的男女,老中青年都有,男的大多西裝和馬褂全套,女的大多穿著晚禮服或是旗袍。
    穿著西式的自然是與這個場景不大搭,但明顯大家都不在意,他們就是不是真心來看戲的,比如大哥就往一邊去和一個青年端著酒杯低聲說著話。
    黎嘉駿本來被扔到一群女伴里,當她發(fā)現(xiàn)聽到耳朵里的所謂名店的名字好像都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所用東西的包裝盒上,可是卻完全說不出好壞特點來,于是連編都編不出來時,只能默默的閉了嘴。在那群女人圍著她把她身上從頭到尾的穿用都羨慕嫉妒恨的點評了一番后,終于得以喘口氣脫離出來。
    她算是聽出來了,來的女伴成分很復(fù)雜,可是小圈子也很明顯,老婆一群,情婦一群,女兒一群,女噴油一群再就是湊數(shù)的一群。
    妹妹群因為是少數(shù),而且身份稍微高貴一點,和老婆群女兒群按臉熟程度分撥,黎嘉駿卻因為跟誰都不熟,不幸被饑渴的情婦群抓住聊了一會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跑開去,加入哪兒已經(jīng)遲了。
    她干脆往大哥那兒湊近點防丟,手里拿著果汁靠著欄桿認真等戲開場。
    “不聊了?”大哥趁著換酒的時候,過來問了一句。
    “聊不起。”黎嘉駿撇了他一眼,“哥,你要是喝多了,回去嫂子要揍我的。”
    “那干我何事?”大哥笑。
    “然后她就教磚兒繡花。”
    “……”
    “我就教磚兒織毛衣。”黎嘉駿吃吃笑。
    大哥給了她一個暴栗,鐵青著臉走開了。
    嘀嘀哩嘀哩,戲開場了,主角還沒出,樓下已經(jīng)轟然叫好,滿場喝彩,人人形似瘋狂,隔著一道門而已,她就仿佛回到了沈陽的四海茶館,底下的男人們滿身北方漢子雄壯豪邁的感覺。
    其實就是看場戲罷了………………才怪!
    這可是,梅蘭芳的場子!
    黎嘉駿這么想著,鼻血都要噴出來了!
    她以一個戲迷的身份醒來至今,還沒聽過這位伶界大咖的戲,這樣的穿越人生簡直就是殘缺的!
    誰成想,今天就被大哥那么隨便一提溜,她就這么突然的撞著了!要知道,細細回想了一下,民國那么多名人,她唯一一個確切看過個人傳記電影的,就只有黎明演的梅!蘭!芳!了!
    就算不是戲迷,刷一下民國全民男神也好啊,民國四男神,她看到兩個了,再看倆,她就能召喚龍神了!
    今日梅蘭芳唱的時他眾多名作之一《木蘭從軍》,這是他唯一一部一人分飾兩種角兒的戲,他既要唱旦角,又要反串小生。經(jīng)歷過時光淬煉的他,技藝已經(jīng)臻至化境,從唱功到身段都無懈可擊,女裝婀娜婉約,男裝英姿颯爽,轉(zhuǎn)換間游刃有余,唱作俱佳,長槍舞花,看得全場所有人都如癡如醉、宛如夢境。
    絢麗的鎂光燈下,美人兒的一顰一笑都在光影間流轉(zhuǎn)生輝,迤邐的唱段卻鏗鏘清脆:
    “孩兒自幼承父訓(xùn),忠勇報國記在心。此一去心細膽壯多謹慎,我喬裝改扮不露形。”
    偽戲迷黎嘉駿才剛進化到聽得懂歌詞,勉強能分辨好壞的地步,聽到此處不知怎的心里一震,越發(fā)入神的聽起來。
    “平日里父教兒勤習本領(lǐng),平日里爹教兒要壯志凌云。今日里國土淪亡袖手不問,老爹爹這文韜武略你教兒作甚?你教兒作甚?”
    “今日里國土淪亡袖手不問……”黎嘉駿低低的重復(fù)著,她當然沒有那般曲折的曲調(diào),只是默默回味著,眼眶忽然發(fā)熱起來。
    “聽哭了?”大哥靠在欄桿邊,抿了口酒,微笑,“看來還是很喜歡啊。”
    黎嘉駿吸了吸鼻子,沒空搭理,繼續(xù)聽著。
    一個長長的尾音中,場面一時寂靜,大哥忽然道:“對了,去天津那事兒,我們給你駁了,那兒形勢不明,你去太危險。”
    黎嘉駿聽到了,但沒做聲兒,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流下淚來,還一邊低聲重復(fù)著梅蘭芳的唱詞。
    “恨只恨突厥賊興兵,錦繡山河染血腥。”
    “恨只恨突厥賊興兵,錦繡山河染血腥。”
    “桑折麥倒鄉(xiāng)里蹂躪,燒殺擄掠田舍化灰塵。”
    “桑折麥倒鄉(xiāng)里蹂躪,燒殺擄掠田舍化灰塵。”
    “狼子野心從來狠,乘鐵騎入都門,國土覆滅,覆巢之下卵難存。”
    “……入都門,國土覆滅,覆巢之下卵難存……”
    她抹了把眼睛,淚水還是嘩啦啦的流著,她轉(zhuǎn)過頭,通紅的兔子眼望向大哥,啞聲道:“你剛才說啥?”
    大哥怔怔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一口喝光了酒,在一片叫好聲中,低聲道:“罷了,隨你吧。”
    熱烈的燈光旋轉(zhuǎn)向全場,濃郁的紅色刷過一樓后又刷向二樓,把每個人的臉色都映的臉如染血,笑容扭曲。
    這一刻,現(xiàn)世被慷慨的伶音揭開了浮華的面紗,露出了一張,猙獰無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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